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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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4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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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寂静的大地
  春天的节日,在人们愉快而又掺和着烦恼的忙碌中,又一次来到彩霞河边的大草甸子上。
  冰冻的土地,倔强地挺着胸膛,硬梆梆的,上面裂开了一条一道的细小口子。散布在渠边,坑沿上那一棵棵一丛丛的树木,撑举着枯枝,也变得跟土地同样颜色,几乎看不出它们本来的模样。东西南北的村落,因为脱去了夏天的翠绿覆盖和秋天的金黄笼罩,也仿佛低矮了许多。走在路上的人,用不着跷脚或登高,一抬眼就能够看出很远很远。这样一来,大草甸子显得更加辽阔得没边没沿。如果缺少从村庄传来的阵阵声波,缺少偶尔出现在远远公路上的车辆影子,那就太过于空旷寂静了。
  高大泉怀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心情,默默地走在仍然处于冬眠状态的土地上。
  他头顶上的棉帽子,那没有结扎着的护耳,一高一低地朝两边伸着;上面的细细的布带子,随着他左瞧右看,不停地摇摇摆摆口他身上那墨绿色的绒衣外边,套穿着一件对襟的、几乎是打到膝盖那么长的青布棉袄;两片衣襟,跟着他的脚步一掀一扇的;棉裤脚上,系着扎绑粮食口袋用的那种线绳儿;一,… -双挖煤工人穿的那种高腰胶底的布靴子,肥头大脑的,尽管他走得很慢很轻,但是每一步踩下去,都显得那么有劲头,使得脚下那些被雪水溶解过的麻麻渣渣的浮土,立刻变成细面面,在身后边留下一个个像刀子刻的脚印子。
  从打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匕升起那时候开始,这个从庄稼人后代里成长起来的共产党员,曾经有多少次匆匆地离开他的芳草地,又匆匆地转回来呢?这是没有办法计算清楚的事情。有那么几次,倒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头一次从山东泣河庄出发重返芳草地,迎接他的是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那场生死搏斗,不仅使他得到厂祖祖辈辈都梦想的土地、房屋,得到了做人的尊严和权利,还使他得到了为人类彻底解放的革命理想。因此,当他第二次从首都火车站出发赶回芳草地的时候,他就自觉地投身在农业合作化的运动里了。这场运动,是一座时代的大熔炉,使他经受了千般锤打,万种考验,他和他的伙伴们,为自己,也为后代子孙,闯出一条朝着幸福生活前进的金光大道一九五三年,他到唐山调查范克明的历史情况以后转回来.又带领着刚刚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人们,在这大草甸子上挖掘出第一条泄水渠;芳草地的庄稼汉,第一次用人们的集体力量,战胜了天灾.保住了丰收。那一条渠成了周围村庄的榜样,引出来几十条泄水渠。大草甸子从连年沥涝的魔爪下解放出来。一九五四年,高大泉参加了县人民代表大会回到芳草地,又发动全村九个农业生产合作社,把一座钢筋水泥的引水闸门,建筑在彩霞河的大堤上口从此,庄稼人再不靠天等雨,而是自由自在地利用起无穷无尽的水源了。随着生产的提高,互助合作组织蓬勃地发展起来:芳草地百分之七十的农户,都加入了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农业社,百分之二十多的农民,加入了社会主义萌芽的互助组;最让人高兴的是,大多数庄稼人,都渐渐地习惯了新的生活和新的生产方式。那些疯狂抗拒搞社会主义的各种人物,一个个在社会主义胜利面前垮台了。动荡纷乱的大草甸子,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和平景象。当一年的分配完毕,一面“农业合作化先进村”的奖旗挂到村公所不久,高大泉被调到由县委书记梁海山倡议,由县委宣传部举办的“社会发展史”训练班学 
  习。因为是在一个“和平景象”的形势下,他才能够丢开芳草地的各种工作,安心地坐在课堂里听课看书;又因为“从猿到人”这个第一道奇妙有趣的知识大门向他打开,他才被新鲜的道理吸引住。他的学习最用功,越学越有劲头。三次课程小结,他都被推为组里的代表,在全班的经验交流会上,畅谈心得收获;最后毕业考试,他又名列第一。搞社会主义的理论知识,如火如油,把他的心变成了一锅烧开了的水似的沸腾起来,这个一向能够沉住气的人,再也不能安静了。今天上午,训练班的全体学员要合影留念,然后有一次肯定是十分丰盛的会餐。他犹豫了一阵儿,没有等候着参加那些活动,便归心似箭地搭上一辆拉货的汽车,赶到天门镇,又步行回到他日夜想念的芳草地,回到他们农业社的田野里。
  他跨过一条当做地界用的土埂,停住步,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儿;蹲下身,用冻得有些麻木的粗大手指,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使劲儿捻碎,仔细地观察一阵儿,扬撤掉,站起身来,接着往前走动。他跨过一条泄水的毛渠,又蹲下身来,一边观察泥上,一边思索起来。
  乌黑的胶泥地,被饱含的水分冰冻在一块儿,表面裂开许多大大小小的口子,麻麻渣渣的。一股小凉风,吹着几片卷成球形的干豆叶子,无声地滚过来,在地缝和土块上轻轻地跳动着,又无声地滚到远处去了。
  高大泉的背后,突然响起“嘻嘻”的笑声。他扭转头一看,有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小路上。当他认出这个人是社员刘万的时候,就站起身,一边迎着走,一边挺有兴致地盯着那熟悉的面孔。经过一场社会风霜无情袭击的刘万,回复他如今这个样子,可真不容易呀!资本主义那只罪恶的手,夺走了他的妻子,夺走了他两个幼儿的妈妈。悲惨的遭遇,在他心灵上砍剁下的伤痕,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平复。面前这个高大泉,通过苦心操办起来的 
  农业生产合作社,给可怜的刘万带来了继续生存的信心、力量和欢乐。这些,如同新的血肉,把悔与恨的痛苦,深深地包裹起来,再也不见痕迹。他穿得很整洁,蓝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拆洗过的,不肥不瘦很合体;手上戴着布做的棉手套,拿着一把短鞭子。他那增添了几条皱纹的脸_匕,刮得光光的,显得又年轻又精神。前年冬夭,他跟香云寺那个寡妇曲贵香结了亲。这两个走过相同的生活弯路的人,搭配在一块儿,日子过得挺随心。他们相敬相爱,从来没有生气吵嘴过口村里的好多人说,这两口子的那股“私糊”劲儿,比二十多岁的新婚夫妻还厉害。去年,几个农业社在彩霞河堤上修建引水闸的时候,别人都住在那边的工棚里,刘万却、不辞辛苦,每天晚饭后都跑回家里过夜,起五更再赶回工地吃早饭。小伙子们很露骨地嘲笑他,他也不在乎。有时候,他只是笑嘻嘻地强辩一句:“你大婶没有开过怀,哪有带孩子的经验?我回去帮一把,免得累坏她的身子呀!”有一回,类似这样开玩笑的事情,让高大泉给碰上了。高大泉当时没有插嘴,过后便悄悄地跟秦恺商量一个办法,派刘万当了食堂管理员,让他赶着牛车,从村里往工地拉运柴草、粮食;因为每天要把牲口送回队里词养场去吃料,刘万也就能够住在家里。从那以后,这辆牛拉的排子车,就一直由刘万赶着口
  这当儿,套着牛的排子车,停在路边上。那头大花牛,曾经像一恨绳子,抢着刘万的心,绊着刘万的脚,让他留恋过单干的日子.使他闹了个家破人亡。绕了一个大圈子,他才下决心解开僵绳,拉着大花牛入厂社,大花牛,也变得很强壮,很神气;昂着粗脖子,冲着它原来老主人的后背,“啤咋”地叫了两声。随着叫声,从它的鼻孔里吹着浓烟一样的热气儿。
  刘万仍然带着笑容,冲着走过来的高大泉开口问:“支书,你啥时回来的呀?”他听到高大泉的回答以后,又说:“我老远就瞧见像你,你一个劲地在地里转悠,还不住弯腰寻摸,是丢了啥东 
  西呀?〃 
  高大泉拍打着手上的土末子,点点头说:“你猜对r ,是丢了东西。”
  刘万跨前一步说:“你丢了啥东西?我帮你找吧。”高大泉一字一句地回答.“丢了好多好多的粮食。一年一年地丢,一辈子一辈子地丢。一算帐,可海啦:咱们得利用组织起来的优越性,想方设法,把丢了的东西,全都找回来!〃 刘万没听明白这番话里的意思,当是高大泉跟他开玩笑,就又说:“大冷的天,你赶快回家歇歇腿,暖和暖和,别在这儿转悠啦。眼看刚到春节,离着动抬子种地的节气,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哪… ,二,; 
  高大泉依然按照自己想的心思继续说:“刘万大叔,你看看,咱们这大草甸子上的地,平展展的,连个石头子儿都没有,多干净,多肥沃。前年开了泄水渠,去年修了引水闸,双保险,够不错的啦。为啥每年的产量,总追不上红枣村那坡坡岗岗的地呢?〃 刘万说:“这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咱这儿低洼地,蛤蟆撒泡尿也能淹嗜,哪能跟人家北山坡的地比! 虽说有了泄水渠,能抗住涝;有了引水闸,不怕干旱了。可是,土性不好,还是照样儿伤水呀。”
  “你讲得对。咱这大草甸子边缘的土地,除了伤水,还有一个毛病,太容易板结。”
  “那还用说。这些地,遇水就涝,一见太阳,马上就干成坑坯似的一整块儿。你锄吧,震酸了胳膊,锌坏了锄板子,没力气的人,真发休它。庄稼苗子长在这祥的地里,哪能活繁得开呀:〃 “你看得很准。人家说,咱这地叫黑胶土,也叫鸡粪土,沾水就涝,离水就旱;往后,越往地里多使化肥,那就越糟糕。这样下
  哪像搞社会主义的人种的地呢?〃 刘万见高大泉说这句话的时候,
  浓黑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 
  卜.就给他开心说。“人是各生一方,各占一方,各方水土养各方的人。咱们洼地的人,一见高地那边的人啃大柿子、嚼脆枣.几挺眼热口翻过头来看呢,他们北山坡那边的人,一见咱们拔麦子、咬大烙饼,也是挺馋人的。”
  高大泉说:“你这套,都是老皇历了。人家山地的人,办起农业社以后,净创奇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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