《死魂灵 [俄] 果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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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 [俄] 果戈理-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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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劳累和辛苦我一定会分担!
  我一定全心全意帮助你们过上应过的生活,使你们善良的本性得到应有的报答,决不辜负你们对我的真情,一定实实在在做一个养育你们的人!“果然,坚捷特尼科夫开始认真管理起家业来。通过实地考察,他看出那混蛋总管太婆婆妈妈,具有混蛋总管的各种特点,也就是说,对农妇们交来的母鸡和鸡蛋、纱线和麻布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对收割和播种情况却一无所知,而且还总怀疑农夫们要谋害他。他把胡涂总管赶走,精明能干的新总管走马上任了。他丢开了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一心扑到主要大事上,减轻了劳役,减少了农奴给主人干活的天数,使农奴增加了给自己劳动的时间,以为今后情况一定会不可比拟地好起来。一切都由他自己过问;地里,打谷场上,烘干室里,磨房里,码头上,装船和发船的时候,处处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瞧,他腿脚倒满勤快!”农夫们说着,甚至还挠了挠后脑勺,因为过去长期在原来那个总管的婆娘式的管理下,他们都已懒散惯了。可是这种情形维持的时间并不久。俄国农夫是精明的,很快就看透了:老爷虽然机灵,也有心去抓许多事情,可是具体怎样抓,却还不懂,说话文绉绉的,满有趣,不絮叨,也不骂人。结果不知为什么老爷和农夫——不能说他们互相没有懂得对方的意思——不过他们没能唱到一起,没能互相适应着唱出一个调子来。坚捷特尼科夫开始发现自家地里的庄稼比农奴地里的长得差。下种早,可芽儿怎么也不肯抽。活计呢,好似干得还挺好——他自己曾亲临现场,为了对农夫们的热心劳动表示犒劳,甚至还吩咐过赏给每人一杯伏特加酒。农夫们的地里,黑麦早已抽穗,燕麦早已成熟,黍子早已分蘖了,而他的地里庄稼却还没抽穗,穗子还没有灌浆。一句话,老爷感觉,农夫们虽然得到了很多好处,却在骗他。他刚要张嘴责备他们,这样的声音传来:“老爷,我们怎么会不好好给东家干活呢!
  您亲眼看到耕种的
  时候我们多么卖力气呀,您还吩咐人赏过我们每人一杯伏特加酒呢。“这种答复有什么可反驳的呢?
  “那为什么我地里的庄稼长势不好?”老爷逼着问。“谁知道呢?下边准有虫子把根儿咬了。再说今年夏天吧,一点儿雨也没有下。”可是老爷看到农奴地里下边没有虫子咬庄稼,而且说来也怪,雨也挑地方,只往农奴地里下,雨一滴也不落老爷的地里。他感到农妇们更难管理。她们常常抱怨劳役太重,请求少干些活计。奇怪!
  应当交的家织布、野果、蘑菇、榛子,他全给免了,其他活计,他也给减了一半,为的是想让她们空出时间用来搞家务、给丈夫缝缝补补、多种些菜园子把家里搞好些。可是结果呢,事与愿违!懒散、打架、调嘴学舌、争吵竟在这些女人中间传播起来,使得丈夫们不得不找老爷来请求说:“老爷,治治这些疯婆娘吧!
  简直是恶魔!
  搅得人没法儿干活了!“
  有几次,他本想狠狠心对她们严加管束。可是怎能管理得起来呢?瞧婆娘来见他时的那副样子吧:哼哼唧唧,病病歪歪的,一些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令人望而生厌的破烂儿身上披着。可怜的坚捷特尼科夫只好说:“走开,从我眼前走开!”
  可是随后他却有幸看到那个病病歪歪的婆娘一出大门便同女邻居为了一个芜菁交起手来,把那个女邻居的肋骨差点儿打折,一个健壮的农夫也未必能把人打成那样。他曾想给农夫办一所学校,结果却弄得焦头烂额,灰心丧气,没有这个念头倒要好些!所有这只会一切使他对管理家业、调解纠纷乃至一般活动的热情都大大地冷却下来了。农奴们干活时,他虽到场监工,却心不在焉:心飞到远处,眼睛则东张西望。割草时,他不看六十把大镰刀一齐迅速地摆动着,高高的牧草随着镰刀发出轻快的有节奏的沙沙声成排地扑在地上;而是朝弯弯曲曲的河边看,那儿有一只红鼻子、红腿的燕鸥在岸边逮住了一条鱼横叼在嘴里,一边好象在考虑吞还是不吞,一边顺着河向远处看着,另有一只燕鸥在远处,那只燕鸥还没有捉到鱼,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已经捉到了鱼的这只燕鸥。收割的时候,他不看庄稼是被码成了园垛、十字垛,还是胡乱堆成个尖堆。他全不在意,农奴们码庄稼垛是偷懒还是卖力。他把两眼眯缝起来,昂首向天,用鼻子去闻田野的芬芳,让耳朵去聆听鸟儿们的歌唱。鸟儿们的歌声从天空、从地上、从四面八方配合默契地汇合成了一个声调和谐的大合唱。嘎嘎叫着,长脚秧鸡在草丛中拖着长腔,一群赤胸红顶雀唧唧喳喳地飞过头顶,云雀沿着空中看不到的梯蹬撒着呖呖的啼啭。排成一队的白鹤在杳渺的空中发出吹银号般嘹亮的长唳。近处干活,他就躲得远远的;远处干活,他的眼睛就往近处找东西看。他就象一个精神溜号的学生,一边看着书本一边却在瞧着同学向他做的轻蔑手势。最后,干活的现场他干脆不去了,审判啊、惩办啊也完全扔开了,整天坐在家里,连总管有事禀报也不想听了。从前,邻居中还有两个人偶尔来找他聊聊天。一个是带着满身烟斗味儿的退伍骠骑兵中尉,另一个是善于且愿意谈各种题目的放火船上校。他们的来访也逐渐使他感到厌烦了。他开始觉得他们的谈吐有些浅薄;他们的对他轻视的眼神,拍他的膝盖以及其他放肆的动作开始使他觉得太庸俗了。他决定不再同他们来往,他的做法简直可以说是相当不留情面的。经过是这样的。某一天,最善于闲扯的放火船上校维什涅波克罗莫夫来访,想同谈一谈谈一番政治、哲学、文学、道德乃至于英国财政状况,可是他却吩咐人出来说他不在家,而自己却在窗口看时显露了马脚。客人同主人的目光遇到了一起。一个当然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畜生!”另一个呢,也随即回敬了一个“蠢猪”之类的词儿。这样,两人就不再交往了。从那以后,再没有谁来看望他。家里变得十分冷清。主人穿起便袍来,整天足不出户,身子无所事事,头脑则在构思讨论俄国问题的一篇大作。这篇文章的构思情况,读者已经看到了。时光日复一日地单调而地过去了。他逐渐从睡梦中醒来。每当邮差送来报纸、新书和杂志以后,他在上面看到熟悉的老同学担任国家要职步步高升或对科学和世界教育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时,在他的心头一种淡淡的惆怅便会上升。对自己的无所作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淡淡的悲哀。这时,他的生活就会使他感到厌恶。逝去的学生时代会异常鲜明地再现在他的面前,老校长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也会突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涕泪俱下,几乎会痛哭上一整天。这哭泣是什么意思呢?大概是痛苦的心灵发现了自己患病的可悲的根源了吧,——这根源就是他身上开始出现的伟大理想没有来得及形成和巩固就被摧残了;就是他小时候没有经受过战胜挫折的磨砺,因而没能达到在困难和障碍面前泰然自若的境地;就是他身上藏着的伟大感情象金属一样被烧红了,但却没有得到最后的锤炼,因而如今他已变得缺乏韧性,脆弱无力;就是那位伟大的老师对他来说去世太早,现在世界上没有一个能使不断受到动摇削弱的毅力和失去韧性的弱的意志坚强起来,能振聋发聩地对心灵喊出“前进”这个各个地方、各个阶层、各种等级、各行各业的俄国人都渴望听到的鼓舞人心的字眼的人了。能用俄罗斯心灵感到亲切的语言对我们说出“前进!”这个万能字眼的人,素知我们秉性的力量、特点和全部奥秘并能振臂一呼让我们去追求伟大生活的人在哪儿呢?感恩图报的俄国人会用什么样的言词、什么样的爱戴来报答他啊!可是时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地过去了,五十万笨蛋、觉迷仍然沉睡不醒,在俄国是很少见能说出这个全能字眼的伟人。有一件事情差一些把坚捷特尼科夫从迷梦中叫醒,差一些引起他的性格的转变。这件事有些象爱情。可是结果他却依然故我。一位将军在离他村子十俄里远的地方住着。这位将军对坚捷特尼科夫的评价不太好,我们已经看到了。将军家居仍有将军的派头,慷慨好客,喜欢邻居来吹捧,但从不回访别人,说话声音嘶哑,爱读书。他有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怪人。如其说她是一个闺秀,倒不如说她是一个生活在梦境中的幻影。人有时在梦中看到一个什么景象,到死也不会忘的,眼前总看到这现象,现实在他心目中再永远也不会存在了,这种人便会变得毫无用处。她的名字叫乌琳卡。她受的教育有些古怪。是一个英国女家庭教师教育她的,一句俄语也不会。乌琳卡童年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没有时间管她。不过,他对女儿爱得要死,却只会惯她。描绘她的肖像很难。她象生活本身那么活泼,她比仙女还妩媚动人,比才女还聪明灵巧,比古典美人还婀娜多姿。无论如何也难说明白是哪个国度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因为象她这样的容貌除了在古希腊罗马石雕上以外,在别的地方绝对找不到。象任何在放纵中长大的孩子一样,她是十分任性的。如果有谁看到她突然怒火中烧,美丽的额头上遽然蹙起严厉的皱纹,同父亲猛烈辩论的话,那他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十分爱使性子的人。可是只有听到什么不公平的事或对什么人残忍的时候,她才发怒。而且一旦看到惹她发怒的人处境可爱,她的怒气就会立即烟消云散。即便那个人惹他发怒,只要张口求她帮助,她也会不假思索地把钱包扔给他,不管这样做是聪明还是愚蠢;假如那个人受了伤呢,她也会扯下身上的衣服来替他包扎!
  她总好象在追什么似的。每当她开始说话,她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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