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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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第4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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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文者,越州山阴人也。以棋待诏,粗知书,好言理道。德宗令直东宫。太子尝
与侍读论政道,因言宫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见上,当极言之。”诸生称赞其美,叔
文独无言。罢坐,太子谓叔文曰:“向论宫市,君独无言何也”?叔文曰:“皇太子之
事上也,视膳问安之外,不合辄预外事。陛下在位岁久,如小人离间,谓殿下收取人情,
则安能自解?”太子谢之曰:“苟无先生,安得闻此言?”由是重之,宫中之事,倚之
裁决。每对太子言,则曰:“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密结当代知名之士
而欲侥幸速进者,与韦执谊、陆质、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
锡等十数人,定为死交;而凌准,程异,又因其党以进;籓镇侯伯,亦有阴行赂遗请交
者。
    德宗崩,已宣遗诏,时上寝疾久,不复关庶政,深居施帘帷,阉官李忠言、美人牛
昭容侍左右,百官上议,自帷中可其奏。王伾常谕上属意叔文,宫中诸黄门稍稍知之。
其日,召自右银台门,居于翰林,为学士。叔文与吏部郎中韦执谊相善,请用为宰相。
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转相结构。事下翰林,叔文定可否,宣于中
书,俾执谊承奏于外。与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晔唱和,曰管,曰葛,
曰伊,曰周,凡其党僴然自得,谓天下无人。
    叔文贱时,每言钱谷为国大本,将可以盈缩兵赋,可操柄市士。叔文初入翰林,自
苏州司功为起居郎,俄兼充度支、盐铁副使,以杜佑领使,其实成于叔文。数月,转尚
书户部侍郎,领使、学士如故。内官俱文珍恶其弄权,乃削去学士之职。制出,叔文大
骇,谓人曰:“叔文须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带此职,无由入内。”王伾为之论请,乃
许三、五日一入翰林,竟削内职。叔文始入内廷,阴构密命,机形不见,因腾口善恶进
退之。人未窥其本,信为奇才。及司两使利柄,齿于外朝,愚智同曰:“城狐山鬼,必
夜号窟居以祸福人,亦神而畏之;一旦昼出路驰,无能必矣。”
    叔文在省署,不复举其职事,引其党与窃语,谋夺内官兵柄,乃以故将范希朝统京
西北诸镇行营兵马使,韩泰副之。初,中人尚未悟,会边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且言方
属希朝,中人始悟兵柄为叔文所夺,中尉乃止诸镇无以兵马入。希朝、韩泰已至奉天,
诸将不至,乃还。无几,叔文母死。前一日,叔文置酒馔于翰林院,宴诸学士及内官李
忠言、俱文珍、刘光奇等。中饮,叔文白诸人曰:“叔文母疾病,比来尽心戮力为国家
事,不避好恶难易者,欲以报圣人之重知也。若一去此职,百谤斯至,谁肯助叔文一言
者,望诸君开怀见察。”又曰:“羊士谔非毁叔文,欲杖杀之,而韦执谊懦不遂。叔文
生平不识刘辟,乃以韦皋意求领三川,辟排门相干,欲执叔文手,岂非凶人耶!叔文已
令扫木场,将斩之,韦执谊苦执不可。叔文无以对。
    叔文未欲立皇太子。顺宗既久疾未平,群臣中外请立太子,既而诏下立广陵王为太
子,天下皆悦;叔文独有忧色,而不敢言其事,但吟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末句云:“出
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因殻ъて拢私郧孕χ;侍蛹喙嵛逯
司户,明年诛之。
    王伾,杭州人。始为翰林侍书待诏,累迁至正议大夫、殿中丞、皇太子侍书。顺宗
即位,迁左散骑常侍,依前翰林待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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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颇任气自许,粗知书,好言事,顺宗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无间。叔文入止翰林,而
伾入至柿林院,见李忠言、牛昭容等。然各有所主:伾主往来传授;王叔文主决断;韦
执谊为文诰;刘禹锡、陈谏、韩晔、韩泰、柳宗元、房启、凌准等谋议唱和,采听外事。
而伾与叔文及诸朋党之门,车马填凑,而伾门尤盛,珍玩赂遗,岁时不绝。室中为无门
大柜,唯开一窍,足以受物,以藏金宝,其妻或寝卧于上。与叔文同贬开州司马。
    王叔文最所重者,李景俭、吕温。叔文用事时,景俭居丧于东都;吕温使吐蕃,留
半岁,叔文败方归。陆质为皇太子侍读,寻卒。
    伾、叔文既逐,诏贬其党韩晔饶州司马,韩泰虔州司马,陈谏台州司马,柳宗元永
州司马,刘禹锡朗州司马,凌准连州司马,程异郴州司马,韦执谊崖州司马。
    韩晔,宰相滉之族子,有俊才,依附韦执谊,累迁尚书司封郎中。叔文败,贬池州
刺史,寻改饶州司马,量移汀州刺史,又转永州卒。
    陈谏至叔文败,已出为河中少尹,自台州司马量移封州刺史,转通州卒。
    凌准,贞元二十年自浙东观察判官、侍御史召入,王叔文与准有旧,引用为翰林学
士,转员外郎。坐叔文贬连州。准有史学,尚古文,撰《邠志》二卷。
    韩泰,贞元中累迁至户部郎中,王叔文用为范希朝神策行营节度行军司马。泰最有
筹画,能决阴事,深为伾、叔文之所重,坐贬,自虔州司马量移漳州刺史,迁郴州。
    柳宗元、刘禹锡自有传。
    程异,京兆长安人。尝侍父疾,乡里以孝悌称。明经及第,释褐扬州海陵主簿。登
《开元礼》科,授华州郑县尉。精于吏职,剖判无滞。杜确刺同州,帅河中,皆从为宾
佐。
    贞元末,擢授监察御史,迁虞部员外郎,充盐铁转运、扬子院留后。时王叔文用事,
由迳放利者皆附之,异亦被引用。叔文败,坐贬岳州刺史,改郴州司马。元和初,盐铁
使李巽荐异晓达钱谷,请弃瑕录用,擢为侍御史,复为扬子留后,累检校兵部郎中、淮
南等五道两税使。异自悔前非,厉己竭节,江淮钱谷之弊,多所铲革。入为太府少卿、
太卿,转卫尉卿,兼御史中丞,充盐铁转运副使。
    时淮西用兵,国用不足,异使江表以调征赋,且讽有土者以饶羡入贡,至则不剥下,
不浚财,经费以赢,人颇便之。由是专领盐铁转运使、兼御史大夫。十三年九月,转工
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使如故。议者以异起钱谷吏,一旦位冠百僚,人情大为
不可。异自知叨据,以谦逊自牧,月余日,不敢知印秉笔。异知西北边军政不理,建议
置巡边使,上问谁可使者,异请自行。议未决,无疾而卒,元和十四年四月也。赠左仆
射,谥曰恭。异性廉约,殁官第,家无余财,人士多之。
    皇甫镈,安定朝那人。祖邻几,汝州刺史。父愉,常州刺史。镈贞元初登进士第,
登贤良文学制科,授监察御史。丁母忧,免丧,坐居丧时薄游,除詹事府司直。转吏部
员外郎、判南曹,凡三年,颇钤制奸吏。改吏部郎中,三迁司农卿、兼御史中丞,赐金
紫,判度支,俄拜户部侍郎。时方讨淮西,切于馈运,镈勾剥严急,储供办集,益承宠
遇,加兼御史大夫。
    十三年,与盐铁使程异同日以本官同平章事,领使如故。镈虽有吏才,素无公望,
特以聚敛媚上,刻削希恩。诏书既下,物情骇异,至于贾贩无识,亦相嗤诮。宰相崔群、
裴度以物议上闻,宪宗怒而不听。度上疏乞罢知政事,因论之曰:
    臣日昨于延英陈乞,伏奉圣旨,未遂愚衷。窃以上古明王圣帝,致理兴化,虽由元
首,亦在股肱。所以述尧、舜之道,则言稷、契、皋、夔;纪太宗、玄宗之德,则言房、
杜、姚、宋。自古至今,未有不任辅弼而能独理天下者。况今天下,异于十年已前,方
驱驾文武,廓清寇乱,建升平之业,十已得八九。然华夏安否,系于朝廷,朝廷轻重,
在于宰相。如臣驽钝,夙夜战兢,常以为上有圣君,下无贤臣,不能增日月之明,广天
地之德。遂使每事皆劳圣心,所以平贼安人,费力如此,实由臣辈不称所职。方期陛下
博采物议,旁求人望,致之辅弼,责之化成;而乃忽取微人,列于重地,始则殿庭班列,
相与惊骇,次则街衢市肆,相与笑呼。伏计远近流闻,与京师无异。何者?天子如堂,
宰臣如陛,陛高则堂高,陛卑则堂不得高矣,宰臣失人,则天子不得尊矣。
    伏以陛下睿哲文明,唯在所授,凡所阅视,洞达无遗。所以比来选任宰相,纵道不
周物,才不济时,公望所归,皆有可取。况皇甫镈自掌财赋,唯事割剥,以苛为察,以
刻为明。自京北、京西城镇及百司并远近州府,应是仰给度支之处,无不苦口切齿,愿
食其肉;犹赖臣等每加劝诫,或为奏论,庶事之中,抑令通济。比者淮西诸军粮料,所
破五成钱,其实只与一成、两成,士卒怨怒,皆欲离叛。臣到行营,方且慰喻,直其迁
延不进,供军渐难,俱能前行,必有优赏,以此约定,然后切勒供军官,且支九月一日
两成已上钱,俱容努力,方将小安,不然必有溃散。今旧兵悉向淄青讨伐,忽闻此人入
相,则必相与惊扰,以为更有前时之事,则无告诉之忧。虽侵刻不少,然漏落亦多,所
以罢兵之后,经费钱数一千三十万贯,此事犹可。直以性惟狡诈,言不诚实,朝三暮四,
天下共知,惟能上惑圣聪,足见奸邪之极。程异虽人品凡俗,然心事和平,处之烦剧,
或亦得力,但升之相位,便在公卿之上,实亦非宜。如皇甫镈,天下之人,怨入骨髓,
陛下今日收为股肱,列在台鼎,切恐不可,伏惟图之。倘陛下纳臣恳款,速赐移易,以
副天下之望,则天下幸甚。伏闻李修疾病,亦求入来,如浙西观察使,且与亦得。
    臣知一言出口,必犯天威,但使言行,甘心获戾。今者臣若不退,天下之人谓臣有
负恩宠;今退毁未许,言又不听,如火烧心,若箭攒体。臣自无足惜,惜陛下今日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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