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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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609-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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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时间还早;去哪里呢?满大街都是人;他们行色匆忙;各有目的。只有自己;哪里都能去;又哪里都不能去;肖凤鸣头有点痛;她想起自己今天白天没有睡;家里那么多人;房子总是显得小了些。而勤富;除了反复追问小越的身世;已经把被窝都分开来了;肖风鸣的枕头也被勤富扔到了地上。肖凤鸣几次想和勤富争说;想到小越;终究是自己过错;所以;肖凤鸣觉得现在自己回到家里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忍气吞声;强颜欢笑。自从小越来到家里;开开已被勤富莫名其妙地揍过几次;开开好像越来越懦弱了;有时看见勤富在吃饭就不到桌上来夹菜;但是只要勤富一看他;开开又会急急地奔过来;闷头吃饭。小越有一次问肖凤鸣;姑姑;姑父是不是不喜欢我来?肖凤鸣拢了拢小越的肩;说;姑父喜欢你。 
电信大楼的钟已经敲过七下;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她原本也可以早一点到单位的;只是;她怕同事问她;小凤;怎么又提前来了;是不是急着等话友啊?小凤;这个月的话费你已经不低了;不要这么卖命吧。这种种;她又能说什么呢? 
就走路吧。肖凤鸣开始走路;市心路;花坞路;恩波路;一条一条地走;其间她碰到好几个熟人;他们都是快乐的;他们在秋风吹拂的晚上;出来散步。等肖凤鸣到达单位时;正好八点。 
几个空间的灯都亮了;只有肖风鸣的第三空间黑着。肖凤鸣换了衣裤;又洗了脸;她在镜子前站了站;觉得脸颊似乎又瘦下去一些;原来额头很光洁;现在只要把眉毛往上挑一下就看见一条一条的横杠;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苍老了。以前她很少照镜子;那是因为她容颜娇好;按勤富当时的话来说;他看中的就是肖凤鸣的相貌;皮肤白滋滋的;像刚制成的水磨年糕;光洁度高又弹性十足;身段也是骨肉匀称;说白了;那时双溪村的乡亲们都说肖风鸣是要吃居民饭的。也就是说;勤富一个居民那时要娶肖凤鸣这个农民为妻;说到底也是看中了肖凤鸣长得好看。虽然肖凤鸣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好看而沾沾自喜;但是现在;她却为自己在变丑而闷闷不乐。她倒了茶;多放了点茶叶;喝起来有点苦涩;是浓茶。 
杨光义见肖凤鸣来了;走出来;坐到肖凤鸣对面的沙发上;开始抽烟;肖凤鸣忍不住说;给我一支。杨光义很快帮肖风鸣点着了;外间的灯很暗;办公桌上那台电脑没有关;屏保图案翻来覆去地晃动;“让我温暖你的心”这几个字像醉汉一样颠来倒去。肖凤鸣把眼睛闭上;她很困;也觉得累;她闭着眼又抽一口;吸了进去;说;真苦。杨光义说;小凤;你是累了;累了就请个假;又不是非得赚今晚的钱。肖凤鸣忽然睁开眼;一下掐了烟。说;我缺钱。 
杨光义的脸此刻模糊不清;他一口一口吐出烟来。又见他抬起头;看暗里的烟雾;没有说话。 
肖凤鸣站起来;她突然一个趔趄;杨光义上前一步就扶住了她。杨光义说;你真的 

累了。肖凤鸣摆摆手;没有说话;又把杨光义扶着的手拿开来;说谢谢。 
肖凤鸣终于在第三空间的小床上睡着了;电话响了几次;她听见了却怎么也起不来。后来杨光义走进来;帮肖凤鸣接了一个电话。聊的时间不多;肖凤鸣就醒了;肖凤鸣看见杨光义拿着话机;半俯着说话;他的身子倾斜过来;右手握着话机正好在肖凤鸣的头上方;肖风鸣闻到了杨光义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呢?像是衣服在香樟树箱子里放久了;刚刚拿出来穿;那香味还来不及被风飘远。肖凤鸣有点感动;她很想握一握杨光义的手;她看到杨光义的后背;又冲动着想要趴在他背上;把头搁在他的肩膀。肖凤鸣就那样眯眼睡着;杨光义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因为接久了电话;有点职业的味道;笑声还是很爽朗的;牙齿露出来;在台灯下泛着暖暖的光。肖凤鸣慢慢地坐起来;她起了身;半跪在床上;她把头靠在杨光义背上;她闻到一种很男人的味道;有点清香;有点力量;忽地一下便淡了。杨光义的背一动;挺了挺;左手伸过来;拍了拍肖凤鸣的肩;继续接电话。肖凤鸣从杨光义的谈吐里听出来对方是个女的;大约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已不信任何一个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身边的这条狗。杨光义说;狗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然后;肖凤鸣又听杨光义说一些伦理道德之类的。挂了电话;肖凤鸣忍不住问一问;这个女人是不是和一条狗住在一起?杨光义惊讶地回过头来;说;你都听见了?肖凤鸣说;我猜的。杨光义轻轻地吐出一句来:我担心她会出事。 
肖凤鸣听杨光义这么说;忽然有点不安;躺在床上;千丝万缕的念想;觉出了累;迷糊着终于又进入了梦乡。 
后来的半夜;肖凤鸣一直在接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有很粗犷的声音;说已经在街上走几个小时了;不想回家。肖凤鸣问为什么不回家呢?男人说;他不忍心看到母亲那日日老起来的容貌;到现在他还没赚够造房子的钱。肖凤鸣突然想起来;说;是你吗?是不是你?你那么久没给我电话。对方很久不说话;顿一顿又说;小凤;我不想做建筑工人了;做建筑工人我一辈子都造不起房子。肖凤鸣轻轻问一句;那你打算做什么呢?对方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能赚钱的事做。接着他又问一句;你好吗?这么久没听你的声音;你变了一点。肖凤鸣说;是吗?建筑工人又说;很久不给你电话;我挺记挂你的。小风;你有没有想过我?肖凤鸣想说我想过的;但觉得那样说作为一个接线员还是不合适;就没有开口;只说;你现在都好吧。 
建筑工人说;就那样过吧。小凤;我听你声音变了很多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呢?以前你都是很快乐的;声音也很好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肖凤鸣说;没有。 
建筑工人说;小凤;我真是不舍得你难过;你都听别人说这说那;你永远没有烦恼吗?你说出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肖凤鸣终于说;我也有啊;但是我常常想到开心的事;所以就不会烦恼了。肖凤鸣这么说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谎言高手。没有烦恼;没有烦恼我也不至于那么疲惫;但是;她不能说;她能和谁说呢?父母;兄妹;亲戚;朋友;同事;仿佛都不是说话的对象;不是怕家人担心;就是怕被人笑话。只是;不说;心里的事就越积越多;都快涌到胸外了。她喝口茶;用毛巾擦了把脸;忍不住说;我的烦恼也是蛮多的。有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肖凤鸣开始回忆往事。那个夜晚;那座恩波桥;还有;乡下简陋的练功房。孙越良。当年的那场恋爱。肖凤鸣这么说时;仿佛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是与自己无关的;说到孙越良曾经来找过自己;勾起她无限的回忆。又说自己当年为了坚守爱情;不愿意为了一套房子屈就;而后来还不是用自己美丽的身子换了个居民户口簿;这样说来。自己当年的坚持就成了笑话。肖凤鸣有点动情;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样敞开胸怀说过话;她记得有一次杨光义问;小凤;你为什么不说?肖凤鸣问;说什么?杨光义说;你有那么多焦虑的事。那天自己好像盯着杨光义看了几秒钟;吐出一句;你少猜人家的事。为什么你不说?杨光义叹口气;点了点头又开始摇头;我们都把自己包裹起来了;像上了锁的柜子;丢掉了钥匙。 
今晚;肖凤鸣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电话里的建筑工人;却说了那么多;都未曾谋面;所有好的感觉也都是电话里一些细微的触动;比如呼吸;比如叹息;加上一些美好的想象。 
等肖凤鸣意识到什么时;天已微明;她忽然觉得胸口很闷;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没到钟点就急急下了班;往家赶。她远远看见家里亮着灯;估计勤富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肖凤鸣知道;漫无边际的猜疑;无穷无尽的辩白将等着自己。 
推开门;勤富的脸色果然铁青着。勤富刚才一直在打肖凤鸣的手机;没有通;现在;他一见肖凤鸣就说;你是不是在和男人说话?你把手机关了做什么?肖凤鸣原想说点什么;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曾经在心里喊过几次;是的;我是有很多事瞒着你——我以前谈过一次恋爱;那是一个居民;来到乡下越剧班里教唱戏;我们恋爱了。肖凤鸣到小房间看开开睡得很香;又到阳台间;小越一下坐起来;抱住了肖凤鸣;姑姑。肖凤鸣说;睡吧;姑姑没事。 
她看着小越重新躺下来;一张稚嫩的脸;眉头锁起来;肖凤鸣摸了摸小越的脸走出房去。勤富还在房间说话;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肖凤鸣听来却似敲响了大鼓;一声重过一声。勤富说;你是不是和孙越良在联系?你们又混在一起了是不是?不明不白找个囡子回来住;她到底是谁?肖凤鸣用手把两只耳朵扪起来;闭上眼;她开始摇头;她感觉出脑袋很疼;像挨了一棍子。 
日子看来真是过到头了;肖凤鸣每日被勤富追问;他追问有几个男的打进电话来;你们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听说孙越良回来了;有人在恩波桥上看见过他了。勤富说;小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勾当。有一次;肖凤鸣说;勤富;我们把日子过得安稳一点不好吗?你非得把我们折腾死了是不是?勤富耸着鼻子说;我闻到鸭蛋清的味道;你是不是和谁做过生活了?你以为我闻不出来。我闻了就想吐。勤富补充一句。 
有个晚上;肖凤鸣因为感冒了没去上班;她刚迷糊着睡去;勤富把她的被子掀开来;说;你说你说;那个囡子是谁家的。你是不是和孙越良做了?肖凤鸣一骨碌起来;出了一身汗。她终于在一个黄昏打电话给孙越良;他们还在钱塘茶人见了面;当时孙越良取出一个信封;说;小凤;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补偿你;我知道你家困难。肖风鸣很快把信封推还给孙越良;我们到底要补偿谁呢? 
小越还是跟着孙越良走了;那时肖凤鸣已经带着小越租到了城西一间车库里。那是一个雪天;路上积满了雪;孙越良的车停在车库前;门开了;孙越良出来。肖凤鸣牵着小越的手;小越;和叔叔一起生活;他会给你很安定的生活;姑姑很难过不能照顾你。小越;姑姑很爱你。小越一把推开了她;又用眼睛瞪了瞪孙越良;转身跑了出去;雪地上;是一 

串慌乱的脚印;伸到很远的地方。肖凤鸣和孙越良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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