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怎么样？”段挺指了指那盘清炒胡萝卜丝问。
“可以。”陆走走低着头回答。
“那多吃点儿。”
段挺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吃，很明显，味道吓人。他用不易察觉的眼神看了看陆走走，不怀好意地笑，然后又收敛起来。
“你现在怀孕了，得多吃点。吃什么好，吃什么不好，我这几天跟妈请教请教，然后再跟你一起注意。”等了会，见陆走走不吭声，段挺又强调，“我是说跟你妈请教请教，她这方面特懂，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给她个木鱼她准能念成经。”
“我妈她是话多。”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吃饭。陆走走突然又问：“我弟弟的女朋友找工作，你看能不能先安排她到你们公司上上班。”
“你说贺舒瞳？”
“嗯。”
“我跟陆伟去接她的时候就跟她说过，她自己不太愿意，说天天被姐夫守着，烦！”
“我爸找了关系，说是有机会进旅游局，但我估计难。”
“那就等等看吧。”
陆走走今天能说这么多“长句”，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让段挺稍许感觉有点意外。在以前，陆走走跟他说话，以“短句”居多，比如“嗯”、“可以”、“好的”、“对不起”等等，简直就是惜字如金，比打发叫花子还吝啬。有时候段挺就觉得自己在陆走走面前像个讨饭的乞丐，而陆走走总是不肯多施舍。
吃完饭，段挺马不停蹄地收拾碗筷。
“要不我洗？”陆走走说。
“老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生孩子，家务活老公承包了。”
站在阳台上，沉默望天，陆走走脑子里仍不时浮现段挺今天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变幻莫测的笑脸，总觉得他怪怪的。她把手放在肚子上，像用掌心在倾听什么。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但她自己是知道，腹部已微凸。
今天你要嫁给谁 30（2）
对面那幢房子，正对过去，三楼那户人家的阳台上有人正收衣服，都是那种婴儿穿的小衣服，一件件从阳台的衣竿上被取走，从陆走走的视线里消失。
陆走走从书房出来，转身遇到段挺。
“我今天晚上想回去睡。”
“回你妈家？”
“嗯。”
“车子周伟业开去了，接他爸妈。你等会，我一身油烟，先洗个澡，一会打车送你过去。”
今天你要嫁给谁 31（1）
陆向前蹲在地上，艰难而小心翼翼歪低了头，快要碰到地板，使劲地往床底瞅呀瞅的。廖菊芳进来后，站旁边斜着眼睛看了好一会。
“我说死老头子，找漂亮姑娘得上街，你往床底死瞅能瞅出个啥名堂？”
陆向前脖子往右边扭，发现方向反了，看到的是墙脚，再转回去改为向左往上扭，这才看见廖菊芳那张被万有引力吸得直往下跌的脸。
“衣服上有粒扣不知道掉哪去了。”
廖菊芳没个好脸色，转身欲走。
陆向前突然醒悟似的站了直来：“喂……你刚才说啥来着？怎么随便扯点事儿就能跟我作对？”
“是谁跟我吵架的时候说夫妻总是有矛盾的？！”
“你这样哪还是夫妻矛盾？是挑恤，是战争，是真枪实弹势不两立的敌我对抗！”陆向前掷地有声地吼道。
陆伟和贺舒瞳在客厅看电视。听见父母又在练口才，陆伟见怪不怪，而贺舒瞳却乐了，神里神经地调小电视音量，侧耳细听，等不见动静了，马上扯着陆伟的衣袖。
“这局好像是你妈赢了。”
陆伟没作声，贺舒瞳推了他一把，很生气的样子。
“死陆伟，你哑巴了？！”
“妞，快看电视，你不是喜欢看韩剧么？”
“这破电视机看得我眼睛疼，现在再穷的人，不背投也纯平了，就你家……”
“我爸说能看就没必要买新的，浪费。”陆伟笑着解释。
“那怎么不把这个卖了？换黑白嘛，旧货市场多着去了，五块钱一台。”
陆伟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拍着，像哄三岁小孩。
“以后结了婚，我们买最新款的，好不好？”
“谁说过跟你结婚了？”贺舒瞳翻了个白眼。
廖菊芳在厨房里折腾她那些腌菜。她把其中一个坛子里的盐水倒出来，再小心地分别加到另外两个坛子里去，嘴里还嘀咕着。
“这坛子用得好好的，咋突然就不闭气了呢？”
把空出来的坛子用清水洗净，再倒过来，斜靠在洗碗盆里，让它自己慢慢把里面的水溜干。这时候，陆走走已经过来。客厅里，一家子人正在讨论贺舒瞳的工作问题。
“伯父，你说旅游局那边可以定下来么？”贺舒瞳说。
“应该问题不大，我那老同学我知道，要他帮忙，他没个八九成把握，轻易不会 答应。”
“要是真能去那上班就好了。”陆伟说。
“爸，他怎么说？”陆走走问。
“谁怎么说？”
“你那老同学。”
“他没说啥，反正就是应下来了，说是这几天给我电话。”
“伯父真好。”贺舒瞳娇滴滴起来。
廖菊芳似乎总能在贺舒瞳装腔作势的时候准时出现。她从厨房出来，往餐厅一站，冲着这边喊话。
“小伟啊，你爸晚上跟你睡。”
“伯母，我跟姐姐说好了，我们睡一个床。”贺舒瞳抢功领赏似的说。
“姐，要不你就跟舒瞳睡吧。”陆伟帮腔。
廖菊芳从衣柜里拿出枕芯枕套来，套好。那是以前陆走走在家里时用的，陆走走结婚后，她就洗净收捡了起来。陆走走刚到母亲房间，贺舒瞳马上就到了门边。
“姐姐，你不跟我睡啊？”
“我跟妈睡算了，你快去休息吧。”
“哦。”
贺舒瞳一脸不高兴地回到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撅着嘴，很受委屈的样子。她把睡枕往床头一扔，生气地把被子胡乱铺开。
“什么意思嘛，哼……”
陆走走跟母亲躺在床上，熄了灯。
“现在有孩子了，方方面面都要注意点儿。你那天说感冒吃了药，可把我急坏了。我看你就跟小段说说，这几天就在家里先住着，我跟你说说。等过几天，就去医院检查检查，做个B超。”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今天你要嫁给谁 31（2）
“你都啥年纪了？要不是你拖着拗着不结婚，孩子都转呼啦圈了。”
“明年再生也不迟。”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呢，啥事都没个理的。要头脑发热的话伸冰箱里冻 冻去。”
“妈，别上纲上线好不好？”
“这个家谁都顺不了我的意来，我还上纲上线，我就差没被你们气得上吊。你大舅妈那女儿你知道吧，以前怀了不想要，怀一个打一个，现在可好，等到想要了，却怀不上了，到医院花了几万块冤枉钱，连个青蛙影儿都没见着……”
“我跟她不一样。”
“不一样？难不成你还有特异功能？！”
“这孩子不是他的。”陆走走烦不胜烦之时，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啊？这孩子不是谁的？”母亲急得坐了起来。
“不是段挺的！”陆走走瞒得累，干脆坦白。
母亲慌张地摸到床头的开关，把房间里的开亮，惊讶地看着陆走走，嗫嚅晌没能说出话来，脸色铁青……
今天你要嫁给谁 32（1）
第二天，陆走走没去上班，上午接到公司同事的电话。母亲一直防贼似的在旁边看着。她刚挂断，母亲马上凑了过来。
“怎么？公司来电话催上班？”
“没事。”
“没事就好，今天你怎么着都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个清楚，别嫌我唆，别当你妈我嘴闲着就吃不下饭。”
“妈，我该说的都说了，这孩子不是段挺的，我自己清楚，你还要我怎么说？”陆走走面露难色，声音有些大。
“你，你这是要吵架还是成心想气死我？家里怎么都是些祖宗啊？！是不是一个个都要我给你们烧香磕头？！”母亲气得直打哆嗦。
“我求求你不要问了好不好，妈？”
“你别叫我妈，应该我管你叫妈！”
“妈……”
母亲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进厨房兜了一圈，发现并不知道自己要进来干什么，又风急火燎地出来，由于太匆忙，一屁股坐下去把陆走走往那边挤了挤。她显然正在气头上。
“你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母亲指着陆走走，焦虑万分。
“把孩子打掉。”
“你说打就打？小段会肯？”
“我自己会跟他解释。”
“咋解释，啊？跟他说孩子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你这一说两个人的日子还有得过吗？别跟我说你要离婚，才结多久时间就离，还是因为女人爬到墙外边去了才离的，这事传出去你就真给你妈我争脸了！你这是要我天天抹了锅底再出门是不是？！”
“妈……”
“别再叫了，我让位，这个妈我不当了，你来当！”
陆走走在家住了几天，母亲每时每刻都在发愁，不知事情该如何收场。而段挺一有空就往家里跑，更是让母亲心头不是滋味，左右为难。这天她还是说服陆走走先回自己那边去，怕这样耗着让段挺起了疑心。他们出门的时候，母亲依然放心不下，千叮万嘱。
“走走啊，妈跟你说的可都记得了？”
“知道了。”
段挺笑问：“妈，你这几天把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儿都跟走走讲了一遍了吧？！”
“那是那是。对了小段，走走这丫头犟，啥事你体谅她点。”母亲力不从心地笑。
“我会的。”段挺语气诚恳。
贺舒瞳从廖菊芳肩上方挤出个头来。
“姐姐姐夫，要不要我送你们？”
“车就在楼下，送什么呢？”段挺笑着说。
“哦……”贺舒瞳又老不高兴起来。
“下午跟爸去旅游局了？”段挺又问。
“去了，填了几张表，可能下星期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