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 第1部分

我小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在海边，望着大海发呆。　
我生活的地方很小，除了一面的大海，三面都被山林围着，山中有怪兽有魅妖，很少有人敢穿入大山深处，所以我也不知道山后是什么，或是没有山后，只有永远的大山。　
而我面前的大海，更是让人乏味的，我们的小船只能在近海打渔，听说海深处就有鲛人和巨鱼，吃掉一切敢于进入深海的人。　
而且拼了命去深海又如何，大海之外还是大海。虽然据说深海有鲛人的集市可以换到珍宝与鲛珠，但是那些东西对我们这小村的人有什么用呢。　

我想我也要象我的父辈那一样，这一辈子都只在海边渡过，从来没有离开过离家一里远的地方。　
可是我真得不甘心，我总在在幻想，也许有一天，面前的大海变化了，也许它突然全结成了冰，那样我就可以做一幅冰橇，一直滑到大海的尽头去，摸一摸刚升起的太阳。　

但这一天，变化真得来了。　

那一天我很早醒来，太阳才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我走到海边，想活动下筋骨，但是，我看见海滩上有什么东西。　

那象是一个巨大的贝壳，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贝壳，它比我的个子还高，底部埋在沙里。我兴奋的大喊着，把全村的人都叫了出来。　

全村几十号人都围到了这个大贝壳旁边，敲敲摸摸。　

“这东西没准还活着。”张大叔说。　
“里面一定有不少肉吧。”李大嘴咂咂嘴巴，“够我们全村吃三天了。”　
“里面没准有珍珠。”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突然全村的人眼睛都放起光来。　
这么大的贝壳，如果里面有珍珠的话，那得有多大啊。　

大家立刻找来了木棍船浆菜刀，准备把这个大东西橇开。　
但壳闭的很紧，张大叔把菜刀伸进缝中撬时，一股腥气冲了出来。　
我退后了几步，看着人群狂热的撬着那个巨贝壳，突然一种奇怪的不安在我心中涌起，将我越抓越紧，要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嘴似乎在不受控制张开，大喊着：“不要动它，快停下来！”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人们仿佛也听不到。　
终于有削尖的木棍伸进去了，人们兴奋的开始合力压着木棍，喊着号子撬着。“一、二、三，起！一、二、三……”　
每次一撬，腥气冲出来的更猛，我也越退越后，手开始发冷。但人们发力结束，壳还是那么紧。　
这时我看见从撬棍撑开的细缝中，有浓稠的液体漫漫流了出来，淌到沙上，流到人们脚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液体是活着的。　
“这么大的腥气啊，有些古怪。”吴老爷子皱着眉。　
“不会不会，深海的东西都是这样的。”张大叔说。　
人们一再的用力，我觉得双腿无力，跪在了地上，看着那液体慢慢淌过人们的脚下，包裹住他们的赤足。心中恐惧的象心扎一般，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喊不出来。　
突然巨大的惊呼声响起，那贝壳猛得迸开了，人们也丢掉撬棍向后退去，纷纷摔倒在地，粘液沾满他们一身。　
人们站起来，呆呆望向贝壳中包的东西。　

在粘液中，淡红色的贝肉深处，真的有一颗巨大的珍珠，大得需要人双臂合抱，直径比成人的前臂还长些。　
“哇！”大家全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把那珍珠撬了出来。　
当珍珠离开贝体的时候，我突然耳中再听不到任何眼前的声音，我看到人们无声的张大嘴笑，张大叔高高把那巨珠举起，孩子们围着他跳，不顾那些粘液落到他们身上脸上，我却听到大海深处，再深处，传来恐怖的巨啸，这声音也许只有我听得到。　

那一夜，人们象每天一样点起篝火，把巨珠放在木架上，大家围着看啊笑啊说啊。　
我坐在篝火吧，看女人们在分发煮的蚌肉，我也分到一块，那肉煮后却泛出了淡绿色，我怎么也吃不下去，就放在了一边。　

“可是我们有了这珍珠，却有什么用呢？”吴老爷子问。　
“听长辈说山外是有国家的，有人去过，那里鱼干都能换很多好东西，都是我们这没见过的，我们拿了这么大的珍珠去，还不知能换些什么呢。”张大叔说。　
“听说这世上是有皇帝的，皇帝住在皇城里，有全天下的财宝，如果把这颗珠子给他，也许他能赏我们全村每人都当官，再也不用在这海边受风吹了。”　
　
　“可是几十年没有人穿过山去了，山中的路也早被草木盖了，现在山里尽是野兽……”于大伯犹豫着。　
“没关系，我们十几个汉子一起去，怕什么野兽？”张大叔说，“这么奇异的物事，不送去皇城里头，难道留在这晚上当灯使么？不换官位，给女人换些新衣服小首饰也是好的啊。”　

大家议定了，明天便要上路，我突然不知哪来了力气，喊着要跟去，人们都不让，吴老爷子笑着说，“阿川也长大了，带他去山外看看吧，这么多男人去，还能有事？莫不是让他象我们一样，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山后面么。”　

我高兴的一夜没睡，第二天大家收拾上路，那沉重的珠子裹在网里由人抬着，大家说笑着向山中走去。　
行了不久，林木就密起来，再看不着路了，大家用刀拔砍草木，开路前进。张大叔喊着：“小心蛇啊，前面的用长棍多敲敲地，把蛇惊走。也小心树枝上有毒虫！”　
前面的人抱怨着，挂了满脸的蛛网，山中蚊虫也多，不时有人哎呀叫起来，身上便鼓起大红包。“这山要多久能走出去啊？”我问张大叔。　
张大叔摇摇头：“不知道，听长辈说，好象要走三天三夜呢。”　
草木越来越密，大家砍得没了力气，身上倒处都是刮痕，“是不是走错路了啊？”有人喊。　
“哪有路？”张大叔说，“看着太阳的方向向西走便是。”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夜晚在火边均呼呼大睡，可我睡不着，不知为何老盯着那网中的珠子看，火光中，我好象看见那珠子深处有什么动了一下。　
我一惊，再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了。慢慢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上路，中午时分，前面有人惊叫起来：“熊！熊！”　
大家全惊得停下脚步，握紧砍刀。“在哪？”于大伯小声问着。　
“看，就那儿。”　
就在近百步开外，一头大熊正慢悠悠的从树上下来。　
“大家蹲下，莫要出声。”李大伯小声说。　
人们全紧张的蹲了下来，虽然我们有十几个人，可谁也经不住熊那一下啊。　
那熊象是闻到了什么，跳下树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它比成人都高个半截，只怕能有四五个人重，一掌绝对能拍碎人头。　
大家几乎连气都屏住了，这安静之时，我仿佛却听见巨珠的深处传出了声音。咚、咚、沉缓的，就象心跳声。　
我惊讶的望向人们，想问他们听见了没有。可是所有人都在盯着熊看，象是完全没有听到珠中有声音。难道又是我的幻听？　
那熊却象是听见了一般，径直就向这里走来了。　
人们脸都白了，这时如果有人跳起来先走，一定大家会一哄而逃，留下跑得最慢那一个。　
“听着，”张大叔很镇静，“听我发令，大家一起跳起来大喊，熊必被吓走。”　
熊越来越近了，大家的确很想大喊，喊救命。　
“好了，大家起来，喊！”张大叔首先一跃而起，冲着熊手舞足蹈，“嗷嗷嗷嗷嗷嗷……”　
熊一愣，可是就张大叔一人跳起来，其他人都还蹲着呢。张大叔和熊对视，都呆在那里。他干笑一下，又装做没事一样，慢慢蹲了下去。　
就在这时，其他反应迟钝的家伙却才全跳了起来，发疯状挥了双手高喊，象这头熊是大家久别了二十年的情人。　
这招果然有极明显效果，熊暴怒了，大吼一声，直扑而来。　
人们全举着双手僵在那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啊！”大家丢下珠子，一哄而逃。　
我被撞倒在地，再站起来时，平时轻便的腿却象扎根在了地上，拔不起来。　
熊径直就扑到了我面前，猛得立了起来，它有我两个那么高，咆吼声几乎要把我吹走了。　
我只是呆呆看着他，完全僵在那里。　
熊也愣了，没想到这样威风的造型对眼前的人完全没效果，它也举着爪呆立在那，考虑下一步。人这东西它没有见过，立刻居然敢面对它而不逃，没准有诈，真打起来，这东西万一会口吐飞剑拳劈大石那该怎么办。　
这时那珠子内仿佛又传出声音来了。　
熊一愣，顿时有了台阶下，立刻抛下我凑到了那珠子面前，爪子拔弄着，好象在练习盘球。　
我也转头去看熊盘球，一点没有想过可以借这机会逃跑。　
熊明显觉得这球球比我好玩我多了，干脆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对那巨珠又抱又咬又啃，就在这时，突然珠子猛的有光一闪！　
熊和我都看到了这闪光，也都呆在了那儿。　
我突然觉得内心也闪了一下，一切都不一样了，仿佛身体里有了另外一个灵魂，正在指挥我的行动。　
我能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你现在是我在这片土地上的仆人了，你会按我的意志去做一切事。”　
我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里说：“是的主人。”　
然后我听到那个熊的声音也在我心里说：“是的主人。”　
“咦？熊你也会说人话啊？”我在心中惊讶的问熊。　
熊也很纳闷：“咦，敢情兄弟你也会熊语啊？你为啥在俺心里头说话？”　
“不要在主频道聊天！”那个意志恼怒的说，“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仆人，地位上是平等的，靠我的力量，你们可以互相感应对方的心中所想，以后你们要团结友爱，在我孕育出身体之前，你们要按我的意思去做，保护好这个珠体。”　
我熊对视了一眼，心中闪电般的就感应了对方的想法，转头向两个不同方向就逃。　
可是没跑几步，我眼前一闪，后面就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再能看见东西时，我正和那熊友好的抱在一起。　
“你们的身体和意志都是属于我们！”那声音怒道，“我能控制你们做一切事，再想逃跑，我就让你们去皇城裸奔！”　
熊心里笑：“切，反正我本来就是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