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风筝 作者: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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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筝 作者:潘灵-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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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奸若菊的草标,冲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枪!王县长命令两个警察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在了沙地上,随及轰隆地爆响开来,随及,
一排排炮弹争相扑过来。
    解放军开始攻击了!
    有人惊恐地叫道。
    先前悠闲的看热闹的国民党军队士兵连滚带爬地退到战壕里。他们被共军突如
其来的炮弹炸落了头,他们不知道他们那么快就过来了,并将炮口对准了他们。
    这些炮弹掀起一阵又一阵黄尘。黄尘弥漫开来,他们没能看清王县长杀人的一
幕。他们现在惊慌失措,抱着头紧紧地趴在潮温的战壕里。
    一阵炮轰过后,滩头镇像死过去了一般寂静,只有风吹动着黄尘,越升越高。
过了好一阵子,那些胆怯的国民党军才将头从战壕里探出来,他们的身上布满了炮
弹炸起来的泥浆。他们狡猾的样子看上去充满了滑稽。
    你们看,那不是王县长的头吗?一个士兵大声惊呼道。
    沙地上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那确实是王县长的头。那没有了身子的头颅狰狞恐
怖。沙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除了王县长的头,什么也没有。
    先前被兰县长击倒的肖大山没有踪影。
    两个行刑的警察也没有踪影。但有人看见了关河上漂着两顶黑色的帽子。
    那个漂亮的女人呢?那个叫来福顺的士兵看着先前平整的沙地上深深的弹坑问
道。
    八成是被炮弹掀到关河里去了。他的同伴回答他。
    唉,红颜薄命呀,可惜了!
    那个叫来福顺的士兵叹息了一声……
    天空又传来几声轰呜。
    解放军又打炮了!
    有人又大声喊道。
    来福顺和其他国民党军队,又齐刷刷地把头缩回战壕里去。
    这次的炮火更猛,更烈,它们铺天盖地地向滩头镇压过来,爆出一声又一声巨
响。一时间,整个滩头镇就被刺鼻的火药味和漫天的黄尘掩没了。
    一切都弥漫在烟雾中了!
    是的,一切!
    ……  ……

                                  尾声

    全国解放后的一天,一辆吉普车卷起漫天黄尘,朝滩头镇驶来。滩头镇的人们
看着一个独眼的干部从吉普车里出来,向围观的人们挥了挥手,人们惊讶地发现,
这个干部模样的人,就是当年在滩头镇打着幌子帮人算命的江阴槐。人群中有人感
叹道,真是换了人间啦,算命先生都成干部了。
    跟在江阴槐后面的一个戴眼镜夹公文包的人对围观的人说,乡亲们,大家还不
快鼓掌,江县长来看你们来了。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江阴槐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他又挥了挥手,让掌
声停下来,他大声说,乡亲们,我想你们大家都知道我就是那个算命的江瞎子,我
原来给你们算命时就说过,你们会有好日子过的,被我算准了是不是?江阴槐说到
这里,人群中有人大声问,江县长,你是怎么算到要当县长的呢?
    哈,哈……江阴槐放开喉咙笑了一阵,继续对着人群道,你们真的相信我江瞎
子能算命?命是能算的吗?乡亲们,我江阴槐实话给你们说,我不会算命,但我会
革命!我算命是为了革命,算命不过是个幌子,革命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乡亲们,
我们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这是用革命的鲜血换来的。抗战中,我们滩头镇有多少
优秀儿女壮烈牺牲,解放战争中,我们多少优秀的滩头镇儿女,抛头颅,洒热血,
我们要记住他们!我这次到滩头镇来,就是来为他们竖碑立传的。我们要把他们的
名字刻在石头上,让世世代代的滩头人都能记住他们!
    江阴槐说到这里,那只好眼中闪出了泪花,他的语气也变得沉重而哀伤。他停
顿了一会儿,对人群大声道,从明天开始,所有的石匠都到镇人民政府报道,其余
的青壮男人,统统地去关河里找大青石,我们要为我们的英雄们竖最好的碑!
    ……夜深了,滩头镇人民政府会议室里的油灯还在亮着,工作人员已经为油灯
加过两次油了,会议依旧没有结束,在订英雄烈士名单的时候,发生了分歧。江阴
槐端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抽烟,表情严肃。镇长用很轻的语气重复着他自己认为最
有份量的话,江县长提出把肖大山和若菊订抗日烈士,我和我们镇的全体党员干部
不同意。理由是,肖大山做过棒客,棒客怎么能订为抗日烈士,如果肖大山订为抗
旧烈士,那武洪魁怎么办,是不是把武洪魁也订成抗日烈士?至于若菊嘛,她是否
抗过日,还有待考证,滩头镇的人倒是都知道她曾给日本军官做过姘头。
    我想,滩头的人不会不知道,她做日本人的姘头,是为了救孩子。江阴槐说。
    可她救的是棒客头子的儿子!镇长说。
    她多次给抗日游击队送过情报,这一点,不仅我可以作证,就是当年抗日游击
队政委,现地区军分区政委也可以作证。不夸张地说,没有她的配合,我们抗日游
击队断不能坚持这么久!江阴槐说。
    唉,镇长叹一口气说,江县长,这些我们都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争论呢?江阴槐有些不高兴地对镇长道。
    江县长,据说……据说……镇长结巴起来。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嘛,怎么吞吞吐吐的?江阴槐愠怒地道。
    江县长,据说……若菊……曾经……是……风……风尘……女子。镇长依旧结
结巴巴地说。
    江阴槐顿时语塞。
    江县长,把一个风尘女子订成抗日烈士,我怎么给滩头镇的父老乡亲交待呢?
镇长见江阴槐语塞,就乘势给江阴出了一道难题。
    这……这……江阴槐不知该怎么说,他索性站起身来,抬腕看了一下表说,时
间不早了,若菊的问题,放一放再说。至于肖大山,我看大家不要争了,他跟武洪
魁不一样,就订为抗日烈士吧,就这样决定了。
    他自顾出了会议室,朝关河走去。警卫把脚步放得轻轻的且远远地跟在他的后
面。今晚的月色真不错!——江阴槐用那只好眼看了看天空,心里这么说。关河水
平静地流淌着,月色中的关河像一个清纯脱俗的处女,宁静而安详,它轻轻地荡起
晶亮的微波,像一条银缎子在风中缓缓舞动一般。
    但江阴槐依旧能感觉到关河的涛声。关河,这条河流记录了多少悲壮的故事;
关河,这条河流冲刷了多少历史珍贵的记忆。唉,时间不也像这关河吗?日复一日
地流淌着。那些逝者的心思,那些逝者的遗愿,我们生者能明白吗?就像这关河流
走的水,我们谁又能记清它们曾扬起过什么形状的浪花呢?
    镇长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据说……若菊……曾经……是……风尘……女子。
这结结巴巴的声音把江阴槐的耳膜震得生痛,这声音无休止地重复着,像关河上不
太响却充满了力量的波涛声。
    江阴槐面对着关河想了许多,他掏出烟,习惯性地吸了两口。警卫轻步走到他
身边,轻声细语道,江县长,夜已经很深了,回去休息吧。
    想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又没有要你跟着我,添什么乱呀?!江阴槐大声地冲警
卫嚷道。警卫委屈地退到一边,他不明白县长大人为何冲他发这么大的火。他在岸
边捡了颗石子,赌气似地向江心扔去。石子在江面上绽出清脆的声音,把对岸栖息
的几只野鸭给惊飞了起来。
    你过来。江阴槐冲警卫道。
    警卫怯怯地过来,江阴槐咳嗽了一声,把烟头扔在沙滩上,认真地问警卫道。
    如果有一个姑娘,她心地善良,人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可他曾是风尘女子,
你会娶她做妻子吗?
    警卫压根儿没想到一向威严的县长会给他提这样的问题。
    县长,你开玩笑哩!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地问你哩!江阴槐用唯一的那只看得见的眼睛凝视着警卫
说。
    不娶,不娶,风尘女子,没一个好东西!警卫摆摆手,坚决而果断地说。
    江阴槐转过身,叹了一口气,依旧凝视着关河。他想,人不如河水哟,河水浑
了,还会有清的时候;人呢?……
    滩头镇的烈士墓碑都让江阴槐书写。江阴槐的书法引起了围观的人们一阵惊叹。
×××烈士之墓。江阴槐写着,那蘸了红油漆的毛笔,写的字,好像是用鲜血写的
一般。
    石匠们全部集中在滩头那颗有名的大青树下,精雕细刻着一块块烈士墓碑。他
们的脸上都有一种自豪的神色,为英雄刻碑,他们岂能不骄傲。江阴槐看着这群严
谨认真的石匠,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满意。他一块碑一块碑地看,时不时地跟石匠们
商量一些雕刻技术。石匠们对县长的才华佩服不已。
    你们要拿出你们浑身的解数来,江阴槐对石匠们说,这些碑,可是英雄们用鲜
血换来的,用整个生命换来的,我们马虎不得。
    他边说边走到一个正背靠大青树工作着的石匠身边。他的那只好眼好像一下子
大了一倍。他凝视着石匠正在刻的碑,被他的娴熟的技艺吸引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石匠!江阴槐对石匠说。
    县长过奖了。石匠谦虚地说,但从他灿然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被夸奖后的那份
欣喜。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请你帮我刻一块碑。江阴槐蹲下去用手握着石匠的锤
子说。
    能给江县长刻碑,我三生有幸!石匠说。
    不是给我刻碑。江阴槐纠正道。
    石匠大惊失色,他慌忙站起来,怯怯地对江阴槐道,江县长,您处分我吧,我
山里人,不会说话,冒犯了您,您不要见怪。
    江阴槐哈哈地笑起来,他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石匠那浑圆而结实的臂膀说,
我哪天要真一命呜呼了,你要真能给我刻碑,那我才真是三生有幸哩!
    江阴槐边说边递过一支烟去。石匠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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