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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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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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是什么样的客人?
  小恩的手像是握住一块铁,寒意像电流触进她的神经,撬开了百万个毛细孔。
  这股寒意从来没有过。
  如果是奥客,现在也来不及拒绝了。
  精准形容的话,就是股不起勇气说不,那宽大厚实的手一点也没多用一寸力,却让小恩心生就算想挣脱也无济於事的感觉。
  ……大概只能闭着眼睛让时间过去了吧。
  想到这里,小恩就稍稍放心。
  在工作时保持漠然是她的小诀窍。
  也是,唯一的诀窍。
  那人牵着小恩,笔直地离开西门町的尖叫喧嚣,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小恩不断分散每次呼吸里空气的重量,让自己不要紧张。
  两人走了大约四十分钟,终於转了第一个弯。
  这种不知道目的地的走法,让小恩在红绿灯前一停,双腿随即微微发抖。
  「我们要去哪里?」小恩很吃力地说出这句话。
  「……」那人肯定听见了,却只是照走他的。
  幸好过了斑马线,那人就带着小恩穿进这繁华城市的缝隙,连阳光都难以钻入的矮窄小巷,沿着悬架在老旧公寓外的铁梯走上去。
  脚步在铁梯上踩出让人心惊的喀喀筐响,小恩有些害怕这斑驳锈蚀的老东西会突然承受不住,一下子垮了下去。
  没有挂饰的钥匙孤单地插入锁孔,敲转出任何人都熟悉的金属声。
  这种为了省旅馆钱将女人带回家搞的人,小恩遇到得少,不需要经验法则就知道,小气的人要求特别多,好处是不至於太变态。
  毕竟住的地方被知道了,山水会相逢。
  那人打开门,是一间十五坪大小的套房。
  由於除了浴室全无隔间,没有厨房,连遮挡视线的衣柜或电视也没有,看起来格外大。电灯外唯一的电器,就是阳台外的热水器。
  里面的摆设没有丝毫特殊,一般单身男子出门在外的感觉。
  有点刚下过雨后困在室内的湿气,有点汗臭,但不让人特别讨厌,因为「可以用来舒服过日子的东西」很少。
  这样的状态即使不怎么整理,看起来也挺乾净。
  晾在阳台上的十几件衣服还没收,湿气大概就是从那里渗过来的吧。
  「放轻松。」那人用字精简。
  「好,我先去洗澡。」小恩说,提醒自己不要紧张。
  那人点点头,看着小恩走进浴室。
  小恩进浴室第一件事就是将门反锁,这才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气。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8 )上
  从莲蓬头撒下冲力十足的热水。
  小恩坐在蓝色的塑胶浴缸边上冲脚,看着脚趾头慢慢舒活起来,深呼吸,将温驯的热气饱饱地从鼻腔灌进,想像肺部的气根像海草一样冉冉游动。
  通常若客人没要求,小恩只在完事后洗澡,那时会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跟洁癖无关,而是热水从古至今的神效。
  「真后悔今天晚上还要工作。」小恩埋怨自己。
  但现在的状况实在很难放松,不这么一个人独处的话连一分钟都撑下去。
  有人说,这种事终究会习惯的。标准的冷眼旁观。
  话说这男人连价钱都没有问,不是不打算付钱,就是个凯子。
  希望是凯子。
  小恩双手合十,向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某个女神祈祷。
  当小恩随手包着大浴巾出来的时候,那人已一丝不挂坐在挂着刚脱下衣服的躺椅上,半睁半闭的眼睛透出黯淡的困倦。
  「可以对我温柔点吗?」小恩将大浴巾放在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面无表情,将浴巾缓缓揉在手里。
  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男人就这样轻掩着湿湿温温的浴巾,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看。
  活脱就像这房间里最差劲的家具。
  「怎么了?」小恩怔住。
  「……」男人一点搭理她的意思也没有。
  不知不觉,小恩的视线已跳出属於她的第一人称,从旁观察这荒谬的画面。
  这未免也太莫名其妙——
  一个援交妹缴出浴巾后,只能一丝不挂地看着躺椅上的裸男。
  但裸男一整个不想动。
  除了局促不安之外,还可以从辞典里找出二十几个成语形容此时的糟糕。
  早知道至少也穿条内裤再出来……小恩大悔,这烂房间甚至连张多余的椅子让她坐下都没有。
  地板?地板是凉的,而且随着尴尬越来越凉。
  这尴尬像一块正融化的冰,从小恩领口背后滑下,脊椎起了一阵哆嗦的麻。
  静默持续,墙上的黑白时钟切切切切地刻动。
  过了五分钟,两个没穿衣服的男女形成一种难堪又变态的对峙。
  视觉的领域毫无变化已彻底呆滞,逼得小恩的听觉跟嗅觉特别敏锐。
  隐隐约约,除了黑白时钟的刻动声,依稀从左边墙后、另一个住户那传来歌手康康翻唱张学友的名曲「蓝雨」。
  黯淡的星 微亮的天整夜里无眠
  忍不住要对你多看一眼
  站在你窗前 心中是她被我遗忘的脸
  她说等着我好疲倦
  迎着雨点走出你淡蓝色的房间记得你说离别要在下雨天
  就像你已明白有一天它会实现原谅我不对你说再见
  那低沈浑厚的歌声不断重复、重复,从头到尾就只这一首。
  除此,小恩闻到一股浓郁的烟硝味。
  这种莫名其妙的味道,让小恩无论如何没法镇定下来。
  「对不起,你到底……想做什么?」小恩的脚趾蜷了起来,快哭了。
  男人的眼皮一动不动,视线却缓缓挪了过来。
  「如果没事,我想走了。」小恩蹲下,不想再光溜溜了。
  男人这才勉强开口:「等一下,有事请你做。」
  小恩抬头,说话时男人的耳朵好像红了。
  大概是不想让小恩陷入更深的不安,男人慢慢坐直身体,正面朝向小恩,而视线也毫不回避地盯着小恩的胴体。
  这姿势很像刻意凿出来的、自以为帅的石膏像,但在接下来持续变态对峙的五分钟里,男人的下体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恩忍不住想:「该不会是个没办法勃起的人吧?因为奇怪的自尊心,所以一定要我等到他自然勃起,而不要我帮帮他吗?」
  这一猜,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应该做些性感的姿势帮他一把吗?还是管他三七二十一,走过去……
  不,绝不,宁可站起来捞了衣服就闪人,也不想大刺刺走过去用嘴帮他。
  用那种方式结束对峙,太羞辱自己了,也很容易激怒他。
  这当小恩一筹莫展、又快哭出来时,房间门缝底下传来窸窣的沙沙声。
  「!」
  男人触电般冲向门,一手抄起从门缝底扔进来的物事,一手将门飞快转开。
  杀手铁块,流离寻岸的花(8 )下
  门外空荡荡。
  只看见楼梯后的,对面人家的一堵水泥墙。
  如果刚刚有人从门外丢东西进来,不管脚步放得多轻,应该多多少少会听见踩在生锈的铁制悬梯的声响吧!全身缩成一团的小恩也呆住了。
  男人对这样的结果有些失望,却也显得异常激动,用笨拙的手指竭力做出最保险的精细动作,将手中的物事——一只牛皮纸袋,几乎毫无损伤地拆开,毕恭毕敬地从里头捧出一小叠纸。
  小恩傻眼。
  男人转身,单膝蹲下,将那叠纸慎重地交给小恩。
  「读给我听。」男人像个听话的孩子,语气温柔。
  「念出来?」小恩摸不着头绪,看着纸张最上面的两个字:蝉堡。
  「尽量用适中的声音。」男人点点头。
  那眼神既不容反驳,也流露出希望被安抚的热切。
  好古怪的要求,不过总比两个人持续诡异地对峙要好太多,小恩立刻照办。
  纸页的材质非常普通,是市面上最寻常的影印纸,但上面所写的东西就怪了。
  是篇小说。
  「蝉堡,没有梦的小镇之章3。」
  小恩尽量咬字清楚:「晚餐后,全家人一起在客厅看电视。母亲打着丈夫的新毛衣。一直处於朦胧状态的乔伊斯在母亲的怀中睡觉,全身缩在一起,睡相甚甜。乔洛斯像个流氓一样,大刺刺抢过父亲习惯的摇椅位置,翘起二郎腿玩打火机。恩雅坐在正翻阅圣经的父亲身旁,专注地看着电视的玩偶卡通「爱莉丝梦游仙境」。」
  男人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浓密的眉毛轻皱。
  小恩看了男人一眼,继续道:「“爸!要不要来只菸!”乔洛斯用打火机点燃铅笔末端,假装抽烟。“住嘴。”父亲嫌恶地瞪了乔洛斯一眼,乔洛斯只是嘻嘻嘻怪笑,没大没小。」
  就这样,小恩原本还分神观察男人听故事的表情,但随着口中的故事发展,她的眼睛也渐渐只停留在纸片的字句上。
  细细读着,忘了自己一丝不挂。
  五分钟过去,小恩念到最后一段:「乔洛斯咧开嘴大笑,剧烈晃着摇椅大叫:「做梦!做梦!做梦……」母亲看着躺在怀中熟睡的乔伊斯,乔伊斯睡到身体都微微发热起来,眼皮快速颤动,嘴巴微开,口水从嘴角渗出。母亲亲吻乔伊斯的颈子。那么爱睡觉的他,现在不知道是否做着梦?做着什么梦?」
  小恩抬起头,遗憾地说:「没了。」
  男人睁开眼,好像睡了一觉那么朦胧。
  「确定吗?」
  「就写到这了。」小恩将纸翻到背面,空白一片:「这是哪一本书的内容?」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再读一次吗?」
  就连辍学的自己都觉得识字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怎么,这个男人连学校都没去过吗?喔不,说不定这男人不是本国人,所以难怪话特别少,表达能力也差。
  小恩当然不知道,也不敢问。
  反正只是再读一遍,小恩便仔细又念了一次。
  这次还刻意放慢读故事的节奏,让专注聆听的男人听得更深刻。
  七分钟过去,男人再度睁开眼睛,大梦一场似的。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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