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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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榜眼-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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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毕,随手抓起桌上还冒著热气的茶杯,看也不看张口就喝。

    想当然尔,这般热茶匆促送入嘴里,自是要烫口。

    他果不其然地唉叫一声,连连喊烫,手一滑,倒洒了貂毛紫缎外挂一片湿,怜官一见,更是惊得赶忙上前直接拿手拍散热气。

    一阵惊慌马乱过去,张青凤忽地抓起仍急于打理身上衣物的双手,很是歉究地道:“好了,水早让你打落了,是我自个儿没注意,结果却弄得累你收拾。”低头看著满地狼籍,碎的碎,湿的湿,脸上的歉意更深了,可他仍是眨著眼笑道:“要是你家爷儿怪罪下来,你也不必替我顶瞒,尽管将我供出来,这罪罚就由我来领受。”

    明明语气再正经不过,但因他含著笑说,又是挤眉弄眼的,倒让战战兢兢的怜官卸下心防,难得地露出腼腆的笑容来。

    浅浅的笑涡映在两颊上,毕竟年少稚嫩,笑中的纯然天真引得人心弦一动,可也就是这么一笑,张青凤心里似又越发复杂难言。

    但事情已做到这份上去,怎好半途作废?──

    这样一转念,唯有百般滋味在心头,张青凤依旧表面不露地拍拍怜官的后背,顺手牵上他的手,用像是对待自家弟弟般的口吻道:

    “走走!咱们一块儿溜回房里,这儿自有人会来收拾,我怎舍得留你在这儿领骂。”不由分说,他随即强拉人出房,一面走,嘴里不断叨絮:“那日听你演的那几折戏,我此刻还记忆犹新呢!只落结在『离魂』著实不吉利,回头你给我唱折『回生』的戏,好不?”

    哪里由得怜官说好或不好,容不得答话的功夫,硬是让人拉来扯去,只能跟个无头苍蝇似地任由张青凤拽著走,脚步匆忙,差点就要跟不上,好几次险些绊倒在地。

    走在前头的张青凤仿若浑然未觉,转过回廊,来到自成一处的院落。

    才刚踏进房里,他径自转到内室,再回来时,已换上一身月白长衫,对著忙碌不停的身影笑道:“甭瞎忙了,给我唱段戏才是正经事。”他坐在桌旁手执折扇,摇呀摇的,俨是一副等著听戏的模样。

    闻言,怜官也只有罢下手边的活儿,拉了几回嗓,刚要开唱,却听得张青凤低呼:“哎呀!怎没茶了?好戏没好茶,独缺一味啊!”

    显然的,这是张青凤有意将人遣开,怜官不明就理,没多想便提壶出房添水去。

    岂料方经堂厅,一个拧身抬眼,恰与一双利眼碰上,尚未迈步,随让一声低沉浑厚的嗓音叫住。

    “怜官!”尉迟复整身官袍顶戴,显出是刚下朝回府。“不好好在房里伺候,是要上哪儿去?”他走上前,炯炯逼人地瞅著,只见怜官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直觉有异,于是仿佛明知故问似地说:“方才你俩儿都去哪儿了?”

    听得这话,怜官面显不安地垂下头,长长的羽睫上下扇动,欲言又止地,数度张嘴开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和盘托出。

    尉迟复低眼看去,将跟前的人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忽地发出冷笑,拿手直往他腰间系带愤力一扯,竟掉了一只打叠方正的卷子。

    这一下,怜官简值傻住了,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浑不知自个儿身上何时竟多出这样的东西来。

    “爷儿,这不是……我……”怜官正欲辨驳,可思及张大人胆敢使出栽赃嫁祸的手段,依爷儿心机之深,绝不可能不知是何人所为,张大人此举,定有他的用意在。

    多上这一层顾虑,他反而替张青凤担起心,几番踌躇,把牙一咬,索性闭口不言。

    似是看穿他有意袒护,尉迟复自管弯身拾起,瞧也不瞧,只仅仅掐在手里把玩著,把眉一挑,侧身扬唇笑道:“怜官,你自个儿说说,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纵使笑容依旧,却不达眼底。怜官心里明白,刻意绕了这么一段毫不相干的话,足见家主爷怒火正炽。

    可也就是太过明白清楚,他无从选择,只有依言回答:“怜官自六岁起便跟著爷儿,已有十二年……”

    “十二年了?”一出口便是疑惑的语气,尉迟复低低笑了几声,慢条斯理地将目光调到他的脸上,突然倒眉竖目,狠狠啐骂道:“十二年!你还不清楚我的性子吗?!”

    匡当一声巨响,怜官赶紧低下身收拾翻倒的茶盘,手竟不住发颤,拣起又落,就连手让碎片划出几道口子也不觉得疼。

    见他袖口都染上一截的血了,尉迟复却无任何表示,始终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便罢袖朝他身上撒去。

    “没用的东西!”他冷眼一睨,不知说谁,随即调头不回地走了。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日已偏西,几许凉意顺风而来,待在房中的张青凤却没闲著,立马将偷来的东西藏好,不免想起方才的事。

    虽对怜官不无歉然,将一个大篓子尽往他身上悄悄塞去,可自个儿也是迫于无奈,只好使出没法中的办法。

    叹了口气,无意瞥见搁于几台上的香炉,张青凤心思一动,沐手焚香,先是口中念念有词,随把炉中的炭灰往桌面一倒,拿指用香灰写了牡丹亭三字,欲求何意?

    他再张手一掐,按神算断曰:

    “炉中火,沙里金,功力到,丹鼎成。”──意旨功夫到了,任何事均可以做成。

    瞧来应该是个好兆头。他不由暂且松了口气,又抹平沙灰,另外以自个儿名字推算是否有脱身可能?却仅断了这样的话来:

    “心下事安然,周旋尚未全;逢龙还有吉,人月永团圆。”

    这样的意旨便是有些不清不楚,教人难以捉摸了。皱眉凝神,张青凤回忆几日来的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谨言慎行的生活,称不上水深火热,但也不好受,不过一颗心倒还稳当,直至今日,一切均在掌握中。

    意料中的顺利,转个面想,不道亦是个意外。

    隐隐约约的,他心里总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好不易放下的重担,霎时又有如千斤重般压得人透不过气,越发动荡不安。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思胡想这些。张青凤猛然醒神,往自个儿颊边用力拍了几下,有道是人间万事变化无常,可人定胜天的道理却是千古不移。

    如此一个转念,他更加尽力收敛心神,把全副心力全投放在解签上,哪知瞧了半晌,最多也仅猜得七八分,前两句倒有切实的体会,苦恼的是第三句“逢龙”,真意为何?

    意指当今天子吗?也就是若要永团圆,逢龙为关键。

    张青凤蓦地一怔,恍然大悟。

    是呀!当今天下,唯有皇上能主宰万民生死,只要一个赦令,便是“君无戏言”,任凭小人进谗,使尽阴狠毒辣,也未能动上分毫。

    可……他现在俨然已成幽禁,该如何进宫面圣?

    万般苦恼,好不易平了一道难题,哪知眼下的竟况才是最大的难处!

    千回百转,事情又绕回原点,张青凤正愁苦烦摸不著头绪之际,一阵阵低沉却又高亢的朗笑声跃入耳里,尚未来得及抬眼看清,紧闭的门扉已被人推开,现出的是尉迟复那种像是得尽天下好处般喜不胜收的得意表情。

    “好消息!真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方进得房来,尉迟复掩不住内心激奋,扬著张狂的语气笑问:“你猜怎么著?”不等张青凤回答,他立刻迫不急待地说:“皇上已下旨将元照处决了,这刀下鬼元照是当定了!”

    “喔?何以见得?”张青凤却大出意料地从容自若,放出很豁达的神态,像是询问家常琐事般,以略带闲聊的语气扬著脸笑。

    尉迟复抿嘴不答,只拿著一双眼直睁睁地瞧他,把张青凤看得不明所以,心里著实有些不安,可面上仍装作忍不住低笑,问道:

    “大人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却不把话说透,反瞅著我看,是何缘故?”

    “能有何因?自是贪看秀色。”尉迟复眯起眼,诡秘一笑:“人生得漂亮,心眼也不得少呵。”

    “在大人面前,我能使什么心眼?”心中一凛,张青凤拖倚著腮,眼波流转,迎著他的目光嗔道:“就是心眼多,哪里逃得了你大爷的法眼。”

    尉迟复笑了,笑得极其放肆狂傲。张青凤越是不在乎,越是作态逢迎,就越显得其中有鬼。

    口不应心是证实了,他并不打算揭破,甚至连先前栽赃嫁祸之事提也不提,他就是要张青凤毫无反抗余地,只能眼睁睁目睹元照成了刀下魂的模样,这才痛快!

    到时,如此一张秀丽绝仑的美艳容颜,能挂得住几分倔强?他倒真想好好瞧一瞧。

    “你呀,就这张小嘴甜。”尉迟复伸手轻轻往他脸上一划,以两指钳住下颚,使力逼近自己,嘴里自喃:“瞧你瘦的,肯定是怜官照顾不周。无妨,待会儿我给你换个人来,怜官那小子手脚不干净,别瞧他小模小样的,肚子里尽是一堆坏水。”说完,斜睨著张青凤,言外有意地大叹:“人不可貌相哪!”

    张青凤听了,杏目圆睁,脸上尽是错愕的神情,却是真假参半,不敢置信地说:“我瞧怜官人挺老实的,不想他……大人您说得不错,人不可貌相,貌似忠良者,岂知是毒蝎心肠!”

    最后一句说得很重,细看他的神色变化,话极在理,可尉迟复早已疑心,倒觉他是皮里阳阴,居心难测。

    暗地哼笑,尉迟复将眉一抬,不意瞥见桌上尚未拂去的灰烬,好奇地上前一看,见到最后一句的“人月永团圆”,不禁大笑出声,几不停歇,语近讥讽地道:

    “只怕是桂轮圆又缺,花蓝打水一场空。”

    话中不掩的锋芒张青凤是听入耳里,心头明白,既难以再瞒,何必费力想些官场话敷衍。

    于是,他一改先前笑容盈盈,扳正脸冷笑道:“是否镜花水月,大人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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