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杨坚继承了北周武帝“包举六合,混同文轨”(《周书·武帝纪下》)的理想,隋朝建立之后,就有了并吞江南之志,并与高熲商派可以带兵平陈的将帅之才。在高熲的推荐下,开皇元年三月,以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守广陵(今江苏扬州),以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守庐江(今安徽合肥),摆开了平陈的架势。九月间,以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发兵攻陈,并命尚书左仆射高熲节度诸军。正式打出了统一的旗帜。
但在隋朝建立之初,北部的突厥依然是一个严重的威胁。这使得隋朝的统一事业还不能迅速展开。在北周时曾经护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熟悉突厥内情的长孙晟建议隋文帝采取“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的方针,经过几年的分化工作和军事进攻,到开皇五年,东突厥沙钵略可汗臣附与隋,隋朝的北顾之忧得以解除。
在解决突厥威胁的同时,隋朝并未放弃灭陈的准备工作。开皇七年(587),隋朝利用江陵(今属湖北)后梁政权内部的贵族势力倒向陈的时机,以陈纳叛为词,下令废其国,消灭了这个自北周以来就成为傀儡的政权,拉开了正式伐陈的序幕。八年二月,陈人又出兵硖州(今安徽凤台县西北),这促使隋文帝决定发兵讨陈。十月,正式下诏伐陈。诏书抄写了三十万通,在江南广泛散发。接着,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率领九十个总管,大军五十一万八千,兵分八路,从巴蜀到东海之滨沿长江数千里的战线上,向陈发起总攻。诸军皆受晋王杨广节度,又以高熲为晋王元帅长史,主持军中事务。十二月,杨素率舟师出三峡,乘夜偷袭陈守卫长江险要的水军,顺流而下,直抵达汉口。其他各路大军也都先后兵临长江。形势不断沿着隋朝方面的部署向前发展。《资治通鉴》记载,开皇九年正月初一,陈后主朝会群臣时,“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于是出现了陈后主昏迷不醒的情况,而且采石守军皆醉,颇疑当日隋军采取了毒气战。贺若弼利用敌人的麻痹心理,自广陵引兵渡江,陈兵竟然没有发现。韩擒虎将五百人夜渡长江,守者皆醉,顺利地占领了采石矶。
当建康朝廷对于面对隋军的进攻应该采取何种行动久议不决的时候,贺若弼已于正月七日攻克京口(今江苏镇江),进据钟山。韩擒虎也已经率军屯驻到了建康城外的新林。一向怯懦的陈后主吓得日夜啼泣,建康朝廷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十二日,贺若弼率领八千甲士大败陈军,俘陈将萧摩诃;韩擒虎自新林向建康城内进军,在归降的陈将任忠的带领下,领兵直入朱雀门,进至宫廷所在的台城。陈后主在感叹了一番“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之后,不顾群臣的谏阻,带着张贵妃、孔贵傧仓皇逃入后宫景阳殿的枯井之中,随即被隋军俘获。陈朝至此宣告灭亡。
陈后主被俘后,陈的一些地方官还有据城抵抗的,但很快都被讨平。杨广还让陈后主致书于在岭南割据自保的冼夫人,使得岭南诸州也很快接受了隋朝的统治。陈的统治区域全部纳入隋朝的版图,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第二年,江南还爆发了大规模的反隋暴动,各地酋豪对于隋朝的斗争几遍及旧陈全境。尽管这些暴动都被迅速压服,但它说明了隋朝在南方的统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完全巩固。
隋朝灭陈,结束了近三百年的分裂局面。这是隋朝在中国历史上的伟大贡献。这样一种统一的格局,是由南北朝以来的历史进程所决定了的,同时,也是当时双方力量对比的必然结果。天下统一了,但巩固统一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随之而来的,是进一步加强对包括江南在内的地方的控制,而统治集团内部争夺皇位的斗争,也因杨广平陈的大功而日渐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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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杨广不仅在做晋王时为统一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做皇帝以后,巩固统一的意识也非常强烈。营建东都、开凿运河、修筑长城、修建通往边疆地区的驰道、设立河西四郡等,都贯穿着巩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意识。
隋炀帝的此种努力是建立在隋朝强盛国力基础上的。从隋文帝统治初期开始,隋朝的国力就在迅速增长。平陈后,隋文帝进行了府兵制度的改革,将原来兵农分离的职业兵,改变为兵农合一的义务兵制度,军人都在州县入籍,其家庭应负担的赋税、兵役义务,和其他编户一样,都登记在户籍和计帐上,军人本身则仍受军府的统辖。在府兵制最终完成向兵农合一转化的同时,国家掌握的纳税户口也极大地增加。军事力量的加强和纳税户口的增加同步实现,这是隋朝国力强盛的重要原因。
隋朝初年国家控制的户口迅速增加。开皇九年(589)全国统一时,为700万户左右,到隋文帝末年(604),超过了890万户,十五年间增加了近200万户。这样的速度,不会完全是人口的自然增殖,主要是大量的隐瞒户口被检括出来。由于著籍户口的大量增加,国家的财政储备急剧上升。加上隋文帝注意节俭,官僚机构也不是很庞大,兵农合一的府兵制下,国家又不用支付养兵之费,所以到隋文帝统治的中期,府库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国家控制了大量的著籍户口,还等于拥有了用之不尽的进行大规模工程建设的劳动力。隋炀帝即位后,局面稍稳,立即下令“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并将男子成丁年龄由此前的二十一岁提高到二十二岁,其前提是“是时户口益多,府库赢溢”(《隋书·食货志》)。所以他在即位之初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
604年十一月,隋炀帝下诏征发丁男数十万,在洛阳的外围四周开挖一条长堑,自龙门(今山西河津)东接长平(今山西晋城西北)、汲郡(今河南淇县),渡黄河至浚仪(今河南开封)、襄城(今河南临汝),达于上洛(今陕西商县),作为洛阳的屏障,以弥补洛阳没有关河之险的缺陷,工程全线几千里。十几天后,正式下诏营建东京。四个月后,于大业元年(605)三月下诏正式开工营建东京,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建成了一个东方大都会。动用的劳动力是“每月役丁二百万”。目的是为了加强对全国的控御,尤其是加强对还有着割据倾向的北齐旧境的威慑。毕竟洛阳比之长安更有居天下之中的意义和作用,而且在关东地区,是长期与西部政权对峙的北齐旧境,颠覆统一政权的危险还明显存在着。
就在下令开工营建东京的第二天,隋炀帝又颁布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的诏令,紧接着便征发河南、淮北诸郡百姓,开凿通济渠,自东京西苑引谷水、洛水入黄河,进而沟通黄河与淮河流域。这项工程征发的民工,“前后百余万”。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修建沟通淮河与长江的水运工程。与此同时,在长安至江都(今扬州)间修筑了四十余所离宫别馆。这些工程,从大业元年三月底开始,到七月底就全部完成。尽管《资治通鉴》记载,在开凿运河和修造龙舟和各种船只的过程中,“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相望于道”,但政府修建大工程的能力还是明显地很强大。八月十五日,隋炀帝乘龙舟从洛阳出发,通过运河前往江都。仅仅挽船的人力就达到十八万余人。
大业三年,炀帝北巡。期间,“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又下诏征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绵亘千余里。由于工程浩大,工期紧急,“筑之二旬而毕”(《资治通鉴》卷180),所以如《隋书·食货志》所说,“死者太半”。他北巡的队伍本身就是隋朝国威的一个极好显示,“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以启民可汗为首的北蕃酋长们,无不为之叹服。
大业四年,征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全线二千余里。永济渠的工程量更加浩大,大抵到大业六七年间完工。大业六年,又开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八百余里。大业七年二月,隋炀帝从江都乘龙舟北上涿郡,开始经营攻打辽东。永济渠的开通,将经济最发达的河北地区纳入了运河体系,为加强隋朝的经济力量和政治上的控御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河右。这是在经略高丽之前的一次大规模政治出巡和军事预演。隋炀帝亲征吐谷浑,使今青海境内的大部分地区归于隋王朝的版图之中,并因此加强了对丝绸之路的控制。期间,隋炀帝还在燕支山(今山丹大黄山)会见高昌王鞠伯雅、伊吾吐屯设及西域二十七国使者,吐屯设献西域数千里之地,隋炀帝因此设置河西四郡,丝绸之路全面开通。
隋炀帝在位期间,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巩固,进行了积极的努力。但是,他的这些紧锣密鼓的举措,超出了社会的承受力。隋朝的动荡,在隋炀帝征辽与高丽的战争开始之后,很快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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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代周,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尤其是灭陈统一南北后,摆在隋朝统治者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局面。隋朝是一个短命的王朝,但由于它处在中国历史大转折的时期,隋代二帝的一系列措施,都具有了为巩固中央集权和统一多民族国家而努力的改革意义。由于隋朝二帝的改革,中国古代的中央集权体制有了重大发展。
在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央集权化不断加强的基础上,隋文帝开皇三年(683),在北齐已经出现的“敕用州主簿、敕用郡功曹”(即通过卖官收回中央对地方佐官任命权)做法的基础上,从制度上取消州郡长官自辟僚属的权力,规定地方佐官一律由中央任免,并改革地方行政体制,由州郡县三级制改为州县两级制。与此同时,在选官原则上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