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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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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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身上的衣裤有几处还在燃烧。就在龙哥钻出来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屋架“轰”的一声倒下了,在场的人看着这情景直咋舌,显得好后怕,同时都把钦佩的目光投向龙哥
  龙哥额前又添了一块伤疤,寨里人说龙哥四年消防兵没有白当。

  二叔
  二叔在云龙寨颇有些名气。他的出名,因了他的一手好烹调手艺。
  别看他身材矮小,脸上不均匀地撒着几颗麻子,腿也有点跛。可他的烹调手艺,特别是他做的油炸豆腐,白嫩嫩、软和和,吃在嘴里,滑腻舒畅,口舌生津,要看头有看头,要吃头有吃头,就连寨子里平素几个喜欢夸海口的,见了也是“啧啧”称赞,自叹不如。因为这,秋收一上岸,二叔便成了寨子里的大忙人。不管哪家的红白喜事、竖屋立碑、生辰寿诞、三朝满月只要日子不重,都少不了他当大师傅,掌勺下厨。二叔天生的好脾气,无论活儿几多忙,从来也是寅时叫卯时到。如果几家同时来请,他会给未去的人家讲上几箩筐好话,似乎是他请人家而不是人家来请他。
  客人来了,二叔腰扎一块画布般的包袱,高挽袖子,灶前灶后团团转。在氤氲之气中,他看见客人们吃得额上汗涔涔,嘴角油糊糊,不停地打着饱嗝,并不时听见几声称赞烹调手艺的话,二叔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快慰,几颗麻子笑得挤成一堆,给客人们菜也添得更勤。
  客人散了,主人照例递给他一个红包,就是小气一点的人,那包里也有好几块钱。他老是说:“乡里乡亲,谁个没有大务小事。”然后丢下红包,反剪着双手,迈着有点跛的脚径直走了。
  然而,自去年秋天始,二叔常一个人发呆。寨子里有几户人家提着烟酒去请他,他却瓮声瓮气地说:“搞不成。”别人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又赔笑脸又讲好话,二叔听得不耐烦了,手一挥:“搞不成就是搞不成,哆嗦什么!”等那几个人一转背,他便把做油炸豆腐的撮箕也烧了,丝瓢也拆了,并且边拆边说:“我再也不给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下厨了。”
  农历冬月,我哥哥要收亲,父亲去找二叔帮忙。二叔沉默了一会,才说:“老哥,我看你别饿汉充饱汉,我们的日子还紧呢!张老五家娶儿媳妇讲面子,要我去下厨,全家人攒了几年的东西,我只几餐就给他办吃了,到头还欠一屁股账,人也老了许多,我看着都替他心疼。侄儿收亲,你只请三五好友喝杯酒,下酒菜你不用愁,你要大操大办,我可帮不了这个忙。”
  父亲回来后,一夜没睡好,显然他被二叔说动心了。哥收亲那天,父亲果真只请几个好朋友小聚。
  这事一下成了寨子里的头号新闻,父亲向大家把二叔的那番话学说了一遍,原来对二叔有些怨气的那几家反倒生出几分感激。从此,寨子里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渐渐少了。
  二叔虽不再帮人下厨,却比先前更出名了,还担任了寨子里红白喜事理事会的什么会长。

  二妹子
  二妹子高中毕业后,应招上天子山当导游员,为一茬又一茬游人边引路边指指点点,蛮带劲。随着时光的流逝,总在老地方转来转去,老是重复着说了上千上百遍的话,当初那份热情便慢慢降了温。
  一天,带一群广州的客人上山观光,当客人们到达老屋场景区时,一个个都已筋疲力尽,坐在地上不想动弹。正在这时,丛林中飞出一位少女流泉般带着原始野味的山歌:
  苗家生来爱唱歌,
  歌声悠悠坡连坡,
  山山岭岭歌不断,
  唱得彩霞从天落。
  这山唱歌那山应,
  一人唱歌万人和,
  同声歌唱好风景,
  苗歌越唱越快活。
  原来是一位拾柴的苗家姑娘在一边劳作一边唱歌。客人们听了那古朴、悠扬的歌声如痴如醉,全然忘了爬山的疲劳。二妹子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坪然一动:我怎么不晓得把传统民族文化和导游结合起来呢?
  这一夜,二妹子失眠了,她好激动好激动。
  从那以后,二妹子只要一有空,就到天子山上苗家学唱山歌,到土家人那里练摆手舞,到民家(白族)那里跳杖鼓舞。有一天晚上,天上下着小雨,二妹子照例到月亮垭土家人那里去练摆手舞,因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下一道高坎,腰上火辣辣地痛。她咬牙爬上路,踉跄着赶去学跳舞,回来后两天没起床。就凭着她的倔强和悟性,很快学会了好多好多的山歌,摆手舞、杖鼓舞也跳得象模象样。她还自己掏钱请人做了各色民族服装,带客人上山的时候,她就穿上富有民族特色的服装,等客人们累了,她要么亮开歌喉唱几首曲调婉转、娓娓动听的山歌,要么轻舒舞姿跳一场淳朴优美、激人奋进的舞蹈。惹得那些常居闹市的客人不停地鼓掌,不住地吆喝“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看着客人们那寄情山水、忘却尘世烦恼的神态,二妹子领略到了人生的乐趣。
  二妹子不是浅尝辄止的人。听人说,她在思考如何把现代舞蹈和民族舞蹈融为一炉。听人说,她还在跟着广播电视学英语和日语。
  二妹子出了名,上山的游人都指名要她当导游。
  好远好远的地方都知道天子山上有个二妹子。

  女支书
  掌灯时分,云龙寨支书玉秀从十几里外的镇上进货回来,进门放下背篓,坐在椅子上就不愿动。天闷热得很,长脚蚊子不时从耳边掠过,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坐了一会,天全黑了,玉秀夜饭也懒得吃,从尼龙绳上扯下一条毛巾,拿上换洗的内衣内裤出了门,摸黑走下吊脚楼,来到潺潺流淌的竹溪边。玉秀蹲下来,把右手探进水里,溪水凉滋滋的。她弓腰蜕下衣裤,“扑通”一下跳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从肩上、腋下和胯下悄悄溜进溜出,挠痒痒一般,惬意极了。玉秀闭着眼睛仰躺着,任温柔的溪水轻轻抚摸,暑气和困倦随着溪水渐渐流去。
  不知过了许久,玉秀爬上岸穿好衣裤,摸黑原路返回吊脚楼,对正在埋头抽烟的丈夫说了一声:“我睡了,把门关好”,便爬上吱嘎作响的木床睡下了。蚊帐里像蒸笼般难受,迷迷糊糊中,玉秀想:怕要下大雨了,广播电视里老说今年有大汛呢。下半夜,玉秀在梦中隐隐听得哗哗的雨声和从天边传来的阵阵雷声。睁开眼一听,屋瓦上倒豆子一般,是下雨了,而且下得还挺大。山洪从七沟八岔汇聚到竹溪里,竹溪已经涨水了,不时听到木头之类漂浮物与石头相撞的迸裂声。玉秀心中一紧:寨子里多数人家都是依溪而筑,今晚的雨下得特猛,会不会出事?她忙伸手去摸床头的电灯开关拉线,连扯几下,电灯不亮。她又伸手去摸放在枕头下的手电筒,摸着后,踮着脚从屋后的窗户往竹溪里照了照,玉秀吓了一跳,白天还温柔娴静的溪水,此刻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卷着树木、庄稼和牲畜,翻着白沫,狂啸而下,水位已到玉秀家磉凳岩边了,而且还在不断上涨。玉秀忙摇醒正在酣睡的丈夫说:“快起来,涨大水了!赶快沿河去叫人,再迟就跑不出去了”。玉秀和丈夫顾不得自己的房子随时有被冲倒的危险,各自拿着一支手电筒,戴上斗笠,冲进了瓢泼似的雨帘中。他们分头沿河挨家叫门,不少人还在睡觉,糊里糊涂被叫醒后,不相信竹溪会涨大水,埋怨玉秀搅了他们的好觉,可开门一看,吓得舌头伸出老长收不回去,连什么东西都不拿,拉大扯小夺门而逃。
  玉秀来到张三哥家,全身已无一根干纱。见张三哥家毫无动静,便把门擂得山响,还是无人应声,玉秀以为家中无人,便到其他人家去叫门。原来张三哥的老婆前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张三哥邀人在家里打了大半宿“三打哈”,睡得很晚,一睡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过了好久,张三哥恍恍惚惚觉得屁股下面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是水,翻身跳下床,水已淹至胯下,只好穿着一条短裤往外逃。
  风在呜呜地刮。雷在轰轰地响。雨在狂狂地下。水在猛猛地涨。玉秀在越来越深的洪水中来回地叫门,斗笠被吹跑了,鞋子被冲掉了一只,手电筒因为浸水也不亮了。这时,玉秀只好就着朦朦胧胧地曙光,和被叫醒的男人们一道,扶老携幼向高处转移。洪水漫过了坝子,冲进了寨子里的道路,晒坪,看去到处是白茫茫一片,洪水裹着暗石、泥沙、树木推波逐浪。玉秀搀扶着五保户菊花婶,在水里择路艰难挪动,水下一块岩石狠劲地撞在她的小腿肚子上,玉秀一阵钻心的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刚站稳,眼见一根碗粗的木头直朝菊花婶撞来,玉秀顾不了许多,把菊花婶用力往前一推,木头擦腰呼啸而过。
  玉秀看着雨中高处黑鸦鸦的人群,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玉秀发现溪边木生家有火光闪了一下。她马上意识到,屋里还有人。就着晨光望去,洪水已淹至木生家的窗户边了,情况十分危急。玉秀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年青人说:“糟了,木生家还有人没跑出来。”说完,拄着一根木棍就往水里走。几位年青人见了,忙喊:“玉秀姐,危险!快上来,让我们去”。玉秀头也不回,继续试探着往前走,高处的人群被玉秀这一举动感动了,几个年青人也忙着往水里跑,他们前后左右护着玉秀一步步往前走。高处的人屏住气,为水中移动的黑团暗中捏着一把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玉秀他们趟着齐腰深的洪水走到了木生家门前,年青人使劲踹开门,发现木生的父亲蹲在灶台上正不知所措。
  玉秀忙喊:“岩生伯,快下来,我们接你来了。”岩生伯从灶台上跳下来,在几位年青人的搀扶下踉跄着趟过洪水。等他们走到高处回身再看木生家的房子,房子在洪水中摇晃了几下,就被洪水吞噬了。岩生伯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禁不住老泪纵横,嘶哑着声音说:“玉秀,多亏你们救了我,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下河喂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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