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迷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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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迷帚-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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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二元至数十元不等。各符黄白绫,皆须自办。照价缴加账房费二成,用印费一成。更向各道观硬夺软骗,无所不至。一醮三百金,一忏四百金,授意于道纪司为之兜揽。顽蠢如豕之绅宦富户,争先问津。复有具禀呈告被鬼怪所扰者,张均示价千金起码,为之捉妖。定期设坛召将,限先三日缴银。谓捉获之妖,即须当日押送出境,藉以脱身。行同诳骗,其计甚狡,到杭后愈出愈奇,人欲瞻仰颜面者,须费十四文,为挂号金,每日亦动以数十千文计。
  “杭人有何某者,一日在天师庙内云,欲责以哄骗之罪,势甚汹汹。经执役者极力拦阻,众询之,云:『画财神符时,天师语以此次湖北票。必中大彩。今既不中,诳骗无疑。即天师不出见,符洋必须见还。』时旁观甚众,复怂慂之,幸经警察兵驱散,何某无法将其价目虎头牌等碎之而去,闻天师甚狼狈云,各报载之历历,当非子虚。亦中国特别之丑状也。”
  资生叹口气道:“黑暗世界,无一好消息,奈何!奈何!”
  说罢,起身告辞道:“弟等出门多日,现急于返舍,容俟后会。
  ”热诚殷殷送至船边,各道珍重而别。
                        


第二十三回    试白刃作法戕己 照红鸾冲喜成灾


  三人调查既毕,仍回至古儒林,心斋、壮抱久客思归,因即买棹返镇。到家之后,行装初卸,便走访成德。成德自二人去后,苦无知己,也不甚出门,把那家中所有的书一块儿搬出来,已阅者温理一过,未阅者按日研究。有了定课,光阴便过得很快,日复一日,到也不觉寂寞。
  这日正独自一人在书房用功,忽见二人到来,久别猝逢,不觉喜形于色。成德先问出游情景,二人一一对答毕,然后心斋询问成德,近日镇江有无怪事?成德道:“弟从二位开棹后,尘俗恶态,实见不惯,因此久未出门,只得以载籍消遣,尚友古人,那镇江的近状,不大留心。惟二位开船十日后,同一敝亲在前街清明阁酒楼小酌过一次,酒后偶与酒保闲谈,始知镇江近有一种香火会,装束不男不女,当街搭台,跳舞歌唱,此风素盛于扬州。凡人家起造房屋,有病失火,无不事后做会,或一日或三日不等。自前江都某令严禁,此风稍杀。不料镇江忽然兴起,男女拥挤,日夜不绝。幸经地方官觉察尚早,饬差签拿,香火笞责,地保枷示,事遂解散。这也不必细述。惟内有一陈姓,绰号橡皮阿三者,从前乐近匪类,甘入下流,惟资质灵敏,见称朋侪。适有术士某乙,善于敕勒,往来江湖,藉符咒以赚资财。阿三从学尽得其术,每诩诩自得。谓虽枪械不能损伤,其实却未试过。阿三有姊嫁城外某乡富室,阿三每赌败囊空,即向借贷,前日又向其姊需索百金,以供孤注。姊以欲壑难填,严词峻拒。阿三恼羞成怒,适甥自外至,甲即絷而拔刃对其姊道:『不予我金,我当先自杀,然后杀甥,勿怪无渭阳情也。』言罢,反刃欲自斲。其姊惧怕求恳,银两不足,继以衣饰,阿三始释甥而去。其姊泣诉于甥伯某丙,某丙笑道:『天下岂有已自杀尚能杀人之理?此后倘再来肆扰,听其自杀可也。』不数日阿三再至索钱,其姊即遣人召丙,阿三又挚缚其甥,吓唬如前。某丙便道:『听你自杀,看你如何还能杀人?
  』阿三自以为得某乙异术,只要念起咒来,自己用刀劈斲,可以不死,且一霎时毫无伤损,便大胆一试。那知血流如注,疼痛异常。晓得上了某乙的当,只好狂奔逃去。后来竟成废人,传为笑柄。
  “又有某街妇人洪氏,病瘵已三易寒暑。前日疾又大作,医药罔效,奄奄一息,势将待毙,有好事者献策曰:『此疾非红鸾星临门,不能见效。』即俗所谓充喜者。是时适其幼子聘而未娶,洪深然之,立遣冰人向坤宅关说,择于某日迎娶。迨花烛进门,新人行合巹礼甫毕,正拟送入洞房,新郎一足方跨入槛内,不料一个倒栽葱,倒跌在地。喜娘向前搀扶,但见新郎面如土色,双目上泛,口鼻流涎,昏迷不知人事。不得已,相将扶入洞房。移时寒热大作,四肢冰冷,合家惊慌失色。谓此子素无疾病,何以至此?殊不可解。忽有老妪云:『必系冲犯花煞所致,须邀羽士禳解,方可无事,否则恐有性命之忧。』主人听其言,于是延道士,雇乐部,为款待花煞之举,更觅得猫一犬一,双双交拜,名曰猫狗做亲,耗费多金,异常忙乱,谓此病当可速痊,孰知病竟不起。其家因病而充喜,反因充喜而得病,以致于死。其母病中痛子,登时气绝。新妇自伤命薄,屡欲觅死。罪魁祸首,不得不痛恨于怂慂充喜之人,及劝请解煞之老妪。真害人不浅。而愚民听信无稽之谈,以致自取其祸,可为浩叹。以上两事,亦可见我镇江民智之有退无进也。”三人谈了片时,便各各分手而归。
                  


第二十四回    修志书独出心裁 施棒喝顿开茅塞


  那资生自心斋、壮抱去后,便静坐书斋,酌定体裁,将那县志悉心修辑起来。缺者补之,略者详之,无关紧要者删削之,有益社会者发明之。与那昔人志乘重官事忽民俗的陋见,真有上下牀之别。不期一日正挥毫缮写间,突来一不知姓名、宽衣博袖、满脸腐气的老儒。那人跨进书室,并不向主人致礼,便坐在那靠东椅子上,嗤的一笑道:“好,好。『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你这少年,公然充起著述名家来,怪极,怪极。”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向衣襟上又旧又污的布袋内摸出一京料鼻烟壶,且倾且嗅,旁若无人。资生虽是个新学界的巨子,却深明进化原理,谓人生知识,实随世运为升迁,故于那些老人家,却从未无端得罪。今见这等模样,也自按捺不下。便冷冷的说道:“这又奇了。老哥你在那吃了亏,却来我处无理取闹?那学问二字是讲不得年纪的。贾生弱冠,上《治安疏》,长吉七龄作《高轩过》,祢衡、陆贽年未二十,而孔融、张鉴皆与作忘年交。如今小弟才疏学浅,虽比不得那祢、陆,老哥的尊齿,好似已逾孔、张,骄妄如此,这器度就多多不及了,他更何论?”
  那人听了也觉自己过于冒昧,难怪资生不平,便尽情的吐露道:“我之责你,也有一段原理。闻得你此次修志,竟添入迷信一门,将全县风俗描摩尽致。你可晓得神道设教,是古人救时的妙计,今被你一一道破,从此没有畏惧,这班蚩蚩者氓,一发要旁驰横决,肆行无忌了。”
  资生聆了此言,方知那人心本无他,也是个保守派的本色,便正色的答道:“老哥,这犹似是而非的见解,顾亭林有言:『有道之世,其鬼不神。』方今世界文明,日有进步,那神权两字,必不能行于二十世纪以后。何苦自设罗网,作种种掩耳盗铃的下策,致于政界、学界、实业界、生计界,隐隐中并受无穷窒碍呢?若虑迷信一破,道德坠落,必以保存为得计,此又何异欲止渴而饮鸩,欲疗疮而剜肉?竟是自害自的勾当。小弟愚见,原思双管齐下,一边将迷信关头重重戡破,一边大兴学堂,归重德育,使人格日益高贵。这就是万全无弊的上策,并非有摧毁而无补救。老哥,此可不必多虑的。”
  那人听了,便恍然大悟道:“辱承教言,顿开茅塞。适才无理,敬求鉴原。弟姓王,名存中,字执一,世居吴江城内,久闻大名,却未深信,今听了此一席话,可见足下竟是个知行合一、补偏救弊的伟人,比那借新党名头哄骗世人的,竟有霄壤之判。此不特吴江莫大之幸也。敢问县志业已起稿,那学堂一事可有眉目?”
  资生道:“数日之前,弟已拟就启文,布告阖邑士绅,各就本地筹款兴办,现陆续接有允办回信,并托拟章程课目等事。
  大约明岁正月,均可开学。言未已,忽邮局递到一信,上书昆山沈缄字样。资生狂喜道:“此学海先生之覆函也。”说罢,便拆开与执一同阅道:资生先生知己,吴门握别,转瞬多年。兄以卢牟六合之才,施改革一方之计,其胜任愉快可知。垂虹亭畔,幸有我公,去旧播新,非异人任。前读手函,知足下运龙门手笔,补鲈乡纪闻,明岁正月,又有提倡宗风,遍开学堂之事。通儒举动,迥不犹人。临颖神驰,不胜蚁慕。仆事与愿违,频呼将伯,几经唇焦舌敝,昆山学务,始稍稍可观,一线光明,卑何足道。
  近以民愚俗陋,有触于中,拟成《醒迷文》一篇,冗碌属稿未毕,容续尘览。即候着安。梧凤上。
  资生阅毕,执一在旁道:“学海先生闻名久矣。顷兄言兴学启迷,须双管齐下,贵友既着有《醒迷文》,俟寄到时,明岁开设学堂,可钞贴各乡镇讲堂,以便教习随时讲解,俾学生触目惊心。”
  资生道:“君言甚是,弟当谨记。”执一闲坐片刻,便也告辞而出。此后各事,详载续编,兹不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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