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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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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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正卧在床上小憩,见有客人来,就在保姆的搀扶下起了身,坐进一张深陷的将他全身都包裹了起来的单人沙发上。保姆刚喂他吃完药,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老人行动很不便,因此,屋子里的摆设体现的便是保姆的爱好和品味。那品味很有些像终日操劳的大婶身上穿的那件酱色衣服,虽然干净,但总是破旧和土气。老人住着两房一厅,卧室不大,但客厅却有两个卧室大,客厅靠墙摆放着一长排书柜,书柜里堆满了书,那是老人一生的财富也是老人一生用得最多的东西。
  齐达达坐在老人对面的一张老藤椅上,椅子的历史像老人的年纪,坐上去“叽——叽——叽”直叫。沉鱼坐在齐达达旁边的一张硬木椅上。
  齐达达把给老人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礼物挺丰盛,都是一些滋补品。
  虽然老人是一介儒生,对金钱和物质淡泊,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大包礼物,还是感动了老人,他觉得两个年轻人真懂礼节,这让老人感到了自己的被尊重。
  齐达达对老人说了一些客气话,然后再切入正题,他用较慢的语速启发着记忆有些凝滞的老人,说他想做一期关于碧湖的传说的节目,问五十年前在罗得大学是不是发生过一件男教师因失恋而跳湖自尽的事。
  第一部分第10节:露出冰山一隅
  老人在其他方面有些痴呆,但当齐达达提到碧湖的传说时,显然还清醒。
  老人沉思了好一会,像在记忆里检索着生活的目录。
  他说:“那件事,真的发生过!”
  老人的声音有些含混,但还听得清楚。
  沉鱼的心一下子因兴奋而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五十年来,罗得大学无数人听说过这个传说,但没有一个人要去印证。只有她和齐达达这两个痴儿想去寻找传说里的真实,倒真也给他们找到了开头。
  “那件事,真的发生过!”老人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次。
  老人静默了下来,努力回忆着。齐达达和沉鱼小心翼翼地不吱声,他们怕自己一吱声就把老人的记忆吱没了。
  显然那是一件在当时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老人很快从目录里分辨了出来。
  老人说,关于碧湖的传说是曾经发生的真实。在五十年的时光流逝里,罗得大学和罗得城发生了许多事,曾经的真实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也就变成了传说。老人是这个碧湖传说的最后一个见证人,老人说,当时他还是单身,和那位年轻的男教师住在同一层楼上,他记得那位年轻教师的名字叫做“飞”。
  “没错,他叫飞。”老人停顿了一下,肯定着自己的记忆。
  飞有一个漂亮的女友叫柔。柔是飞的表妹,飞非常爱柔。柔常到飞的宿舍来找飞。他们经常在碧湖边散步,说着说不完的情话,表达着表达不完的爱意。柔有着清汤挂面的齐肩黑发,顺着她小家碧玉古典般的脸垂下来,很柔顺,一点儿也不调皮,单眼皮,薄嘴唇,小巧的鼻子。他们相爱了三年。当时,所有的老师都认为他们会顺理成章结成连理。可突然有一天,老师们发现了飞的憔悴和瘦得不成人样,才记得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在罗得大学的单身宿舍楼里看到柔了。听说,是柔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女儿嫁给飞,不仅是父母,就是传统和伦理也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结婚生子。他们是表兄妹,绝无结成连理的可能。老师们以为飞的憔悴会很快过去,因为失恋是一件普遍的事,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出现。但没想到,一个月后,校园的碧湖里浮起了飞的身体。
  老人在回忆五十年前他的同一层楼的同事时,不愿用尸体来称飞,就说身体。因为浮在水面上的飞的姿势带着一种渴望:两手伸着,像要飞一样;嘴张着,像在叫唤着什么……那碧绿的湖水承托着他的重量,让他在轻风吹荡的涟漪里漂来荡去……
  飞死后,老师们就再也没见过柔了。
  “柔现在还活着吗?”沉鱼在五十年前的故事里叹息。
  “不知道。如果活着,也弯腰驼背了。”老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对五十年前的悲情故事的回忆耗费着老人的精力,同情和叹息激荡着老人的心。
  “柔也是罗得大学的老师吗?”齐达达在寻找下一步行走的地图。
  “不是。我记得五十年前她是罗得第一中学的一位音乐教师。”老人说。
  说了那么多话,还记起了当年的悲情故事,虽然是别人的,但也是关于爱情与死亡的故事,老人的精力显然不济。保姆进到屋里,伺候着老人喝下了一碗汤。老人喝完汤后,精神好了些。
  齐达达和沉鱼觉得是该告辞的时候了,他们谢了老人,便起身离开了老人的家。
  首战告捷!他们很兴奋。一个梦、一个传说在他们面前慢慢地揭开了面纱的一角,露出了冰山的一隅。
  带着那唯一的线索,他们马不停蹄地找到罗得第一中学。现在的罗得一中也是也不是五十年前的罗得一中。“是”是因为校名和地址没变,“不是”是因为校舍全部变成了现代建筑。
  齐达达和沉鱼到罗得一中去找一个叫柔的退休老教师,同样费了不少周折。他们问了学校里的许多人,都说没有这个人。当他们感到失望而在校园里瞎走时,他们看到一个牙齿掉了一大半的老太太,由一个年青男子搀扶着,颤微微地走在路上。
  “去问问那老太太吧,说不定能问到。”齐达达脑子里激灵一动,就走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身体不好,由儿子陪着去了一趟医院。老太太耳朵有些背,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齐达达的话。
  “柔?一个——叫柔的——女的——退休老师?”老太太重复着齐达达的话。
  齐达达连连点头,说是。沉鱼则几乎是屏住呼吸盯着老太太的嘴,企盼着从那张嘴里吐出一个千年的奇迹。
  他们也真是好运气!在一团纷乱中碰到了一根能解结的线头,然后又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根线头。
  第一部分第11节:皇天不负有心人!
  对他们所问的人,老太太毫不奇怪,就像他们问的那个人是她熟悉的邻居一样。老太太口齿不清地说,学校里是有一个早就退休了的老太太是叫“幽”的,但不是叫“柔”的:“她从来不出门。”
  齐达达谢了老太,然后便按老太指给他们的路,去寻找那个从来不出门的人。管她是“幽”还是“柔”,先见到她本人再说。齐达达和沉鱼左拐右弯,终于在校园里的一个小山坡上找到了那栋老房子。指路的人说那房子里住着一个老太太:“本来她可以搬到新房子里去,但她喜欢这儿,就一直住着。”
  那个小山坡不大也不高,坡上种满了青青的藤蔓和树木,在藤蔓和树木里,掩映着几幢平房,是那种一家一户的有个小院子的旧式房子。这些平房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以前是给学校里资格最老最有名望的老师住的,但现在,房子老了破了,就给在学校里做杂活的职工住了,而老师们也都搬进了新盖的宿舍楼。罗得一中新建有好几幢漂亮的教师宿舍楼,气派显眼地耸立在阳光下。
  由于小山坡上种植了大量的藤蔓和树木,因此,潮湿也就日积月累地侵袭着这些旧房子。房子的外墙斑驳陆离,墙皮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着。
  沉鱼和齐达达沿着在藤蔓和树木间开辟的一条小路走向一幢平房,老太太就住在那里。那是一幢单门独户的房子,建筑和格局都古旧,门和窗都是老式的。门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放着一些桌子椅子篮子之类的东西。
  沉鱼的情绪一直在亢奋之中,那是一个传说在她面前慢慢展开它的情节,这种际遇让她亢奋,而齐达达则相对比较平静。
  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齐达达说自己在罗得电视台工作,来找一个叫“幽”的退休老师,并把自己的记者证掏出来给那妇人验证。
  妇人接过证件,看了看便还给了齐达达,淡然的脸上露出笑容。她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妇人说自己是老太太的保姆,在这里做了几年了,这几年中家里访客不多,齐达达他们算是稀客。
  沉鱼和齐达达走进屋里,感到一股霉气弥漫在空气中。
  妇人带他们走进最里边的一间屋子。这幢宅子虽然单门独户,但宅子里的房子也就四间:一间客厅兼饭厅,两间卧室,一间杂物房,外加厨房和厕所。房间的光线都比较暗,加上潮湿和年代久远,尽管单门独户,环境清幽,在学校建了新房子后,老师们还是纷纷选择了新房子。
  只有老太太没搬,她喜欢这儿。
  当沉鱼和齐达达走进老太太的卧室时,老太太正坐在一张沙发上。老太太是人生七十古来稀,长年极少出门的生活让她显得瘦弱而苍白。在沉鱼和齐达达的眼里,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干瘪、眼窝深陷、头发稀少且全部花白的老太太。
  沉鱼和齐达达很怕惊扰了老太太的寂静和幽暗,脸上的笑容极为小心谨慎,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好像老太太是一个极脆极弱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齐达达问得温柔有礼但有条不紊:“请问,您是柔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幽是她的名字,她是单名。
  “您一直都在罗得一中当老师?”问话都由齐达达进行,沉鱼只在旁边倾听。
  老太太点头。
  “教音乐吗?”齐达达为了节省老太太的精力,尽量选用只需老太太点头或摇头的问话方式。
  老太太再次点头。
  “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齐达达心想。他停了下来,考虑着怎样把来访的核心以尽可能轻柔的方式端出来。
  为了怕老太太受刺激,齐达达几乎是字斟句酌地把他和沉鱼在罗得大学的碧湖边的所见所闻陈述出来。
  老太太听着,很平静且良久不语,没有表现出齐达达想象中的激动。
  齐达达和沉鱼也跟着不语,留出时间,让老太太去梳理过去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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