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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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酒店-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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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个挺着一个地爬出开口,站在那里,身上还滴着水,既得意又紧张。费尔南开始研究必须要多少炸药才能打开保险箱,他认真地巡走每一然保险箱。他说:“先别急着屏住呼吸,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乔仔脱下湿答答的裤子,真希望自己有根干的香烟。“别忘记,烟火施放到十二点三十分为止。”
  费尔南耸耸肩,“这里很可能要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隔着这道墙,外面的人根本毫无所悉。听着,你听到任何声音吗?”
  有呼吸声,有人移动双脚时皮鞋发出的声音,还有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根本没有其他声音。他们位于一个隔音的真空空间。
  尚说:“来吧,来把这些混账保险箱炸开吧!”
  将军知道玛蒂尔德还醒着,虽然她背对着他,在他把腿移开床起了身,她闻风未动。他已经穿戴整齐,只差鞋子了。他一边找鞋,一边喃喃自语。他的脖子毛病又来了,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我很快就回来。”
  蟋缩在黑暗中的身影并没有任何反应。将军叹了口气,下了楼。
  凌晨三点钟,依斯勒一上一索格终于陷入沉睡。将军下了车,戴上手套,走过厢型车。空气中泛着一股清新。他可以嗅闻到河流的味道,听见水流从水车上流泻而下的声音。他打开后车厢的锁,开始把自行车拿出来,当他把它们—一地价靠在栏杆上时,一面逐一检查轮胎。他把重重的链条穿过横杆,然后扣上锁。他在钢门前站了好一阵子,心里揣想着,在门后路自己两公尺之遥的他们,不知情况如何。
  费尔南一面探向一只大型的吕宋纸信封,一面大笑出声。“我们会把这个大麻烦留给警察,他们就没心思开罚单了。”其他人围着他,将几张拍立的照片—一传阅:一个全身赤裸只着靴子与面具的女孩,脸上带着一种无聊的表情;一位雄壮肥胖的男士,满意地笑着展示自己勃起的性器;几位裸女,挥舞着鞭子,对着照相机咆哮。
  “乔仔,你的朋友吗?”
  乔仔看了照片一眼,里头是一位硕大的老女人,全身里在复杂的皮内衣里。他的脑海立即浮现潘太太穿着类似装扮的可怕景象。他说:“我真希望那是我的朋友,看看他的尺寸。”他翻翻其他的照片,在翻到一位中年男士时,停了下来,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脸庞,他不禁皱起后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在我们打工的旅馆里。啊,克劳德,你认出他了吗?”
  那大个从乔仔的肩膀望过来。“当然!”他点点头笑了,“那是在耶诞晚会出现的那个英国人,他们说他是个记者。”他从乔仔手中拿过照片,端详得更为仔细。“他为什么还穿着袜子?”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除了一连串的小型爆炸,什么也没发生。这些人都已经放松了。保险箱全炸开了,从中取得的物件堆满桌子:有些好珠宝、两只装着金牌拿披它豹麻袋,还有现金——一堆钞票,全集中在一起,塞入信封,再用粗橡皮筋绑起来,有法国法郎、瑞士法郎、德国马克,还有美金。他们没有人见过这么多钱,每回经过桌子,他们都忍不住碰一下。
  毁损的保险箱、信封与文件,散置一地。有房地产契据、股票凭证、遗嘱、情书及瑞士银行声明。警察在检视这些银行客户私人甚至不法的物件时,应该会度过一段满有趣的时光。那位整齐而诚实的银行经理米勒先生,很可能会因此丢了饭碗,被调到位于加彭的支行。安置这坚如磐石的保安系统的业者,一定会挨告,除非他们吐出钱来。而保险公司也会以一般正常营运保险公司的方式,撇清责任。这些想法,如果曾经浮现在保险室的七个人的脑海,只是徒增他们把手指弹在创国者的鼻子上(意指钞票上的肖像)的快感。
  现在,只能等待了。
  那些人在房间里恣意地伸展,漫无目标地徘徊,真希望自己能抽烟。巴希尔不成音调地吹着口哨,克劳德弹弄他的手关节。乔仔感受到,早先的兴奋之情已然消褪,心里盘算着如何让他们打起精神。这是领导人所应该做的。就是土气!这个字是将军一再提起的。
  乔仔说:“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拿到东西了,该如何处理?”其他人看着他,口哨与弹关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我呢,要去马提涅克,在海滩上弄个不错的酒吧有便宜的莱姆酒喝,再也没有寒冬,还有身材火爆的草裙舞女郎……”
  费尔南说:“那是大溪地,那儿的女人才穿草裙,我经在PTT的月历上见过。”他对着博雷尔兄弟点点头,“那才是那两个带着割草机的兄弟应该去的,博雷尔,如何?”
  博雷尔兄弟中的哥哥笑着摇摇头。“我不喜欢岛屿,太多沙,如果你有小麻烦,就无法脱身。不,我们想到塞内加尔看看,在那儿有好土地,你可以在那儿种松露,白色的那种。再把他们染成黑色,运到派瑞格,一公斤可以卖三千法郎……”
  “那得在肮脏的地方待上五年的时间。如果我是你,宁可种茄子。何必冒险呢?”
  克劳德靠了过来,拍拍尚的胸膛,“你的心里想什么?说来听听。”
  “蠢货!这是生涯转换的机会。”
  “巴希尔呢?”乔仔转过身,向着安静坐在角落的黝黑男士说:“那你呢?”
  一个露出白牙灿烂的微笑。“我会回家,买个老婆,很棒的老婆。”他连着点了好几次头。“一个年轻丰满的老婆。”
  几个小时过去,大家彼此交换对未来的想法,乔仔才发现。他们之中,包括他在内,都没啥大野心。他们要的只不过是床垫下多一些钱,生活容易一点,不要太过粗扩。他们都提到的是——自力更生。不要有老板,不要被人告知做这个做那个,不再被当做无用之人看待。就是这样的自立。而自立此刻就堆在桌子上。
  星期天的早晨,卖旧货的早就出门了,在阳光恣意散发威力时,把摊子摆好,太阳也把河上的雾露蒸发得无影无踪。折腾到很晚、睡眠很少的服务生,一正整理着咖啡馆外的桌椅,把面包店装面包与可颂的纸袋搜集起来,希望能收到前所未有的小费。兜售乐透彩券的人,在咖啡馆坐将起来,点了今天可能要消耗掉五六杯浓咖啡中的第一杯。载着比萨、肉品、乳酪与鱼的拥型车,在窄小的巷道中穿梭,朝某个特定的地方驶去。带着柠檬与大蒜的吉普赛女郎,为着黄金地段几乎吵了起来。慢慢的,依斯勒一上一索格准备好迎接另一个炎热而丰收的市集日。
  八点一过,观光客、早起者与专买便宜货的行家纷纷来到,在其他家庭的旧物中随机地拣取观看——有旧书、旧照片、年代久远而显得雾漆漆的玻璃杯、桌脚和椅脚并不相配的桌椅、松弛的藤椅、因年久被遗忘的战役而获颁的奖章、镜子与亚麻、花瓶、帽子以及从阁楼里清出来的残渣碎片;对街贩卖路易斯·昆兹(LOlliS Quinz )与拿破仑三世时期的古董;新潮派艺术及进口画作的古董商则悠闲地吃早餐。他们的客人稍后才会来到。届时当他们在后面的房间用五百元法郎纸钞付账的时候,他们的大车将堵住道路。
  乔仔伸展筋骨,看着手表。将军说,到了十一点半,交通会象水泥一般,动弹不得。再两个小时。他坐在地板上,靠在墙面。其他人之中,有一两个在打着脑,其他人则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们已经说不出笑话与其他话语。肾上腺素已经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与挥之不去的疑云。那门会炸得干干净净吗?脚踏车还会在那里吗?等待真不是件人做的事情。
  将军终于放弃整个早上的尝试。玛蒂尔德不起床,也不如同以往般的,去看她住在橘镇的姊姊,甚至不跟他说话。他大可一走了之,在谷仓坐上一整天,逃开她的指控与沉默的存在。他拍拍她的肩,结果却被甩掉,他于是决定连再见都不说。
  他在车上坐了几分钟,抚弄着胡子。她大概会一边听着引擎发动的声音,一边猜想着,下一次见到他是否会是在监狱的会客室。太阳照在停车场的砂砾地上,刺伤了他的眼睛,这时他想着在凉荫下的桌子旁喝着冰啤酒。玛蒂尔德也许说得对。他以前一直都是如此。他转动了发动器的钥匙,看看表,时间不多了。
  那两个吉普赛男孩最近过得极不如意。通常在市集的日子,总会有些手提袋或照相机被粗心地遗留在咖啡馆的桌子上或旧货商的摊子上,只要所有人一个不留神,这些东西就会不翼而飞。但是今天的观光客都相当不合作,手牢牢地抓着自己的物品。而许多人甚至在腰间揣着大大的囊袋,这表示必须利用刀子才能取得。现在要赚这种非法的钱,是愈来愈困难了。
  那男孩就在银行后面一带徘徊,当他们看见栏杆旁整齐地链着一排脚踏车,便尝试着打开旁边停靠的厢型车的车门。像这样完好而昂贵的自行车,应该不难脱手。那个在卡瓦隆用极少代价换取他们偷来的相机的坏蛋,也许会对这几部赛车用的自行车感兴趣。那些男孩悄悄地靠近,仔细地端详粗重的链条与大锁。这的确是把大锁,但应该不难开。他们的父亲曾经教过他们如何开大锁。他们觉得机不可失,于是跑到市场的另一边找他们正在卖前一晚偷来的鸡的父亲。他的口袋里有个小工具,专门用来开锁。
  乔仔说:“好了,时间到了!”
  他们把东西分成七份,放在桌上。他们把这些东西塞在外套里又深又广的口袋内,直到鼓起来,再把高面额的钞票塞入短裤前面,让大腿看起来像是肌肉十分发达的模样。费尔南在把锤子与其他工具丢下地板上的开口,掉入下水道之前,先仔细地擦试了一番。他们穿过的旧衣服就绑在门上的炸药引线,一旦爆炸,这些衣服就化为灰烬。
  桌子上只剩下那叠拍立得照片,费尔南坚持陈列展示这些色情照片,于是用最后一卷胶带将它们贴在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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