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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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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湋川县之官舍。俄又右仆射李靖、侍中王珪继至,官属移宫人于别所而舍靖等。太宗闻
之,怒曰:“威福之柄,岂由靖等?何为礼靖而轻我宫人!”即令案验湋川官属及靖等。
徵谏曰:“靖等,陛下心膂大臣;宫人,皇后扫除之隶。论其委付,事理不同。又靖等
出外,官吏访朝廷法式,归来,陛下问人间疾苦。靖等自当与官吏相见,官吏亦不可不
谒也。至于宫人,供食之外,不合参承。若以此罪责县吏,恐不益德音,徒骇天下耳
目。”帝曰:“公言是也。”乃释官吏之罪,李靖等亦寝而不问。寻宴于丹霄楼,酒酣。
太宗谓长孙无忌曰:“魏徵、王珪,昔在东宫,尽心所事,当时诚亦可恶。我能拔擢用
之,以至今日,足为无愧古人。然徵每谏我不从,发言辄即不应,何也?”对曰:“臣
以事有不可,所以陈论,若不从辄应,便恐此事即行。”帝曰:“但当时且应,更别陈
论,岂不得耶?”徵曰:“昔舜诫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臣面从陛下方始
谏,此即‘退有后言’,岂是稷、契事尧、舜之意耶?”帝大笑曰:“人言魏徵举动疏
慢,我但觉妩媚,适为此耳。”徵拜谢曰:“陛下导之使言,臣所以敢谏,若陛下不受
臣谏,岂敢数犯龙鳞?”是月,长乐公主将出降,帝以皇后所生,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
长公主。徵曰:“不可。昔汉明欲封其子,云‘我子岂与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阳。’
前史以为美谈。天子姊妹为长公主,子为公主,既加‘长’字,即是有所尊崇。或可情
有浅深,无容礼相逾越。”上然其言,入告长孙皇后,后遣使赍钱四十万、绢四百匹,
诣徵宅以赐之。寻进爵郡公。七年,代王珪为侍中,尚书省滞讼有不决者,诏徵评理之。
徵性非习法,但存大体,以情处断,无不悦服。初,有诏遣令狐德棻、岑文本撰《周
史》,孔颖达、许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陈史》,李百药撰《齐史》。
徵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荐在简正。《隋史》序论,皆徵所作、《梁》、《陈》、
《齐》各为总论,时称良史。史成,加左光禄大夫,进封郑国公,赐物二千段。
    徵自以无功于国,徒以辩说,遂参帷幄,深惧满盈,后以目疾频表逊位。太宗曰:
“朕拔卿于雠虏之中,任公以枢要之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谏。公独不见金之在矿也,
何足贵哉?良冶锻而为器,便为人所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匠。卿虽有疾,未为
衰老,岂得便尔?”其年,徵又面请逊位,太宗难违之,乃拜徵特进,仍知门下事。其
后又频上四疏,以陈得失。其一曰:
    臣观自古受图膺运,继体守文,控御英杰,南面临下,皆欲配厚德于天地,齐高明
于日月,本枝百代,传祚无穷。然而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
也。殷鉴不远,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盛,四十余年,风行万里,威
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故
行桀虐,以就灭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后患。驱天下以从欲,罄万物以自奉,采域中之
子女,求远方之奇异。宫宇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干戈不戢。外示威重,内多险
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臣道隔,人不堪命,率土分崩。
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子孙殄灭,为天下笑,深可痛哉!圣哲乘机,拯其危溺,
八柱倾而复正,四维绝而更张。远肃迩安,不逾于期月;胜残去杀,无待于百年。今宫
观台榭,尽居之矣;奇珍异物,尽收之矣;姬姜淑媛,尽侍于侧矣;四海九州,尽为臣
妾矣。若能鉴彼之所以亡,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焚鹿台之宝衣,毁阿
房之广殿,惧危亡于峻宇,思安处于卑宫,则神化潜通,无为而理,德之上也。若成功
不毁,即仍其旧,除其不急,损之又损。杂茅茨于桂栋,参玉砌以土阶,悦以使人,不
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劳,亿兆悦以子来,群生仰而遂性,德之次也。若惟圣
罔念,不慎厥终,忘缔构之艰难,谓天命之可恃。忽彩椽之恭俭,追雕墙之侈靡,因其
基以广之,增其旧而饰之。触类而长,不思止足,人不见德,而劳役是闻,斯为下矣。
譬之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乱易乱,与乱同道,莫可则也,后嗣何观,则人怨神怒;
人怨神怒,则灾害必下,而祸乱必作。祸乱既作,而能以身名令终者,鲜矣!顺天革命
之后,隆七百之祚,贻厥孙谋,传之万世,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其二曰: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
义。源不深而岂望流之远,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虽在下愚,知其
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
不念于居安思危,戒贪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
流长者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
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
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
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
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
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
度,恐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
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
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
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
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其三曰:
    臣闻《书》曰:“明德慎罚,惟刑恤哉!”《礼》云:“为上易事,为下易知,则
刑不烦矣。上多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矣。”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长不劳,百
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上播忠厚之诚,下竭股肱之力,然后太平之基不坠,
“康哉”之咏斯起。当今道被华夷,功高宇宙,无思不服,无远不臻。然言尚于简大,
志在于明察,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一,不以亲疏贵贱而
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未必尽然。或申屈在乎好恶,轻重由乎喜怒。遇喜则矜其刑于法
中,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瘢痕可求,则
刑斯滥矣;毛羽可出,则赏典谬矣。刑滥则小人道长,赏谬则君子道消。小人之恶不惩,
君子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且夫豫暇清谈,皆敦尚于孔、老;威怒所至,
则取法于申、韩。直道而行,非无三黜,危人自安,盖亦多矣。故道德之旨未弘,刻薄
之风已扇。夫上风既扇,则下生百端,人竞趋时,则宪章不一,稽之王度,实亏君道。
昔州黎上下其手,楚国之法遂差;张汤轻重其心,汉朝之刑以弊。人臣之颇僻,犹莫能
申其欺罔,况人君之高下,将何以措其手足乎!以睿圣之聪明,无幽微而不烛,岂神有
所不达,智有所不通哉?安其所安,不以恤刑为念;乐其所乐,遂忘先笑之变。祸福相
倚,吉凶同域,唯人所召,安可不思?顷者责罚稍多,威怒微厉,或以供给不赡,或以
人不从欲,皆非致治之所急,实乃骄奢之攸渐。是知贵不与骄期而骄自来,富不与奢期
而奢自至,非徒语也。且我之所代,实在有隋,隋氏乱亡之源,圣明之所临照。以隋氏
之甲兵,况当今之士马;以隋氏之府储藏,譬今日之资储;以隋氏之户口,校今时之百
姓。度长计大,曾何等级?然隋氏以富强而丧败,动之也;我以贫寡而安宁,静之也。
静之则安,动之则乱,人皆知之,非隐而难见也,微而难察也。鲜蹈平易之途,多遵覆
车之辙,何哉?在于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之所致也。昔隋氏之未乱,自谓必
无乱;隋氏之未亡,自谓必不亡。所以甲兵屡动,徭役不息,至于身将戮辱,竟未悟其
灭亡之所由也,可不哀哉!
    夫鉴形之美恶,必就于止水;鉴国之安危,必取于亡国。《诗》曰:“殷鉴不远,
在夏后之世。”又曰:“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臣愿当今之动静,思隋氏以为鉴,则
存亡治乱,可得而知。若能思其所以危,则安矣;思其所以乱,则治矣;思其所以亡,
则存矣。存亡之所在,节嗜欲以从人。省畋游之娱,息靡丽之作,罢不急之务,慎偏听
之怒。近忠厚,远便佞,杜悦耳之邪说,听苦口之忠言。去易进之人,贱难得之货。采
尧、舜之诽谤,追禹、汤之罪己,惜十家之产,顺百姓之心。近取诸身,恕以待物。思
劳谦以受益,不自满以招损。有动则庶类以和,出言而千里斯应,超上德于前载,树风
声于后昆。此圣哲之宏规,帝王之盛业,能事斯毕,在乎慎守而已。夫守之则易,取之
实难,既得其所以难,岂不能保其所以易?其或保之不固,则骄奢淫泆动之也。慎终如
始,可不勉欤!《易》云:“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
保。”诚哉斯言,不可以不深察也。伏惟陛下欲善之志,不减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亏
于曩日。若能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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