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4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当代-2006年第4期- 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随着一声巨响,一团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那列正在快速行驶的火车好像一匹忽然失蹄的赛马,随即冲下高高的路基,笨重的车厢四分五裂,车厢里的乘客死伤累累。 
  日本人阴谋得逞了。 
  日军炸断京汉铁路,切断郑州通往外界的交通,完成对中原重镇的全面合围态势。 
   
  4 
  皇天不负有心人,运气最终没有抛弃濒临绝望的掘堤者。 
  随着夜幕降临,一支费尽周折的小队伍终于找回蒋在珍望眼欲穿的“TNT”新式炸药,这些炸药恰好是三个多月前爆破黄河大铁桥剩下来的,只可惜数量较少,不及专家要求的一半,令他喜忧参半。喜的当然是如愿找到威力强大的新式炸药,忧的是炸药不够必然影响爆破效果,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寻找更多炸药,日本人不允许,大本营也不允许。蒋在珍当机立断,命令从阵地上搜来许多手榴弹,连同炸药一道填入药室。 
  等到万事俱备,官兵全部撤下河堤,此时天色渐亮,朝霞初露,人们屏息静气,暗暗期待奇迹出现。 
  随着蒋师长挥手下令,工兵点燃导火索,一声闷响击碎黎明的空气,大地震颤,河堤上空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来。这朵黑色的蘑菇越长越大,渐渐就遮盖了半个天空。 
  一直在花园口工地现场监督的第二十集团军司令部参谋处少将处长魏汝霖回忆说:……上午六时起,用炸药将堤内斜面石基炸坏,九时掘口工程完竣,开始放水。(见《中原抗战——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95年版) 
  一位黄姓的贵州老人说,爆破成功之时,工地上一片欢声雷动,许多新八师官兵留下激动的热泪,祝贺这一胜利时刻的到来。 
  另有亲历者回忆寻找新式炸药的经过,他们说队伍遭遇敌人发生激战,许多官兵英勇殉国。连长沙无名身中数弹,仍吼声如雷死战不退,甚是可歌可泣。 
  还有一队官兵虽未找到新式炸药,但是他们还是力尽所能地搬运回来一些普通的黑色炸药,不料途中炸药爆炸,许多官兵粉身碎骨矣。 
  但是也有不同说法。 
  重庆抗战老人卢继东郑重向我出示一封信件,随信附有多张历史照片复印件。写信人名字叫熊先煜,时为新八师上尉参谋,也是花园口掘堤事件的亲历者之一。熊老先生已于1998年去世,他在1997年6月14日写给卢老先生的信中说:花园口掘堤完全是人工挖掘,并没有使用炸药……部队使用的都是圆锹、十字镐、锄头、钢钎、二锤等。 
  我不打算纠缠历史细节,那是考据家的任务,因为过程有时决定结果,有时却无关紧要。当我们穿越岁月迷宫的脚步终于来到事件尽头时,看见那个载入史册的结果就是——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六月九日,花园口黄河大堤被拦腰切断。 
  掘堤成功的捷报如同一道劈开乌云的闪电,把人们对于胜利的企盼和希望重新点燃,无论郑州城里的集团军司令部、战区长官部还是远在武汉的大本营都为之振奋不已。程潜长官和商震总司令亲自赶到河堤工地视察,蒋介石闻讯打来祝贺电话,指示务必巩固和扩大掘堤成果,不使到手的胜利功亏一篑,云云。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古老的黄河再次捉弄了这些雄心勃勃的军人,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由于时值春夏之交的枯水期,黄河上游来水日渐萎缩,水流退缩至数百米外的河心。加上掘口处太窄,仅有几米宽,所以被导引出来的河水倾泻一阵之后便渐渐回落,到后来很快变成一股仅及脚背的涓涓细流。 
  程长官和商总司令眼看黄河无水可泄,失望至极纷纷离去,令蒋在珍的成功喜悦遭受重创,他的兴奋之情一下子从头顶凉到脚底下。这是一个摆在面前的严酷事实,如果老天爷迟迟不肯下雨,滔滔黄河不重现黄水滔天惊涛骇浪的一幕,你就是把河底掘穿也没有用。 
  这天日军攻势更加猛烈,京汉铁路和陇海铁路西段已经被切断,郑州事实上已成孤城。前线传来的消息瞬息万变:东面日军已经攻入郑州火车站,敌我争夺激烈,西面敌人则大肆放火焚烧民房,试图令我军不战自乱。不久又有消息传来,一股敌人企图偷袭我战区指挥部,幸好被识破敌人阴谋才未得逞。 
  武汉方面一日之内打来多个电话催促,侍从室主任林蔚的声调已经提高八度,他对蒋师长大吼大叫,听得出这个大权在握的家伙耐心已经耗尽。林蔚是蒋介石亲信,他的态度当然很能反映委员长此时的心情。问题在于,老天迟迟不下雨和黄河无洪可泄并不是蒋在珍的失职,蒋师长对于来自大本营的责难简直有口难辩,不堪重负的神经处于崩溃边缘。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中原上空依然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来自黄土高原的古老大河俨然如一个性格文静的小女孩,对发生在身边的战争充耳不闻,步伐不疾不徐,毫无紧迫起来的意思。心急如焚的蒋师长派人每隔半小时监测一次水量,他得到的却是水情不涨反降的坏消息,上游来水一日之内竟下降好几厘米,令蒋师长绝望得唉声叹气面如死灰。他眼看天空一碧如洗无计可施,只好听从参谋长的主意,派人担了供品亲自赶到关帝庙烧香求雨。 
  随着夜幕徐徐降临,市区内到处火光冲天,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渐渐疏落下来,但是这种不祥的沉寂表明敌人正在酝酿发动更加猛烈的大规模进攻。更多坏消息纷至沓来:十多里外的白沙镇已经失守,火车站发生肉搏战,还有一股数目不详的日军正在向花园口方向推进。种种迹象表明,郑州保卫战已经进入最后关头,花园口随时可能爆发战斗,命运成败也许将在明天或者后天见出分晓来。 
  此时被命运逼进墙角的蒋师长别无选择,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蒋在珍心力交瘁仰天长叹,如同笼子里的困兽。身心疲惫的蒋师长下达命令,外围部队提高警惕准备战斗,河堤上的官兵继续施工连夜扩大缺口,自己则返回到师部帐篷休息。 
   
  5 
  土肥原师团长已经看见胜利之神在向自己招手。 
  担任突击任务的横山大佐报告说,先头部队已经突破郑州外围,但是中国人的堡垒工事十分坚固,急需重炮和坦克部队支援。 
  土肥原信心百倍,指示炮兵和坦克部队天黑之前务必进入攻击位置,做好发起总攻击的准备。对不可战胜的帝国军队来说,敌人的负隅顽抗已是强弩之末,随着强大增援和攻坚武器源源不断地到来,必将予敌人最后致命一击。现在他唯一担心的事情是一旦俘虏太多,再现攻克南京那种混乱场面,即使处理俘虏也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势必影响部队继续扩大战果。于是他指示各部队不得擅自追击向西逃跑的敌人,占领郑州之后立即准备挥师南下进攻武汉。 
  参谋长指着作战地图上一处目标说:根据搜索中队报告,郑州北面花园口地区可能埋伏有数目不详的敌军,而且附有大炮,推测也许是敌人预备队,是否派部队向北扫荡? 
  土肥原熊一样的身体慢慢俯向地图,一双鹰鸷的目光在花园口上空盘旋。他抬头望望天空,一轮红日高照,大地硝烟弥漫,他看不出这些死到临头的中国人还能玩弄什么诡计,等到攻陷郑州,任何来不及逃跑的敌人都将变成瓮中之鳖,不管他们玩弄什么花招结果都一样,那就是自取灭亡。日本将军冷冷一笑,他的犀利目光像一把果断的剪刀,放过花园口,咔嚓一声就把郑州西面而不是北面同外界的联系剪断了。 
  最后的历史机遇像条小鱼转瞬即逝,幸运之神最终与日本人擦肩而过。 
   
  6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坐立不安的蒋师长一次次徒劳地朝夜空张望,天幕上的星星仿佛都在嘲笑地向他眨眼睛,而他期盼的乌云却连一丝影子也看不见,于是一阵急火攻心眼睛模糊,一跤跌在地上立刻昏睡过去。 
  一个霹雳刹那间撕碎黑暗,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呛人的硫磺气味,闪电发出的惨白强光把现实世界变成一张白纸,蒋师长看见一个鬼魂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飘进来,他认出这个影子就是勤务兵李小三。李小三在努力喊叫什么,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却没有声音,长官感到很生气,正要发火,忽然一阵狂风大作,紧接着天空响起天崩地裂的爆炸,就像天要塌下来一般。蒋师长跌倒在地上,他被恐惧紧紧捂住嘴巴,感到自己虚弱得像个婴儿。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年,一阵冰凉的东西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砸进混沌的大脑深处。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里: 
  暴雨……来了! 
  公元1938年雨季姗姗来迟。从太平洋上空赶来的暖湿气流挟雷带电源源而至,把一场罕见的夏季暴雨带给干旱已久的中原地区。当蒋师长率领师部一干人跌跌撞撞地扑向豪雨如注的黄河大堤时,他看见决口处洪水已经如同瀑布般汹涌澎湃。 
  他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喜极而泣。 
   
  7 
  上游洪峰是在半夜里下来的。 
  先前看上去萎靡不振的黄河一下子变得精神饱满,打着旋的洪水像无数狂野的马群奔腾而来,大堤决口之处,洪水的隆隆吼声数里外如雷可闻。 
  此时,再也无人能够阻止灾难降临了。 
  天亮以后,商震总司令冒雨赶到河堤上视察,对掘堤效果表示满意。蒋师长为了扩大缺口加速泄洪,当场命令炮兵将两门山炮推上大堤,直接对准缺口处轰击。许多年后,时任新八师副师长的朱振民将军在回忆录中写道:炮兵一连发射六七十发炮弹,缺口又被打垮了约两丈左右,这一来河水汹涌泛滥,堤岸不用炮打即自行崩垮,缺口也一天比一天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