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赛尼新作:灿烂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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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赛尼新作:灿烂千阳-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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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来参加圣战。

  “布加勒斯特。哈瓦那,”莱拉费力地想起来了。

  “这些国家是我们的朋友吗?”

  “是的,尊敬的老师。它们是友邦。”

  画家阿姨微微点了点头。

  放学了,妈妈本应来接她,却没有出现。结果莱拉只好跟她两个同班同学吉提和哈西娜一起走回家。

  吉提是个敏感的瘦小女孩,用橡皮筋把头发扎成两根马尾辫。她总是愁眉苦脸,走路的时候把课本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一个盾牌。哈西娜十二岁,比莱拉和吉提大三岁,但她留了一次三年级,留了两次四年级。哈西娜虽然并不聪明,却非常淘气,还有一个吉提所说的像缝纫机似的嘴巴。正是哈西娜给老师起了这个画家阿姨的绰号。

  今天,哈西娜不停地说她有个好主意,能够挡住那些自己并不心仪却前来求爱的人。“这个方法连傻瓜都懂,肯定能发挥作用。我向你们保证。”

  “说什么胡话呀。我还小,哪会有人向我求爱呢!”吉提说。

  “你没那么小啦。”

  “好吧,可是从来没有人向我示好。”

  “那是因为你长了胡子,亲爱的。”

  吉提的手赶紧向下巴摸去,忧心忡忡地看着莱拉。莱拉露出怜悯的微笑——吉提是莱拉见过的人中最没有幽默感的一个——摇头宽慰她。

  “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该怎么做,两位小姐?”

  “说吧。”莱拉说。

  “豆子。至少要四罐。在那个老掉牙的糟老头来向你提亲的夜晚。但是时机,两位小姐,时机最重要。你必须等到给他上茶的时候才能把这些豆子扔向他。”

  “到时我会想起来的。”莱拉说。

  “那他会被你挡住的。”

  莱拉本来可以说她不需要这个建议,因为爸爸一点都不打算这么快就把她许配给人。爸爸在塞罗上班,那是喀布尔一家规模庞大的面包厂,他整天在炎热和轰鸣的机器中劳作,不停地给那些巨大的烤炉鼓风,磨面粉,但尽管如此,他究竟是一个上过大学的人。他担任过一家高中的教师,后来被新政府解雇了——那是1978年的暴乱之后不久的事,距离苏联入侵还有一年六个月。从莱拉小时候起,爸爸就跟她说得很清楚,除了她的安全之外,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她的教育。

  我知道你还小,但我希望你现在就明白并且记住这个道理,他说,婚姻可以等待,教育却不行。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真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如愿以偿,莱拉。这一点我很清楚。我还知道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阿富汗将会像需要它的男人一样需要你,甚至比需要它的男人更加需要你。因为,如果一个社会的女人没有受过教育,那么这个社会就没有进步的可能,莱拉。没有可能。




灿烂千阳 第十六章(4)




  但是,莱拉没有跟哈西娜提起爸爸讲过的这些话,没有说她为有这样的父亲而多么高兴,没有说她为他的评价而觉得非常骄傲,也没有说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以他为榜样,去接受高等教育。过去两年来,莱拉都拿到了优秀学生奖状。这种奖状每年发一次,各个年级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才能得到。不过她没有跟哈西娜提起这些话,后者的父亲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出租车司机,很有可能再过两三年就把她嫁出去。有一次,难得正经的哈西娜认真地对莱拉说她的婚事已经定了,对象是她的表哥,比她大二十岁,在拉合尔[1]Lahore,巴基斯坦城市。[1]开一家汽车商店。我见过他两次,哈西娜当时说,每次吃饭他的嘴巴都是张开的。

  “豆子,两位姑娘,”哈西娜说,“你们记住啊。当然,除非……”——说到这儿,她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手肘轻轻捅了莱拉一下——“来提亲的人是你那个英俊的独腿王子。那么……”

  莱拉把她的手肘推开。如果有人说塔里克坏话,那么不管他是何方神圣,莱拉都会顶嘴的。但她知道哈西娜没有恶意。哈西娜喜欢拿别人寻开心——这是她最拿手的好戏了,而且除了她自己,谁都逃不过她的取笑。

  “你不能这样说那些人!”吉提说。

  “什么那些人?”

  “那些因为战争而受伤的人。”吉提诚恳地说,全然听不出哈西娜开玩笑的口气。

  “我想这里有个吉提毛拉对塔里克有意思噢。我知道了!哈哈!但他已经名草有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说呢,莱拉?”

  “我可没对什么人有意思!”

  她们和莱拉道别,拐入她们自己的街道,一路上仍在争执不休。

  莱拉独自一人走过三条街。她来到她家所在的那条街,发现那辆蓝色的奔驰还停在那儿,就在拉希德和玛丽雅姆家外面。穿着棕色西装的老人站在引擎盖旁边,拄着拐杖,抬头望着那座房子。

  就在这时,莱拉身后有个声音喊了起来:“喂,黄毛丫头,看这边。”

  莱拉转过身,迎接她的是一根手枪的枪管。




灿烂千阳 第十七章(1)




  手枪是红色的,扳机护环是鲜绿色的。手枪后面紧贴着卡迪姆的狰狞笑脸。卡迪姆和塔里克一样,都是十一岁。他很粗壮,个子很高,下巴向前突出得很厉害。他的父亲是德马赞区屠夫,卡迪姆臭名远扬,经常拿小牛的内脏去扔过往的行人。有时候,如果塔里克不在莱拉身边,卡迪姆会把莱拉堵在学校操场的墙壁凹陷处,眼光淫荡地看着她,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一次,他拍拍她的肩膀说,你真美呀,黄毛丫头。我想娶你。

  这时他摇晃着手中的枪。“别担心,”他说,“我不会打你的啦。不会打在你的头发上。”

  “别这样!我警告你。”

  “你打算怎么做呀?”他说,“找你那个残废来对付我?‘啊,亲爱的塔里克。啊,你为什么不回家来帮我对付这个淘气鬼呀!’”

  莱拉开始向后退,但卡迪姆已经扣动了扳机。细小的温热水流一次又一次地射在莱拉的头发上;莱拉抬手护住脸庞,手上也沾满了水。

  其他几个男孩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纷纷起哄,哈哈大笑。

  一句从街上听来的粗口涌到了莱拉嘴边。她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十分清楚它怎么就成骂人的话了——但她急怒攻心,那几个字脱口而出。

  “你妈吃鸡巴!”

  “至少她的男人不像你的男人那么蠢呀,”卡迪姆不动声色地反击说,“至少我爸不是胆小鬼。顺便说一句,你干吗不闻闻你的手呢?”

  其他几个男孩纷纷大叫起来:“闻闻你的手!闻闻你的手!”

  莱拉闻了,但她甚至还没闻,就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说不会拿它来射在她的头发上了。她发出一声尖叫。听到她的惊叫,那些男孩起哄得更加厉害了。

  莱拉转过身,哭喊着跑回家。

  她在井里汲了一些水,走进浴室,把水倒进一个盆子,脱掉身上的衣服。她用香皂洗头发,手指疯狂地抓着头皮,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恶心不已。她往头上浇了一勺清水,用香皂洗起头发来。有好几次她差点就呕吐出来了。她不停地哭,不停地颤抖,用一块沾满香皂泡沫的毛巾一次又一次地擦自己的脸庞和脖子,直到它们变得通红。

  她换上干净的衬衣和裤子,换的时候,她心想,要是塔里克和她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当然,妈妈本该去接她的,如果她去了,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出现。有时候,莱拉想不明白妈妈干嘛要把她生下来。现在她认为,如果人们的爱全都给了他们已经生下来的孩子,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再生其他的了。太不公平了。她心中升起一阵怒火。莱拉走进自己的房间,躺倒在床上。

  稍微平息之后,她沿着走廊,来到妈妈的房间门口,敲敲门。早些年,莱拉常常在这个门口一坐几个钟头。她会轻轻敲门,像一个试图解开魔咒的魔法师,一次又一次地低声叫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但妈妈从来不会打开这扇门。这回她也没有把门打开。莱拉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妈妈也有心情好的日子。她双眼发亮,轻松愉快地起床。她那低垂的下唇向上弯成一个微笑。她洗澡。她穿上干净的衣服,涂上睫毛膏。她让莱拉替她梳头——莱拉很喜欢这么做,把耳环穿进她的耳洞。她们一起去曼戴伊市场购物。莱拉和她一起玩“毒蛇爬梯子”的游戏,她们吃着从大块的黑色巧克力削下来的刨花,这是少数她们两人都喜欢的东西之一。妈妈心情好的日子里,最让莱拉高兴的是爸爸回家的时刻,她和妈妈会从游戏板上抬起头,朝他咧嘴而笑,露出缀满黑巧克力的牙齿。每当这个时候,房间就会飘过一阵愉快的气氛,莱拉便能体会到一丝令她终生难忘的柔情;从前,当这座房子还很拥挤、充满喧闹和欢乐的时候,围绕着她父母的,该是怎样的温柔和浪漫啊。

  在她心情好的日子,妈妈有时候会烘焙一些点心,邀请住在附近的妇女过来喝茶和吃饼干。当妈妈给桌子摆上茶杯、纸巾和盘子的时候,莱拉会帮忙把一些碗擦干净。然后,当这些女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恭维妈妈做的点心很好吃时,莱拉会在客厅的桌子旁边坐下,试图也插上几句。不过她的话向来不多,莱拉喜欢坐下听她们聊天,因为在这些场合,人们把她当成稀世珍宝,她还可以听到妈妈充满感情地说起爸爸。




灿烂千阳 第十七章(2)




  “他原来是个第一流的老师,”妈妈说,“受到学生的爱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像别的教师,从来不用戒尺打他们。他们敬重他,你们知道吗,是因为他也尊重他们。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妈妈喜欢说起他们之间的情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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