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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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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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她们的最后一点点钱。 要知道,她们的钱是拿一百卢布养老金,以斯维德里盖洛夫先生家的工资作抵押借来的!你,这个未来的百万富翁,主宰她们命运的宙斯,你有什么办法保护她们,让她们不被斯维德里盖洛夫一家和阿凡纳西。 伊万诺维奇。 瓦赫鲁申的剥削呢?十年以后吗?可在这十年里,母亲会因为编织三角头巾熬瞎双眼,或许,光是哭也会把眼哭瞎的;由于省吃俭用,她会日渐憔悴,而妹妹呢?唉,你来想想看吧,十年以后,或者在这十年里,妹妹会如何呢?你猜到了吗?“

    他就这样用这些问题折磨自己,嘲笑自己,甚至是非常愉快地这样做。 其实,所有这些问题都不是新提出来的,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早已让他感到痛苦的老问题,很久以前的老问题了。 这些问题早就在折磨他的心灵,他为此痛苦到了极致。 所有现在的这些烦恼早已在他心灵里产生了,后来逐渐增强,日积月累,最近更发展成熟,形成一个可怕、怪诞、不切实际的问题,以这个问题的形式凝聚了起来,他的心灵和头脑,开始被这个问题折磨着到解决。 现在母亲的信好似一声霹雳,突然击毁了他。 显然,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消极地发愁,难过,仅限于谈论问题无法解决,而一定得行动起来,立即行动起来,越快越好,无论如何得作出决定,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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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罪与罚(上)

    便什么决定都行,或者……

    “要不,就完全放弃生活!”他突然发疯似地大喊起来,“顺从地听天由命,一劳永逸,放弃行动、生活和爱的一切权利,扼杀自己心中的所有!”

    “您明白吗?

    您明白吗,先生,已经无处可去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想起马尔梅拉多夫昨天提出的问题,“因为得让每个人至少能有个可以去的地儿……”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有一个念头,这念头也是昨天的,现在又掠过他的脑海。 但是他颤抖并不是因为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 因为他知道,他预感到它必定会“掠过”

    ,而且已经在等着它了;这个念头也不完全是昨天才有的。但区别在于,一个月前,甚至昨天,它还只是个幻想,而现在……现在它突然已经不是以幻想的形式,而是以一种可怕的,他完全不认识的新形式出现了,他自己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头被不知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他两眼一阵发黑。他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在找寻什么东西。他想要坐下,在寻找长椅子;当时他正在K林荫道上走着。前面有一条长椅,离他大约有一百来步远。 他尽可能走得快一些;但是路上遇到一桩意外的事,有几分钟,这件事改变了他的注意力。他找到长椅的时候,发觉他前面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但开始他并没注意她,就如在此以前他从未注意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的一切东西一样。 譬如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有许多次了:他回家去的时候,走过的路根本不记得,他已经习惯像这样走路了。 但这个行路的女人身上不知有什么让人觉得稀奇,而且第一眼就惹人注目,因此他的注意力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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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与罚(上)95

    渐给吸引到她的身上,——起初是无意识地,甚至好像有点儿遗憾似的,最后他却越来越注意她。 他突然想要弄清,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是什么让人觉得奇怪。 第一,她大约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天这么热,她出来却既不戴帽子,也不打伞,也没戴手套,并且好笑地挥舞着双手。 她穿一件用一种轻柔的丝织品衣料(“绸子”)做的连衫裙,可是不知为什么穿得也很奇特,扣子都没好好扣上,后面腰部底下,就在裙子的最上部,有一条裂口;有一大块耷拉下来,晃来晃去。 一块很小的三角头巾搭在她裸露的脖子上,但不知怎的歪到了一边。除此以外,那姑娘走路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甚至摇摇晃晃,这终于吸引了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全部注意力。就在长椅旁边,他和这姑娘遇到了一起,但是一走到长椅前,她突然一下子倒在长椅的一头,把头一仰,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看样子是非常疲倦。 他仔细看了看她,立刻猜到,她已经完全喝醉了。 这景象让人看了感到奇怪,而且不合情理。 他甚至想,是不是他弄错了。 他面前是一张非常年轻的小脸,约摸十六岁,甚至可能只有十五岁,——一张小小的,相当漂亮的脸,淡黄色的头发,但是满脸通红,而且好像有点儿浮肿。 看来这姑娘神智已经不很清楚;她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而且裸露得太多了,根据一切迹象来看,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在街上。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坐下,又不想走开,而是犹豫不决地站在她的面前。 这条林荫道上总是空无一人,现在,下午一点多钟,天又那么热,街上几乎没什么。 然而有一位先生就在旁边十四、五步远的地方,在林荫道边上站住了,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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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罪与罚(上)

    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正怀着某种目的,很想也到这个姑娘身边来。 大概他也是从老远就看到她,跟踪而来,可是被拉斯科利尼科夫妨碍到了。 他不时向拉斯科利尼科夫投来凶恶的目光,不过又极力不想让拉斯科利尼科夫看到,并且急不可耐地等着这个让他讨厌的、衣衫破烂的家伙走开,自己再走过去。事情是很清楚的。这位先生三十来岁,身体健壮,肥胖,脸色红润,粉红色的嘴唇,留着两把小胡子,衣着考究入时。 拉斯科利尼科夫勃然大怒;他突然想要设法羞辱一下这个肥胖的花花公子。 于是他暂时丢下这个姑娘,走到那位先生跟前。“嗳,是您呀,斯维德里盖洛夫!您怎么会在这儿?”他高声喊,同时捏紧拳头,狞笑着,由于愤怒,弄得嘴唇上沾满了唾沫。“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先生皱住眉头,一脸傲慢而惊诧的神情,严厉地问。“您给我滚开,就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敢,骗子!……”

    他挥舞着皮鞭。拉斯科利尼科夫捏着拳头朝他扑了过去,甚至没考虑到,这个身体健壮的先生能对付两个像他这样的人。 但就在此时被人从后面牢牢抓住了,一个警察站到了他们两人中间。“够了,先生们,不准在公共场所斗殴。 你们要干什么?

    您是什么人?“他看清拉斯科利尼科夫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严厉地问。拉斯科利尼科夫仔细瞧了瞧他。 这是一张看上去威武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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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与罚(上)16

    壮的、士兵的脸,上面有两撇灰白色的小胡子,一脸络腮胡须,眼神好像很精明的样子。“我正要找您,”他一把把警察的手抓住,高声道。“我以前是大学生,拉斯科利尼科夫……这一点您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先生说,“请您过来,我要让您看看……”

    说着,他抓住警察的手,拉他到长椅跟前。“喏,请看,她已经完全喝醉了,刚才在林荫道上走。 谁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过不像是干这一行的。 最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给人灌醉了,诱骗了……是头一次……您懂吗?而且就这样把她撵到街上来了。 请看,她的连衣裙给撕成了什么样子,请看,衣服是怎么穿着的:是别人给她穿上的,而不是她自己,而且给她穿衣服的不会是给人穿衣服的手,是男人的手。 这很明显。 啊,现在请您再往这边看看:刚刚我想跟他打架的这个花花公子,我并不认识,我是头一次见到他;但是他也是刚刚在路上看见她的,她喝醉了,无法控制自己,现在他很想到她边上来,把她弄到手,——因为她正处于这样的状态,——带到什么地方去……大概就是这样;请您相信,我的判断一定没有错。我亲眼看到,他在注意观察她,跟踪她,只不过我碍他的事,现在他正等着让我滚。 瞧,现在他稍走开了一点,站在那儿,好像是在卷烟卷儿……我们怎样才能制止他,不让他的阴谋得逞?

    我们怎样送她回去,——请您想想办法吧!“

    警察立即明白了,并且思索起来。 那个胖先生的意图当然不难了解,只剩下这个小姑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警察弯下腰,凑得更近一些,仔细看着她,他的脸上露出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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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罪与罚(上)

    怜悯她的神情。“唉,多可怜哪!”他摇摇头,说,“还完全像个孩子。 让人骗了,准是这么一回事。 喂,小姐,”他开始呼唤她,“请问您家在哪儿?”姑娘睁开疲惫而无精打采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看了看问她的人,挥了挥手。“喂,”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喏(他在衣袋里掏了掏,掏出二十个戈比;袋里还有钱)

    ,给,请您叫辆马车,吩咐车夫按地址送她回去。 不过我们还得把她的地址问清!“

    “小姐,小姐?”警察收下钱,又来叫她,“我这就给您叫一辆马车,亲自送您回去。 请告诉我,把您送到哪儿哪儿呀?

    啊?请问您家住在哪里?“

    “走开!……缠得人烦死了!”小姑娘含混不清地说,又挥了挥手。“哎哟,哎哟,这多不好;唉,多丢人哪,小姐,多丢人哪!”他又摇摇头,脸上有点儿嘲讽,又有点儿惋惜和气愤的表情。“这可真是件难办的事!”他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说着又从头到脚把他匆匆打量了一遍。 大概他觉得这个人很奇怪:穿得这么破烂的衣服,却要给人钱!

    “您看到她的时候,离这儿远吗?”警察问他。“我告诉您:她在我前面走,摇摇晃晃地,就在这儿林荫道上。 一走到长椅这儿,立刻就倒到椅子上了。”

    “唉,上帝呀,现在世上多少可耻的事发生了啊!

    这么年轻,可已经喝得醉醺醺的!

    让人骗了,就是这么回事!

    瞧,她的连衫裙也破了……唉,现在怎么尽出些道德败坏的事!

    ……

    好像还是名门出身呢,不过也许是穷人家的……现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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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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