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她打我掐我的皮肉,扯我正大声喊冤的耳朵。我抱她到摩托后座上,嘟地发动车子向着没有人的河岸扬长而去。
终于她顺从了,双臂夹住我的腰,脸贴了上去。
“这大半年你到哪儿去了?快说!”
“有人告诉我,你跟别人订婚…。”
“我没有!谁嚼的舌根?!”
“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为人师表的乡村中学教师某某、秃顶先生,却是我的“朋友”。想起他一本正经的国字脸,温和的笑容,常常自诩是我的狗头军师。
比如在联谊派对上,不知怎么,哼啊哈的话不投机交谈嘎然而止了。
一阵哈欠声起处,大家竖起耳朵,仿佛要听清雨飘走的声音。
难堪的冷场持续了一阵子,突然,戴红帽子的某某女友感叹道:“在来路上,我碰见一个女人,那种漂亮,啧啧…千娇百媚!”
为了冲淡今儿个我未曾说过一句话的罪过,于是我逮住这个机会接茬了:“呵呵,有你这么漂亮吗?”
那位姑娘的脸正掠过一片惊喜。
不料秃顶先生说话了:“你这是拍马屁!”
大家一齐起哄。我也借助一个哈哈把难言的尴尬掩饰过去。
那姑娘的杏仁眼恶狠狠地剜他一下。他浑然不知,反以为幽了一默。正咧嘴傻笑哩。
秃顶先生于是到我这里跑得密了。
我不喜欢信口辨论的脾性很对他胃口。他大可享受口舌之快。
渐渐地,我向他出示了自己的底细。信任加毫不提防,一支烟,一杯烈酒,给心怀叵测的无聊之徒钻了空子。
那天,他煞有介事地向我通报完假消息,我为之苦苦经营的人生宫殿积木房子一般坍塌了。恰逢那时,报社正精简冗员。头儿一个电话把我召去,他老道地装出惋惜神情。把我的才能夸奖一番,眨眨眼,又砸了一下嘴,头一歪他沉思起来。
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了。
接着他挥起一只大手在我肩上一拍,宣布了一个决定。意思是请我另谋高就。办完下岗手续,我择日搭上直奔南昌的火车,转道往温州另起炉灶了。
仍然记得我在温州大街那四顾茫然的情景。
我口袋里还有不少的钱,本可以从容一些,可我闲不住,于是误打误撞,进入了那家令我遭遇可悲的小工厂。
现在我把一切讲给她听。
我忘了自己是个口吃患者。
她盘在头上的长发披下一片黑溜溜的瀑布来。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长发盖住了她一半脸蛋。她一声不响。我们沉默了很久。
月亮也是沉默的,栏杆下面的河流也是,就连一直在我脑子里狂吼乱叫的温州往事也沉默了。
我拿掉盖在她脸蛋上的黑发,发现她阴沉着脸。
我抬起她尖溜的下巴,但手被她打掉。她把脸别在一边生气。
我一使劲把她提起来,按倒在铁栅栏上吻她。
她继续躲闪着。
突然,她失掉了行之无效的矜持,把我的脸捧在手里细瞧。
她疯狂地迎上来。“我爱你!”她说。
四下无人。
她可爱的慌乱,千娇百媚永远刻在我记忆里。
她的柔情蜜意替我盖过并吞没了可憎的温州往事。
(终)
第三章 错位姻缘
(一)
初夏蓬蓬勃勃,只要你驻足片刻,你就会发现一切都那样迷人!
市区驶往郊区的无人售票车里,挺着一个愤愤不平的人。这人独臂——右手只有半截。
此刻,他那四方脸膛儿气得铁青。
眼看大事不好,一个惊天动地的突兀之举就要爆发!
这人绰号虎子,长着粗大的脖颈。他长腿、宽肩,灼灼的目光直射。别说,他这副尊容也够摄影人的。
刚才,他还在简陋的屋子里高声嚷嚷要报仇。他又叫又跳,一蹦老高。梳妆台镶着女友凡英倩照的相柜左一晃右一晃——对着镜子里变形的自己发了一通火之后,他头脑冷静下来。细心地收拾头面,鼓捣了一阵吹风机和电动刮胡刀。皮鞋也擦了个逞亮,揣上钱包,气鼓鼓地出发了。
一路上,他对下一步行动具体地彩排一番:他行踪诡秘,摸进伍石头的老巢——一栋二层的豪华洋楼。这栋宅子是从不出租的,他老婆独守着。那是一个叫梅花的女人。待他叫开门,那女人哈欠连连地应声出来。他蹲到一边,待房门露出一角,他蛤蟆似地一跃,扑上去…
虎子还彩排了一套文明点的:梅花出来了,显得不冷不热。他笑容满面,把手上拎的五斤水果递上去,说什么她也不接。给个冷脸子最好。梅花懒懒地把他引进客厅。他呢,故作轻松地说笑一番,只等时机一熟,腾地站起来,挟住她…
虎子脸红了。
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还不如上吊的好。
可只要他想起好了三年的女友凡英被石头勾走的现实,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目圆睁,一声巨吼!
悔不该让凡英去遍地风流的广州。悔不该托什么老乡伍某关照!这一关照,唉!
虎子很识趣的,他自尊心强,从不在女人面前裸露右手,特别在凡英面前。
可是生活并不总是一本正经的,有时它跟你开玩笑。
有一年秋天,他打着赤膊,关在房里,不巧,兴冲冲跑来向他报告天大喜事的凡英,门也不敲就破门而入。
刹那间,时间停顿了。凡英的笑脸僵在门口,突然,她夸张地蒙住眼睛,大嚷:“哎呀!你的手,吓死人了!”
恋爱中的男女经常吵架。两个人吵得凶了。凡英眼看架不住,灵巧的刻薄嘴里航空运输出一句:“切,没手佬!”
就这一句,他虎视眈眈的眼神转眼便暗了。
非同常人的遭遇像风吹落叶般卷走了他的笑容。
虎子一下车。突然,嘀嗒嘀嗒下起雨来。
虎子大喜。雨把路人一个个催回家去了。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放眼通向梅花家的碎石巷子,连个影都没有。他冒着小下来的雨去水果店买了几斤水果,直奔梅花家。
(二)
如今的梅花正锁在卧房里重温旧梦呢。
一个青春少妇。一个衣食无忧的女人。没事横倒在床头看电视。电视看腻了,闲极无聊,口里不停地出售哈欠,眼泪直往下淌。
她从大衣柜里翻出珍藏的好几套泳装。一一地试,合着音乐节奏走起猫步来,美臀煞有介事地一拱、一扭。只可惜无人欣赏。
她当姑娘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这个。
她有一米七二的高挑个子。小小巧巧的可意人儿,一段小蛮腰更成了令她骄傲的宝物。只可惜她长相不够盖帽儿。
她一个大鼻姑子,到模特公司去,人家建议她改个行当。她又积极地参加各种模特培训班。还到各大商场的时装秀上过场子,找门路,无不碰一鼻子灰。
就在她快要死心时,一条西装革履的壮汉钻到她生活里来。那人满嘴吐出一些“包装”啦,“猫步法”啦,“女人妙就妙在身段子”啦之类词汇。很像那么一回事,他名片上写着“模特经纪人”字样。梅花喜滋滋地想:咱遇到伯乐了。她一咬牙,取出仅有的一万元积蓄,一出手就给那人八千元。他保证绝不让她的血汗钱打水漂。他有本事让她的血汗钱落到地上也山响。
那经纪人有板有眼地教她走了一阵猫步,郑重其事地说:“你的猫步够水准!迷得倒人!但是,这很不够,你酒量怎么样?说实话!”
梅花一听,蔫了:“我一沾酒就脸红……”
“NO!模特一定要海量,消得杯中物,方为人上人!不然以后你走红了,怎么出去应酬呢?对不对?!”
她点头。这也难怪她会点头,人们往往在自己兴趣最大的地方迷失自己。
她点了头,开始陪着这男人狂饮海喝。在一间屋子里,孤男寡女,喝着喝着,头一歪她不行……
她醒来时,世界已经改变了模样。经纪人已是音信全无。梅花落个人财两空,为这事,不知葬送了少女多少眼泪。
多少年过去,梅花对模特的狂热却依然不改。仍然在梦中一回回穿上了设计大师的精品佳作,往T台一站,这么多人盯着她看,多风光啊。
(三)
屋外门铃大作。
梅花慌忙套上睡裙,开门一看,原来是老熟人。她亮出最甜美的笑迎上去。
两个定定地看了足有好几分钟。
一个想:坏了,花心男人勾引他女友的事,他都知道了。我说了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么……
一个想:瞧她笑得多甜呀,她态度这么好,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梅花喜滋滋地,声音一扬:“哎呀,站着干什么?!快快进门呀?!”
虎子递上水果,梅花礼节性地推辞一番,接了。人家客客气气把他让进客厅,又是倒茶,又是点烟,招待贵客一般。弄得虎子坐立不安,只狠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好你个虎子,钻到美人巢里享福了。也不抽个影来坐坐。你看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梅姐取笑我。”虎子呷了一口茶,故作镇定地应对着。
豪华、亮堂的客厅里,突然没了声音,只有一面烫金挂钟在数数。
“虎子,怎么不说话?!你别把我当外人呀!”
“梅姐说到哪儿去了?”
“你看上去满肚子心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来,我能帮得上,一定帮!”
“我来看看石头回家没有?”
梅花嘴一撇:“他呀,一年到头,鬼影也见不到一个呢!”
“石头不在,那我回去了。”虎子说罢起身。那只空荡荡的袖口往下一吊,梅花的心随之一揪。她的心软了。她再三挽留他,无奈他去意已决。
临出门,梅花又问虎子出什么事了。虎子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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