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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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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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抬起手,按响了21…B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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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机略嫌急促地叫了几声,罗旭漫不经心地扫一眼,目光不那么经意地凝在
古传利这个名字上。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古传利自己的BP机号码,古传利还是第
一次呼她,她想不出古传利呼她会有什么事。罗旭对古传利印象不好,说不出任何
理由,就是本能地讨厌古传利。接触稍多一些,她才发现古传利令她讨厌的地方主
要在于官场气太浓,古传利有本事把任何场合都弄成官场,哪怕只.有三个朋友在
一起,古传利也能分出高低。初时他们聚会常是三个人一起,罗旭不理解洪子寒为
什么总与古传利弄在一起。她认真问过洪子寒。洪子寒只说他俩同在一个单位。很
久以后,罗旭才察觉出洪子寒和古传利之间存在着很深的裂痕。她曾问洪子寒与古
传利之间那道深沟是怎么形成的,既然有裂痕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洪子寒不置可否,
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印刻在洪子寒脸上很久没有散去的苦笑,成了洪子寒留给
罗旭不灭的印象。自那时起罗旭最不能忘记的就是洪子寒的苦笑。在罗旭的记忆中,
洪子寒很少苦笑,洪子寒属于聪明而不复杂的人,苦笑是一种非常复杂并且多少有
点尴尬的表情。罗旭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想起洪子寒,记住的就是那抹苦笑,这使
她生出了一丝不吉利的感觉。她不大相信如今流行的种种神秘教派,但是不吉利的
感觉每每纠缠她,在她心里投下一片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的阴影。这一层阴影使得
罗旭再看中文机上显示的古传利的名字和移动电话号码时,就看出了冥冥中的急切。

    在他们这座城市,如今形成了一种不是规矩的规矩,男人们在这个时候呼女人
除了请吃饭不会有别的事情。男士约女性吃晚饭几乎成了男女之事的开端,真正的
内容在饭后。为什么一定要以吃作为开端?人们的想像力何以枯萎到了如此地步?
罗旭在几分钟前还相信古传利不是男人中的例外,这个时候呼她无外乎是请吃饭一
类事情,这一刻她不这样认为了,说不清楚的预感迅速强烈。

    罗旭没有马上复机,任预感不断强烈起来。公司的人们陆续下班了,从窗口望
出去外面的黄昏景致在朦胧中透出强烈的辉煌,一天中始终呈着灰色调的天空、楼
宇、乃至稀疏的树木,到底滑进了热烈的金黄色假象中。罗旭喜欢傍晚的金黄色,
傍晚是回家的时刻,金黄色每每唤起她对温暖的记忆。在认识洪子寒之前之后她都
经历过另外的男人,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属于缺不了男人和钱的那种女人,男人和
钱能够把女人搅得热热闹闹,在公众场合她给别人的印象似乎永远是冷色调。其实
当一人独处时她对暖色有着特别的依恋。而回家是她的终极向往,长久以来她始终
觉得自己实际上生活在极度的冷漠之中,只有她自己了解一人独处的她才是真实的。
洪子寒的出现使她获得过心灵的亲近,可这一亲近很快变得非常遥远,遥远的亲近
成了她新的痛苦的源头。为了摆脱痛苦,她单独和公司老总出去吃晚饭,成双成对
地出入娱乐场所,甚至到郊区去度周末。然而她仍不能摆脱,洪子寒和洪子寒与她
之间那种遥远的亲近会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加倍地浸入她的心灵深处。为此,她强迫
自己逃避洪子寒,甚至强迫自己铭记洪子寒的种种可恶之处。严格的说,这一年的
暮春季节她从洪子寒那里回来之后,自己对自己认真地说过,到了必须在情感上告
别洪子寒的时候。离开那座小县城时,洪子寒没带司机,自己推了辆自行车送她到
长途汽车站。他们一路走过县城泥泞的街道,两人均已无话,默默地听着脚下积水
四溅的声音。后来她坐上了那辆充满苦难的长途汽车。汽车启动了,她没望窗外,
她凭感觉肯定洪子寒站在车下没走。汽车加了速度,驶出县城,把洪子寒连同小县
城的一切留在了她陌生的那一片山水间。当时她认定这就是她和洪子寒的结局了,
她所不能理解的是和洪子寒的结局为什么是那样。

    中文机又一次鸣叫起来,古传利在第二次呼她。罗旭的预感越发清晰起来:古
传利意外而急切的呼她应该与洪子寒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和洪子寒在小县
城的分手便不是最后的结局。想到这一层罗旭紧张了,把目光重新挪到古传利留下
的电话号码上,急促慌乱地拿起电话。

    古传利第一遍告诉罗旭洪子寒报病危罗旭完全不能相信,古传利重复了一遍,
罗旭不能不相信了。接下去古传利还说了些什么她一概没弄清楚,她的意识和情绪
顿时混乱不堪。放下电话罗旭立刻跑出办公室来到大街上拦出租车。晚霞将尽未尽,
夜幕却已经抢先降临了,各色灯火伴着夕阳余晖暖融融亮起来,引诱着人们很自然
地想起许多即将开始的浪漫故事,有几扇窗口黑着便显出了格外的凄凉。出租车一
辆辆驶过竟没空车,罗旭整整等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有拦到车。她有些后悔没同意古
传利来接她一起去医院,古传利在电话里好像说过要来接她一块去医院,她考虑等
古传利要了车再过来接她太慢,直接坐出租车去省时间。又等了短暂而漫长的几分
钟,罗旭不再对出租车抱希望了,出租车经常这样,不需要时空车一辆接一辆,有
急事又半天等不到一辆。罗旭决定走着去医院,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也许真是一切
都在命中注定,洪子寒如果希望见她自然能等到她赶去,如果不希望见她去了也没
有意义。她现在有点信命了。

    街道两边的灯火闪闪烁烁地亮开来,正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
到处都是被堵塞的车流,司机们烦躁地摁着车笛。罗旭茫然望着人流车流,所有的
时间均遥远朦胧。认识洪子寒以来的一些细节却格外的清晰明亮起来。

    洪子寒对她说准备给省委书记写封信。那是三年前初冬季节的一个上午,她和
洪子寒坐在森林公园草地上,背靠背,微微扬起面孔望着相反两个方向的天空。上
午柔和的阳光悄无声响地把他俩切割成明暗两面,罗旭脚下拖着变形的身影,洪子
寒的面前唯有阳光和青草。罗旭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问准备给省委书记写什么信。
洪子寒兴奋地一跃而起,竟带着少年般的奋发意气站到罗旭对面,摆出一副演讲或
者辩论的姿态。罗旭更加觉得洪子寒不过在做游戏,只是做得与公园里其他男女不
同罢了。罗旭朝身后指指,要洪子寒回到原来的位置,罗旭说背靠背对话更有趣味。
洪子寒重又坐回到原来位置上,背靠着罗旭的背,热切而充满激情地背诵了给省委
书记那封信的腹稿。等到洪子寒背诵完,罗旭不仅意识到洪子寒不是在做游戏,而
且觉得洪子寒是认认真真地疯了!罗旭慢慢扭过头来,她只看见洪子寒的一轮侧影,
于是便在洪子寒耳畔轻声说你很浪漫,尽管是些梦幻般想法,我还是喜欢。我喜欢
你的执着和浪漫,只是你千万别把精神浪漫当作生活真实,别把对感情的执着误解
为某种追求。洪子寒开心地笑了,他毫无忧虑地笑着问罗旭。如果省委书记同意我
在信中的观点和要求你会跟我到边远的贫困山区去么?罗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那你得先和你妻子商量好。洪子寒竟然理直气壮地说离婚太麻烦会牵涉很多精力。
又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罗旭解释她是个现实的女人,女人对男人常常很理想但对
生活却非常现实。说完又回到了自己的阴影里。她仰望着自己的天空告诉洪子寒,
人生最麻烦的事远不是离婚,给省委书记那封信的腹稿还是不要落到纸上明智。洪
子寒转过身来,从后面抱住罗旭,问了句,我若真离了婚你会跟我一起去么?

    这个夜色初降的时刻,罗旭走在灯火辉煌的都市街道上已经记不起三年前那个
初冬的上午是怎么回答洪子寒的了,她永远不能忘记的是那个冬天她犯了一生中最
不可原谅的错误。现在想来,是不是由于她的那个错误,把洪子寒一下推到了生命
的终点?

    罗旭万没想到洪子寒真会把腹稿落到纸上直接寄给省委书记,更没想到省委书
记征求他的意见他竟同意公开,当然罗旭也不会想到省委书记会运用这封信引出一
场大争议大讨论,但是洪子寒在实际生活中最终将陷于尴尬、被动、难堪她是估计
到了。那个冬天她没有去看过洪子寒,只是打了两个电话。她做不到不和大多数人
一样与洪子寒拉开距离,同时她不想给洪子寒再添桃色新闻增加另二种麻烦。当然
她也非常害怕,政治确实有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女人面对感情能够做到毫无惧
色地一条黑道走到天涯海角,但哪怕在无形的政治气候下,女人通常是弱者。最让
罗旭意外的是洪子寒真地离了婚。那会儿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和总经理谈事。总
经理经常会为某件事出现在她的办公室。电话铃响时,总经理皱了皱眉。她拿起电
话。洪子寒在电话那头对她说:我离婚了。我和王玲湘刚刚走出街道办事处。就站
在街道办事处对面的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她拿着电话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洪子寒真会离婚,更没想到洪子寒离婚会发生在那个动荡的冬天,最为要
命的是洪子寒走出街道办事处马上给她打了这个电话。她曾经答应过洪子寒只要洪
子寒离婚她马上嫁给他,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许诺。问题在于情况发生了变化,
洪子寒目前的处境不适合和她结婚,不单为她,也是为洪子寒着想。总经理打量着
她颜色渐白的面孔,问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她向总经理摆了摆手,她听
见洪子寒在那一头接着说,嫁给我吗?我现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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