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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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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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龙不知道自己的头脑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故事,而这故事又是那么的离奇,破碎,一点都不完整。(即使这样,这个故事在单纯的陈龙脑中讲述时也是直来直去的。)
    其实人编的故事永远不会比现实中最离奇的事离奇,因为人编的故事总是要受限于他的逻辑,他的社会阅历——或者说是他头脑中保留的所有的社会阅历,而现实的真相永远要超出我们最大胆的想象范围。比如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里时间的倒流,空间的弯曲……
    在席珠书店里陈龙没有从书店老板那打听到胡熵的下落。
    他无奈地坐在书店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台阶前面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屁股上垫着胡熵写的那本书《时间的秘密》。
    一股莫名的忧伤悄悄在陈龙心底涌出:“老天!也许我再也见不到胡熵老兄了!”
    陈龙举目望向这潮涨潮退的人海尽头——在远处车站的钟楼上挂着深黑色的钟。一切都在时间的河流中来来去去,只有这钟,在沉重的脚步声中催促人老去。当这口钟也老去,指针不能再转动的时候,又将有新的钟换上,如果那换上的钟也老去了,又会有别的钟换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钟的,陈龙越想越觉得困倦,他开始觉得这整个天地就是一口大钟,不光有太阳在上面转,整个地上都转着来来去去的人,来来去去的人也在地上面转着。他开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这时他把胡熵的那本书从屁股下抽出来翻了翻。
    “……遗憾的是我们在学习成长过程中,在我们从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中获取信息时,我们把原本头脑中拥有的那些人类社会几万年留存下来的社会阅历压抑到潜意识中去了,不能再被我们的意识知觉。但有一些人能够从这些丰富的社会阅历中获取灵感,比如一些文学家和艺术家,但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进入冥想的状态时能够从头脑中冒出这么多深奥的东西,其实这些创作灵感就是源于我们先人为我们留下的几万年的社会阅历中……”
    陈龙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些读书人写出来的东西咋这么难懂呢?”他把书重又放到台阶上,重重地坐在上面。
    “当——当——当——”这时,远处的钟楼上传来悠长的钟声。陈龙抬头望了一眼那口硕大的钟:时针指到了十一的位置。
    “十一点了,我该找个小饭店吃饭了。”陈龙想,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在他俯身去拾台阶上的书《时间的秘密》时,他突然想起了胡熵走那天早上,他和阿芒同胡熵说起的那个蓝色的挂钟,还有十一点……
    一连串的情节突然涌入他心底的那个不太完整的故事里,故事的漏洞像是自动痊愈的伤口,在他的心底愈合。
    
CHAPTER 12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的时候,陈龙己经在德江市图书馆里趴在他工作的桌子上写他心底的故事了。
    陈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几乎不用任何的思索,故事中的人物好像是在他心底中活生生的存在一样,他知道其中一个主人公很像胡熵,他给那个主人公取名“吴尚一”,吴尚一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陈龙的脑海中一一展开。当整个故事终于在陈龙心里落幕时,他为他的小说起了个名字《熵钟》。
    第三天,陈龙把他写好的故事的草稿拿到打印室让人打印出来,在当天下午赶到邮局把打印稿投到了《南国小说》杂志社。
    那以后陈龙再没有想过要去找胡熵。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写的小说真能发表在报纸上,再让胡熵看到的话,也许他就能从报纸附栏的作者简介里看到他的住址,也许胡熵就会找到他的家。
    但他的小说《熵钟》投出去三个月以后都没有消息。无奈他只好再将草稿拿去,找一家电脑打印室打印出来。他又从图书馆报刊阅览室里找了一份名为《当代小说》的报纸,经过张老师指点,他决定将这篇小说投到“悬幻小说”栏目。
    稿件寄出去后,陈龙又开始着手写新的小说了,他写都市人的爱情,生活和追求,他是农村出来的,写的故事总是透着一股城里人没有的朴实和深情,但那以后的小说都没有《熵钟》那样情节曲折,扣人心弦。
    一晃半年又过去了,陈龙的小说还是没有发表一篇,他有点气馁。
    “唉,我小时候毕竟没有读过多少书啊!”陈龙曾这样对图书张老师说。
    “不!小龙,你现在读的书已经不少了,你写的故事要比很多有名气的作家写得好得多,你要相信自己,坚持下去。”图书张老师笑着说,喝一口茶,接着鼓励陈龙:“编辑一般都喜欢用名家的稿纸,这不是没道理的,因为读者也是习惯找名家的作品的,但哪一个名家一开始不是无名小卒呢?你要知道,英国有一个叫什么地更斯(狄更斯)的小说家,他一开始是卖报的,住在贫民区,他坚持投了好几年的稿件给报刊杂志社都没有被人接受,但是他没有放弃。后来他终于投中了一篇小说,那以后他继续努力,最后成了世界上有名的作家。”
    说完,张老师走进他的办公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本书。
    “看!这就是那个叫地更斯(狄更斯)的人写的书。”说着,张老师将那本书递到陈龙手里。陈龙接过书,捧在怀里用手摩挲着它的扉页。
    那本书是世界名著《双城记》。
    那以后,陈龙记住了张老师的话,也记住了狄更斯这个作家的事迹。从此他一有空不是看别人写的小说,就是趴在桌子上写自己的小说。
    2006年的深秋对陈龙来说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他的一篇小说发表了。
    那天陈龙正坐在图书馆里看史铁生写的《我与地坛》,一个邮递员走进来,在他的桌子上扔下一个厚重的大信封。他放下手中的书,想问问邮递员这信是给谁的,但还没等他开口,邮递员就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只好拿起包裹,当他看见他的名字和“《新锐小说界》杂志社”几个字一起写在信封上的那刻,他仿佛听见了图书馆外杨树林在秋风中沙沙唱着歌。
    不敢拆开信封,陈龙拿着信封冲进张老师的办公室。
    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陈龙高兴地对陈老师喊:“我的小说发表啦!”
    张老师微笑着握着陈龙的手,拍拍他宽厚的背。
    那晚,陈龙用他得来的稿费请张老师到图书馆附近的一个饭店里吃了一顿饭。
    张老师那天破例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后,他对陈龙说:“小龙啊!再接再厉!我相信你有一天一定会成为大家的!”
    陈龙笑着点点头,对张老师说:“我一定会努力的,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写一本像地更斯写的《双城记》那样的书,我一定要让出版社的人在封面上印上:‘感谢德江私立图书馆管理员张国工老师的帮助,让我有今天的成功’!”陈龙在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那个女大学生捂着嘴笑的样子,也许也有她的功劳吧,是她让他在无聊时动起了笔写字。
    张老师笑着点点头,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声音颤抖地说:“当年我年青的时候,也梦想过当一个作家,可是写了好几年,找了好多杂志社的人,一篇稿子都没有投中过。但我不放弃,我想地更斯那样的人都有好几年后没人要他的稿纸,何况我呢?可后来我还是没有成功,我老伴也因我一心穿到文字里生气,后来和我离了婚,那以后我又坚持写了几年,但一直没有成功,后来我就在中学里当了一个语文老师……”说着说着,张老师禁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渗到他皱纹里,“她……她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她走后,我便再没写过什么……”
    陈龙默默地伸出手拍拍张老师的背。
    张老师止住了哭,对陈龙说:“我这一生一事无成,连个儿女都没有……”
    陈龙咬咬牙,握起一杯酒,猛灌下肚,擦擦嘴,说:“张老师,您还教了那么多的学生,包括我,我也是您的学生——如果您不嫌我没上过多少学的话。”
    张老师擦干眼泪,有点难为情地对陈龙说:“是呀!我太不像话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本来今天是要为你好好庆祝的……”
    陈龙抹一抹鼻子,转过头望着酒店外红绿闪烁的霓虹灯,轻声地说:“我八岁那年,父亲和几个人一起出了车祸。我妈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要输血,但是我家没钱,医生说这没办法,车祸中受伤的人不止他一个,得先给他们输血。而等到我爸时,他早就快不行了,医生没怎么抢救就跟我娘说……说没救了。我那时还小,不懂事,不听话,在学校里总是捣乱。我娘一狠心,就丢下我改嫁了。那时我还不到十岁,是我爷爷和奶奶将我拉扯大的。我十三岁那年,爷爷就去世了。我还记得我叔来我学校跟我说我爷爷去世的那天,我在教室走廊外面傻了眼,后来我在学校里一直很用功地读书,爷爷去世后那次期中考试,我第一次没有一门课不及格。”
    张老师盯着陈龙的侧脸,静静地听,想起了以前他在中学教过的家庭困难的学生。
    陈龙又抹了一下鼻子,望着窗外如流星般的车灯划过远处的德江大桥,继续说:“那时我也想好好读书,将来不用像爷爷那样辛苦,将来好好报答我奶,可是……”陈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没过多久,家里人就让我辍学了,把我领到西江超市打工。那时我才十五岁啊!我还记得我刚去时,整个超市里的员工就数我个子最小,他们总是捉弄我。一次一个比我大的员工偷了超市里的一桶油,赖到我头上,那个月老板没有发工资给我。工管知道了,狠狠地用皮带抽我,说我劣性难改。”
    张老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健壮的小伙子,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外表乐观开朗的陈龙,有着这么痛苦的童年。
    陈龙回过头看着张老师,眼里含着泪,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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