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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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根-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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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殿新见状心旌摇荡,更是把她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当场就一把揽入怀中。
    夏小禾私下里也去翻查过,这个武殿新武总也老三届,清华毕业生。算了一下年龄,竟然和夏小禾的母亲于小庄同
一年出生。夏小禾在心里唏嘘:人的命运竟会有如此不同!母亲早已经长眠于地下,而眼下这位,却正驰骋于官场江湖。
他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文革结束后考大学政审不通过,也是几经折腾才被录取。这个人,有胆识,有魄力,具有企业家
及政治家的风度气质,原先在东北总电厂当书记,集团一成立,就被委以重任,当一把手。都说他还可以再继续往上走,
去水力电力部任职。
    没经什么周折,他们就到了一起。他和她,不知是她的有意投怀送抱,还是他的刻意勾引,总之是一拍即合,郎情
妾意,愿打愿挨,早早晚晚的事儿,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她是在他身上成长的。她对他充满了仰慕和敬佩。她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被他娇着,哄着。虽是跟自己父母一般
年纪的人,也很会调个情弄个景。他的硬撅撅的胡须蹭着她的脸,舒服痒痒的难受或好受,总惹得她情不自禁。这种感
觉,远比他把那根东西放进她的肚子里的感觉要好得多。那种插入方式并不是说她不喜欢,而是她刚20出头,性还在沉
睡,要等到她有了一些年纪和经验,雌激素里比多荷尔蒙多了以后高潮才会轰隆轰隆地来临。就是这种被宠的感觉,在
她二十多岁的人生中从未有过。
    每当事毕,他喘气休息的时刻,就会抱着她小小的光滑的身子,嘀嘀咕咕,说着一些枕边的话。单位里的或江湖里
的事情,有些她不懂,有些她听得懂。慢慢的,她就全懂了。上下左右,人际关系怎么处,怎么打理,都是大学问,都
有大文章。在这方面,她很有悟性,有足够的聪明。她已经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思考问题。他是她进入社会的第一个导
师。
    他把她催成一个女人,又迅速练成一个老人。
    她必须学会知恩图报,滴水不漏。
    偶尔,想厮守终身的念头一经出现,就被他无情地掐灭。他告诉她,你若乖一点,不惹麻烦,好处就大大的,就能
宠着你。若惹麻烦,搅得鸡犬不宁,老婆哭孩子叫,挡了晋升的道儿,当心我整死你。
    她知道尽管他是假装开玩笑,但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是他手里的一个蚊子,一只蚂蚁,一拍就死。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寻找的是父亲。奶奶和姑姑将变态、畸形的母爱弥补给了她。现在,总裁来偿还父爱。
    他们的磨合达到了默契。他们互相有用,互有所求,谁也不会给谁捣乱。公开场合,他们在人前一本正经,一致对
外,正气凛然。关起门来,就是另一番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滑溜溜的小姑娘搂抱入怀,还给了他第一次,绝对是原装
的,够他感怀。男人,都很看重这第一道工序。她躺在这个厚味的男人怀里,有安全感,同时也得到了物质上的便利。
说是什么都不求,但是无形中她还是获取了巨大利益。电力系统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时给她换了大房子,象征性地交了一
点点增添面积的房款补差。给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倒霉弟弟在沈阳安排工作,帮她那几个落魄下岗失业的姑姑家的孩子们
一一安顿生活——这些,都成了夏小禾的事儿,其实,也间接是总裁的事儿。没有总裁在身后依托,她呼风唤雨,靠什
么?
    现在她是老夏家全家人的主心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没有一个人
敢吭气。
    接到通知说,原先浑河岸边那一片坟地要平了,要求厂里把夏冬临的坟迁走。厂里跟夏小禾商量,迁到西边回龙岗
那边墓地。夏小禾提出索性在那里买一块墓地,把父母合葬,再把爷爷奶奶的坟也迁到一起。奶奶一年前也已经去世,
老夏家一家人的坟都单摆浮搁在各处,现在,她要出面把她的先人们安放在一起。
    厂里赞叹她的仁义孝顺。她工作过的那个厂子早已经归属到集团下边,他们也知道如今夏小禾在集团公司里的地位。
所以现在他们再跟她说话,都有点讨好、巴结。她说怎么做,就得怎么做。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
    迁坟的一应事务都是厂里出人出车帮忙干的,夏小禾和几个姑姑只是在一旁指挥。当年,母亲、爷爷、爸爸人殓下
葬时都没有让她去,那时她还太小,大人们怕惊吓着孩子。这回,她把这过程补齐了。见了那些重新挖起的骨灰盒,她
的内心空荡荡的,空得整个人都剩下一层壳子。
    迁坟之后没多久,夏小禾半夜睡觉总是做噩梦,总是梦见那个照片上的母亲在喊:我不跟他在一起!我不跟他在一
个房子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夏小禾“腾”地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她把事情跟大姨一说,大姨红了眼圈:作孽啊!看来是他们上一辈子的架没
有打完,下一辈子还要继续打。
    我想把妈妈的坟迁到姥姥家坟地里去。夏小禾说。我想让妈妈回家。
    大姨说:那能行吗?老夏家能同意吗?哪有过了门子的儿媳妇把坟又迁回娘家坟的?
    夏小禾说:老夏家的事情我做主。我说行就行。
    那口气,是不容置疑的。无形之中,也完全是总裁的气度和语气。
    大姨回去跟于家几个舅舅和姨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唏嘘感叹说:这孩子!命大,命苦,有出息。小庄这回在九泉之
下可以瞑目了。
    给母亲迁坟的事情都由夏小禾一个人来操办。她不要老夏家任何人在场,调动来厂子里的一干人马,简单利落把事
做完。于小庄的新坟,就落户在老于家坟地把边,挨着她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的坟。
    从此以后,夏小禾的梦果然安静,母亲再不来扰她。
    两年以后,总裁武殿新果然调到京城去做官。
    带我去吧。夏小禾绻在他怀里,像个小猫一样,柔声细气地说,同时用小爪子轻轻挠着他的胸脯。
    你一走,我不可能再侍候别人。她说。
    总裁一惊,侧过身去,定定地望着她。
    她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官话了。
    总裁很是震动。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怀,实属不易。这完全归功于他的调教和熏陶。
    好,容我安排一下。他说。
    他是个有心人,仍然能念及她的妙处。人虽高升,但也未想到过要把她抛下。只是还没工夫打理。
    到京赴任后不久,果然他给她回话,说:你来,有两条路,一条是安排在系统所属一个部门工作;第二条是到部属
院校学习,适应环境,先读一个学位,然后再从长计议。
    她想了想,选择了第二种。

尾 声
   
    趁着这回武殿新回老家东北来开会,夏小禾收拾行囊,整理行装,准备跟他一道进京,开始新的征程。
    临行,她要武殿新陪她到母亲的坟上告别一下。武殿新不置可否。他本不想就私人事情与夏小禾在一起双双露面。
但经不起小禾一番肢体上的甜言蜜语软磨硬泡,他一想反正自己也已经离开沈阳,即便遇上熟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相干,
也就模棱两可,简单答应下来。
    这让夏小禾萌生出一丝莫名的幸福感。
    他们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赶在上午人少的时候,穿过重重枯树夹道,来到东陵墓地。
    夏小禾一笔一画将母亲碑上的字迹描完。她站起身,将小板刷和油漆交还给守陵大婶。
    武殿新抽出两张钞票,递给站着的那位有着鹰隼一般眼睛的守陵人:老人家,多行好事,请帮忙照顾好这几座坟。
    鹰隼眼忙点头作揖道:哎,哎!你放心吧!好人一生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守陵大婶又培了一锹土,弯下腰去替她把百合花正了一正。
    夏小禾蓦地想起,她今年也是29岁,正好是母亲去世的年龄。这里边躺着一个跟自己同样大的女人。她因死而永生,
自己却因生而要不断体会死亡。
    29岁,对于死者多么短暂,对于生者,却又多么漫长!好像她活着的过程,29年的生命,就是不断给亲人送葬的过
程。
    她冲着母亲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等到再抬望眼,见一路枯树。她的心,仿佛已经有一千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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