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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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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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靠班提轿伺候。于是整理衣巾,预备出门,却摸着了方才华老交还他的一纸平文契,便即
取了出来,传给九美观看。依着唐寅的心思,看过以后,便想付之丙丁。秋香想要留作纪念,
但是他异常乖觉,不肯自己作主却要请问大娘娘,这纸文契可要烧毁。昭容道:“不须烧毁,
而且还得装璜成册,留作佳话。”又向秋香说道:“九妹,你的文契呢,太夫人可曾还你!”
秋香道:“那天大爷点中了小妹,太夫人便把文契掷还小妹。准许小妹脱离了奴籍。小妹在
先也想把文契烧掉了,后来一想,不如保留着,可以永永纪念着微贱时的苦楚。”昭容笑道:
“那便再好也没有了,两张文契裱在一个册页上,好在二妹会得装璜,不须付托外面裱褙店,
免得传扬出去,被那编唱弹词的当做了好资料。”唐寅拍手道:“装璜以后我还得绘一辐图
呢。”昭容道:“不但绘图,便是恰才二妹填的一首《蝶恋花》也好写上,留为风流佳话。”
唐寅听了,好生欢喜。秋香的一颗芳心,也得着许多安慰,难得大娘娘这般贤慧,新人进门,
毫无妒意。要是换了饱含醋意的妇人,把这文契摧毁尚且不及,怎肯装裱成册呢?
  唐寅受了阃令,坐了轿去探望姑母到了山塘冯通政宅第,下轿入门,自有门役通报。冯
良材出外相迎,笑说道:“老表弟这是千金一刻的时光,哪有闲工夫光降蓬庐?”唐寅道:
“听得姑母福躬欠安,特地前来探问。”冯良材笑道:“家母身子很安。今天知道府上开了
—个美人大会,家母推托有病不来赶宴,免得红妆里面,来了—个白发妇人。”唐寅喜道:
“原来姑母没有病,这便好极了。过了一天,舍间还得大排筵宴款待亲朋,到了那时,一定
要请阖府光临的。老表兄你可知今天四士伴相把华老一腔怒意吹作云烟,他竟和我认为翁婿
了。他见了我和九娘,笑的扯开了嘴,和欢喜佛一般,只不过欢喜佛没有这般的长胡子罢
了。”冯良材道:“府上的情形。恰才衡山来过,我都知道了。”他们表兄弟到了里面,冯
太太知道侄儿到来,欢喜不迭坐定献茶以后,唐寅便把前来探候的原因道了一遍。冯太太笑
道:“我没有病,我只为今天府上的女宾都是江浙两省的著名美人,除却祝大娘娘年在三旬
以上,其他都是二十不足十八有馀的妙人儿。做姑母的年老了,‘人老珠黄不值钱,’和他
们年轻人坐在一起,益觉得老者愈老,少者愈少。”唐寅笑道:“姑母大谦了,姑母虽老,
依旧是一株老少年。今天他们在丹桂轩中。饮酒行令,异常快乐,只可惜姑母没有在座。”
冯太太笑道:“正为我没有在座,他们方才这般快乐。要是老身也在座,至少要减他们一半
乐趣。这是我‘想自己,比他人?’我在少年时,也喜和那年龄相仿的姊姊妹妹坐在一起,
谈谈说说,十分起劲。要是同席有了一位老年妇人,累我们存着拘束之心,饮酒和谈话都不
爽快。还记得十八岁这一年,同席吃喜酒的都是性情投契的小姊妹,谁料空了一位,我的表
叔祖母便来和我们同席,他已是七十多岁的人,我们没有人和他讲话,他却向我们絮聒不休。
假如我们磕着瓜子仁吃,他便羡慕我们的齿劲,他又自述年迈了,硬的东西都咀嚼不动了,
他又背着每个牙齿掉落的年岁,两边蟠牙是什么时候掉落的,当前门牙是什么时候掉落的。
说的时候还把嘴儿扯开着,要我们看他剩馀的牙齿。我们小姊妹听的厌烦,却又不能不和他
敷衍。他又倚老卖老,专讲些陈年古董的话。三十年前梳的发髻是怎么怎么样的,四十年前
风行的绣鞋儿绘的是什么时新花样。絮絮叨叨的讲了一件又是一件。我们小姊妹谁敢剪住他,
这一席酒吃得最没趣味。后来每逢赴宴,我总约齐了小姊妹凑成一桌,再也不肯空着座位,
使那老年人和我们合席,向我们谈那毫不相干的老景。好侄儿,年矢催人,从前憎厌老人的,
现在也成了老人。想起十八岁上的事,因此做姑母的托病不来赴宴。待到你大宴亲朋的日期,
做姑母的一定到来。我便可以拉着几位老太太同坐一桌,畅谈我们的老景。”唐寅道:“告
禀姑母知晓,大宴亲朋,为期不远,待到择定日子,务请姑母和表嫂光临。那天的女宾一定
很多,老年人自有老年人作伴,中年人自有中年人同席。侄儿先来面请,届时再行补柬。”
冯太太笑道:“一定前来叨扰你的喜酒便是了。但有一层,请你们八位侄媳原谅,我们玉英
并非放刁,知道你在相府中做书僮,不向他的表嫂们给个消息,实在地位使然,有种种难言
之隐。”唐寅道:“姑母不须吩咐,以前侄媳们略有误会,现在都明白了。”冯太太道:
“只怕不见得么,他人或者肯原谅,你的大娘娘不见得肯原谅罢?多少总有些怪着我们母
女。”唐寅道:“昭容对于表妹毫无怨言,对于姑母却万分感激。只为老祝来授锦囊大半是
姑母传言之力。因此听得姑母玉体欠安,逼着我来……”这句话没有说完,自己便知道出了
漏洞。待要缩住,早已不及。冯太太笑道:“老身本觉希奇,千金一刻的时光,怎有工夫来
探望你的姑母,原来是逼你到来。好侄儿,我不留你了,快请回府罢。”唐寅听了,又不好
意便走,依旧坐着说些闲话。
  冯太太传唤丫环,快去预备四色佳肴,一壶美酒,唐寅连忙离座告辞道:“侄儿恰才喝
过酒,缓日再来叨扰姑母罢。”说罢,返身便走,冯太太笑道:“这是老身下的逐客令,不
如是,你不好意思便走咧。”冯良材送着唐寅上轿自回里面,不须细表。唐寅坐了轿儿,经
过山塘,进金阊门入桃花坞,早已是六街灯火的时候。下轿回家,不多时便即夜宴。只为日
间醉饱,夜宴的时候很短,不久便即散席。隔了—会子,秋香先已上楼。昭容笑道:“你去
实行你的《蝶恋花》罢。”
  唐寅似得了将军令,恨不得抢步上前,高喊一声小将得令,于是笑吟吟的上楼面去。自
信千金一刻,便在须臾之际。
  谁料到了香闺门外,却见双扉紧闭。正是:
  绣幕红丝仙眷属,碧纱朱箔小吟窝。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九十八回
唐解元巧对一双络索
祝希哲妄思三笑姻缘


  唐解元待入香闺,却见双扉紧闭。推了一下,里面已落了闩。只得轻轻的唤了一声娘子,
里面秋香低应道:“大爷得罪了,请到大姊那边去罢。”唐寅道:“娘子又来了,这是卑人
奉了大娘娘之命来伴娘子的。”秋香道:“有屈了,请你到能静楼上休息去罢。”唐寅暗暗
好笑,什么得罪了,有屈了,全是那天本人在鸳鸯厅上挑选芳姿,向那落第者慰劳的话。今
夜秋香套着本人论调,有意为难,这不是替那落第者出一口不平之气么?于是在门外央告道:
“好娘子,贤娘子,不要作难,你不开门,卑人便顾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要在门外长
跪了。”秋香道:“且慢,有一个上联在此,请大爷对就了,门便开放。”唐寅道:“娘子,
你学着苏小妹三难新郎么?你出了‘闭门推出窗前月’的上联,我没有东坡一般的内兄助我
一臂,对就这‘投石冲开水底天’七字妙联,这便如何?”秋香道:“我非苏小妹,怎敢三
难新郎?我出的对联无非纪念良宵,说几句吉利语。大爷是聪明人,一定可以直对如流。上
联是说的本地风光,叫做:
  锦帐低垂,不短不长双络索。”
  唐寅在门外说道:“娘子容想。”他以为这上联确是本地风光,而且络索双垂,不长不
短,是祝颂我们齐眉到老的意思。对仗不难,难在本地风光,又要说些吉祥句子。秋香在门
内催促道;“大爷号称江南第一才子,似这般浅近对仗,难道还要搜肠索肚么?快快对来,
恕我不能久候了。”说也希奇,文思泉涌的唐伯虎,今夜竟被窘于秋姑娘。这不是江郎才尽,
却是心无二用。他上楼的时候,他的心弦竟随着楼梯声而颤动,六个月来的相思债,全仗着
今夜同梦,一笔勾销。古来相传的佳话,叫做真个销魂。其实呢,人生最为销魂的时候不在
真个,也不在假个,却在待要真个而又不曾真个的当儿。他跨上一步楼梯,他距离真个销魂
便接近了一步,待到楼梯已上,他和秋香只隔着绣闼双扉,他的方寸中正汹涌着热恋之潮,
却把文潮都压下了。银汉隔红墙,正是待要真个而又不曾真个的时候。这时候的销魂真够他
捱受,那有情绪玩这对句儿呢?只得在门外央告道:“娘子,放了卑人进房,卑人便可对
就。”秋香笑道:“好一个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也有受窘的时候,这下联便是敲门砖,下联
不成,门儿不放,大爷再不对来,我不久候了,请你明天交卷罢。”唐寅听得明天交卷,陡
的一惊,热恋之潮,受了这打击,渐渐下退,曾经压迫的文潮便渐渐提高起来。笑说道:
“有了有了,娘子听者。
  绣衾同拥,难分难解九连环。
  娘子这下联对得何如?既系本地风光,而且又确切你这位如花如玉的九娘娘,快快开门
和你实行这下联罢。”但听得一啐一呀的声音同时并作,啐是秋香口头的啐,呀是呀的一声
门儿开放了。唐解元再也玲珑不过,进了房门,便把门儿掩上,又落了闩,绝不容第三者闯
入香闺。谁是第三者,便是区区的一枝笔了。列位看官,编书的告了一个罪,他们紧闭房门
以后的事究属如何,这一枝被摈在门外的笔竟无法替他们去描写了。明知才子佳人破题儿第
一宵也该有一番描写,只恨门外汉不能插身而入。匆匆数语,便可表过。不比编那弹词唱本
的一枝笔,写到这里也会钻入锦衾里面,做那运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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