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屐齿印苍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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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屐齿印苍苔-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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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细如发,真正做到了无一字无来历;知人论世,略迹原情,平心放眼,
又表现出罕见的热忱与胆识;她的散文创作,纵横上下,挥洒自如,覃思遐
想,翩跹欲飞,则纯然是才人本色。这种种似乎矛盾的品性,千山一脉,百
水同源,读者可以由此看到她的一片赤子之心。
《彤云笺》是小思1985 年以来的散文集锦,以《送八十年代》和《迎
九十年代》二文为殿。笔端迈越时空,大至历史、战争、人物,小至一花一
木一穗一石一器;近至大陆会稽山下的沈园轩亭口,五台山中古老的小镇,
远至尼罗河畔的文明古国埃及,鱼龙曼衍的今日苏联与东欧,耳目所接,痛
痒萦心,寄慨遥深。她时而化身为结血瘢的水袖,惯漂泊的骆驼,倾诉人间
的野蛮和冷漠。现代都市被割切的天空,电脑与情感的隔阂,也使她忧心忡
忡,无端爆发许多枨触。缅怀先贤,以心会心,又是另一种情致笔墨。陆游、
秋瑾、蔡元培、瞿秋白、老舍乃至萧红,国仇家恨,侠骨柔肠,清才卓识,
“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一片神往和怅惜之情,如杨花点点,在字里
行间飞舞。小思与丰子恺的文字缘、忘年交,更显得一往情深,生死不渝,
可以看作是一段两岸的文坛佳话。
常听说香港是“文化沙漠”,香港文学的存在和发展,却提出了无声的
抗议。纸上氤氲,目验心证,表明纸醉金迷的维多利亚港不只是声色犬马之
场,在红尘十丈之中,自有一片清凉世界,供心灵栖息翱翔,悲欣歌哭,长
啸行吟。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科学与艺术,应当是一对丽质天生的姊妹花。
感谢小思,以文会友,不遗在远;爱抒所怀;遥祝笔健!
1990 年5 月15 日于上海
打开金锁 ——电视片《昨夜的月亮》文学本代序
胡杨同志:
二月六日手书奉到。知《昨夜的月亮》播放后获得好评,在全国电影制
片厂首届优秀电视剧评选和首届全国录像片评选中,分别得三等奖和二等
奖,现在剧本又将印行。这都是好消息,值得高兴。
张爱玲在文学创作上的成就不容忽视。她的《金锁记》曾受读书界普遍
肯定,成为她的代表作。已故的傅雷对艺术评骘标准极严,曾为文推许《金
锁记》是“我们文坛上最美的收获之一”。四十年来,张爱玲在海外和港台
享有很高的声誉,台湾还产生了不少所谓“张迷”,在她脱颖而出的大陆,
却反而销声匿迹,近于湮灭。这种反差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出于时代和环
境等客观原因,也不排除由张爱玲本人手造的主观因素。改革开放以后,我
感到这种隔阂应该打破,明知障碍仍然不少,于1984 年11 月写了《遥寄张
爱玲》一文,在香港和国内同时发表,有影响的《收获》重刊了《金锁记》。
可喜的是由此很快引起连锁反应,人民文学出版社有关编辑部门立即从北京
来了长途电话,表示准备出版《传奇》;因为他们只有《传奇》初版本,接
着又派专人来上海,向我借用旧藏该书增订本加以复制。同时上海书店以最
快的速度,《传奇》1946 年原版影印问世。列为“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
的一种。以后张爱玲的作品,就在全国好几家出版社相继出版。最近常君实
同志自北京来信,向我介绍了张爱玲的年轻研究者于青,因为她正在写张爱
玲评传,和另一位同道金宏达同志合作,计划由安徽文艺出版社编印张爱玲
文集。这种情况,并非出于偶然,原来在我国新历史时期以前,张爱玲的姓
名和作品虽已在国内消失,却仍有口碑流传,许多文学爱好者争相搜求。据
我所知,大学文科研究生中以张爱玲为研究对象者即不止一人。凡此种种,
正如埋在河床下的一片潜流,早已蕴有冲出地面的蓄势。出版界的张爱玲
热,正是适应了这种需求。文学史上有许多事例表明:趋时媚俗之作,虽可
以争胜一时,却难免像节日的礼花,瞬息的灿烂以后,随风而逝;真正优秀
的作品,却经得起风吹雨打,久经时间的检验而不失其晶莹。这也是一种客
观的艺术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来信谈到张爱玲的评价问题,我对此毫无研究。我不是理论家,也无此
涵养。不过有两点可能不会有太大的争议:一是由于她的世家出身和社会经
历,笔端扫射的生活领域,填补了新文学创作的空白点;一是由于她的才华
修养所凝注的艺术造诣和文字功力,和现、当代某些浪得虚名的作品,一加
比照,妍媸自见。这种成就,自应为关心新文学事业者所珍视。不知高明以
为如何?
在张爱玲的名著中,《倾城之恋》曾在抗战时期的上海搬上舞台,前些
年又在香港拍成电影,《金锁记》摄制电视片,却是第一次。从烛照人性幽
微这一点来看,《金锁记》比《倾城之恋》更有深度,也更使人颤栗,演绎
为荧屏形象,无疑是有意义的。电视片改名为《昨夜的月亮》,我一直觉得,
不如原名的浑成自然,这种想法,至今未变。承你见赠《昨夜的月亮》录像,
前年台湾的萧锦绵女士来大陆时,到寒舍见访,我已经转送给她。萧锦绵是
著名的“张迷”,便于她在台湾公诸同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
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1991 年2 月14 日,旧历除夕
第三个十年 ——《中国新文学大系(1937—1949)散文卷》序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论语》

不知是历史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意的考验,中国新文学运动发难以后的
三十年,竟和战争结了不解缘。开场既和第一次世界大战首尾相衔,临末又
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程。莽莽神州大地,备受帝国主义列强侵凌鱼肉
的同时,军阀混战连绵不断,革命战争重叠交错,内忧外患,天灾人祸,轮
番袭击。到抗日战争的炮声一响,国家已经走到存亡绝续的边缘。新文学运
动的风雨阴晴,都和这动荡的时代息息相关。
持续八年的抗日战争,是中国历史上最悲壮、惨烈、痛苦的经验,也是
足以自豪的光荣篇章。当年身历其境的作家,和全国军民戮力同心,承受难
以想象的压力,终于击退现代生番的野蛮入侵,保卫了我们列祖列宗亿万斯
年鞠育经营的神圣疆土,洗雪了百年积弱造成的丧权辱国之耻。海外侨胞和
作家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参与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民族自卫战争。这一时
期的文学成果,应该放在历史天平上,给予充分的评价。
抗日战争非凡的艰苦性,还由于我们不但面对深入国土的强大敌人,本
身更处在抉择中国命运的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前夜,救亡图存、同仇敌忾的
大旗下,始终存在着抗战与投降、团结与分裂、民主与专制、御侮与阋墙的
深刻矛盾,如烈火洪炉,锤炼着中华民族坚忍不拔的精神。

侵略战争造成文学队伍的大流迁,作家为抗战奔走号呼,在连天炮火中
颠沛流离,历尽艰辛,大量结集在以陪都重庆为中心的大后方;许多寻求理
想、向往未来的作家,投奔革命圣地延安,陷于敌手的北平与上海,特别是
“孤岛”时期的上海,也依然有作家在侵略者铁蹄下坚持苦斗;有的作家联
翩南渡,把抗战和新文学火炬隔海传递到香港。不论环境如何杌陧,条件如
何艰苦,作家都没有搁笔,放弃自己的职责。
散文创作在不受积极鼓舞的相对冷落中,也没有辜负这重要的时代。老
辈作家坚守岗位,为数众多的新手次第登场,现在多半已卓然成家。体貌风
格,因人而异;视野有宽窄,观察有疏密,感受有深浅,笔致有文野,共同
的基调是对祖国的热爱,对日寇的仇恨,对胜利的坚信。但也不乏人情世态
的描画,山河岁月的咏叹,因为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的生态不会在战火中消
失,只会变得更加强烈。属于“五四”一代的冰心,在故都陆沉后弃家出走,
视历年荟贮的书画典籍、艺术与感情珍品如土芥,千里流转西南,宣告“战
争夺去了毁灭了我的一部分珍宝,但它增加了我的最珍贵的,丢不掉的珍
宝,那就是我对于人类的信心”!她用“男士”这一笔名写的《关于女人》,
笔端由母爱和童心移向女性群像,因为女性意味着温柔、忍耐、痛苦、牺牲
和勇敢,也就意味着“无我”,这就把人性揳入历史的深处,境界渐宽,感
慨遂深。典雅清婉的文风,溶入流畅平实。冰心今年已到九十高龄,依然勤
思健笔,谡谡如松下风。她把自己创作变化的历程,概括为“甜酸苦辣”四
字,战时正是她由甜转酸的阶段。丰子恺亲切自然,自成一家。他并不标榜
性灵,但明心见性,字字掬自肺腑,行文也质朴无华,不矜不躁,不事藻饰。
他在故乡石门湾苦心构筑的缘缘堂,战事初起,就毁于日机的滥炸,扶老携
幼,背井离乡,备尝艰险困苦,却胸襟豁达,随遇而安。由于他的文名和画
名,常在逃难中得他的倾倒者慷慨相助,绝处逢生,朋友笑说是“艺术的逃
难”,他自己却说不如称为“宗教的逃难”。宁静淡泊的习性使他认定人生
最高境界是宗教,但他的生活态度是积极入世的,他文画并作,爱国热情如
沸,而文格依然明净爽飒,从《辞缘缘堂》诸文可窥一斑。老舍一洗过去的
幽默潇洒,满腔激情,把全部活力倾注于组织工作和社会活动,作品也以激
扬民气、鼓舞斗志为主。《五四之夜》给重庆大轰炸留下了一幅惊心动魄的
图画,满城烈焰冲天,满街遍巷的断墙碎瓦,生命重于泰山而轻如尘土。大
火未灭,月亮出现在烧得通红的天空,而敌机又来夜袭,残暴的轰炸激起更
强烈的敌忾与仇恨。《我的母亲》是悼念之作,感情沉挚的至性文章,寄托
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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