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站直身子,迅速恢复自控力,努力消除刹那的狂乱。眼前的这个西班牙人谈起激情和暴力,就像在讨论什么值得倾慕的品质!他令她感到厌恶。
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已经看够了这两种破坏性的情绪。在目睹了母亲令人愉快、但是在她看来又是极其恬淡坚忍的处世态度后,她立下重誓,永远不允许任何情绪控制她的生活,扰乱她的生活,以致出现她无法控制的局面。
“没有这个必要,”她冷冷地说,蓝色的眼睛清澈而坚定,“服务生已经替我安排好了。”
他优雅地耸了耸肩,漂亮而充满激情的嘴角弯了弯。这让她心中为之一喜,仿佛已经骗住了他。
颤抖的、令人眩晕的兴奋席卷着她,让她简直无法控制。在她整个的成年生活里,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这个西班牙人因骄傲的自信而放松了警惕,于是每一件事情都按她的想法在进行。这就意味着,守护神在她这一边。
弯曲的山路上,红色的小车在前面轻盈地一拐,就不见了。她顾不上看一眼壮美的风景:那从陡峭巨岩上飞流直下的瀑布,直落到绿橄榄树环抱的深深山涧里。或许在这与世隔绝的荒野山水间,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正带着新宠躲在那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这个西班牙人以有力的回击,令她高兴得暂时忘记了因又一次要收拾父亲的烂摊子而感到的深深的厌烦。
她记得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她决定该是抛弃父亲狂放的生活方式,寻找自己生活的时候了。她一直坚持这个早先的决定,而现在违背了这个决定已经不算什么了,尤其是当她的车一转弯儿,看见法拉利又一次消失在傲慢的烟尘中时就更不算什么了。
无论卡萨斯先生犯有多少错误,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他是个小心的司机。他那老奶奶般缓慢的车速简直可以破记录了。这使人不禁怀疑他何以装备上这款车。对他来说,红色法拉利显然只是个引人注目的身份标志。他有足够的财力购买它,但却没有充分利用它的卓越性能。
她对自己的势利感到有些好笑。她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感谢起他开的车速来。如果卡萨斯踩下油门,她的司机将一点跟踪的希望都没有。她也不会有机会在狂暴的西班牙人与毫无防备、罪有应得的父亲见面时赶到现场去制止事态的发展。
但眼前惊人的景象又一次让她无法呼吸,令她抛开了思绪。之间残垣断壁的巨石墙蜿蜒自峻峭的山崖,环抱着山谷中遥远青翠的小村庄。高处,陡峭的崖顶上,庄严耸立着一座指向青天的美丽城堡,仿佛是力量与权利的声明。她张大眼睛,看到法拉利正绕上崎岖的山路,直奔城堡而去。
皮埃尔和茜卡不会藏身在这里吧?
“跟上去吗,小姐?”司机刹住车,转身看着她,用西班牙语问道。
她瞪视着他,皱着眉头。她猜想他可能是在等待她的进一步指示。她坚决地摇摇头,谨慎地跟踪野蛮人是一回事,将出租车开到人家的大门口是另一回事。在能溜进去以前她不想被人发现,更不想被拒之门外—;—;在门外逡巡,直到卡萨斯已经对皮埃尔施以应有的教训。
“其余的路我自己走。”她打定主意对司机说。看到他茫然的目光,莎拉明白他听不懂她的话。她飞快地从包中拿出钱包,司机这才明白了,绽出了笑容。她用包里所有的比索付了车费,拿起包,径直走到拱门下。她不愿在好奇的司机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盘旋在头脑里的畏惧。
没什么可害怕的,她安慰自己说,不去想那扑面而来的像要吞噬她的嶙峋巨石令她感到的恐惧。离成功还远着呢,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厚重绵延的石墙的进口,制止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用理性把事情结束。至少,有她在场,卡萨斯会收敛他的暴力。
皮埃尔将他的情人带到这荒凉却庄严雄奇的地方,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不必说他那热情四溢的个性,单他那非凡的天分,就使他在全球各地拥有很多朋友。他的有些朋友很有地位。她一点也不怀疑他有这种朋友—;—;问也不问就递上钥匙,供他在这美丽偏远的地方干着可耻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胃止不住地疼痛起来。或许,她能将皮埃尔从卡萨斯的皮鞭下解救出来,但是,他却不得不面对她的斥责。
穿过拱门,她镇静地想,厚厚的墙壁使拱门卡上去像条隧道。天色已近黄昏,几英亩的院落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她穿上外衣,以减轻手上的负重,谨慎地搜索着,看见停靠在正门口的法拉利。
她莫名有种被人注视的神秘感觉,然而,除去红色的名款车,只有庞大的建筑在夕阳中倍显苍凉。
没什么可疑神疑鬼的,她安慰自己说。尽管城堡给人一种强烈的印象,好象在用严肃警觉的眼神盯着山谷中云蒸霞蔚间的小村庄,但做巢在山岩间的飞燕却与石墙形成了一动一静的对照,给古老美丽的城堡增添了一份神话般的梦幻氛围。
她对自己说,一点儿也不可怕。她徘徊在拱门的阴影里,胡乱猜度着建筑的气氛并不会让她找不找东南西北。她端正了瘦弱的肩,坚定地穿过庭院。
此行是有目的的,不久,她就会让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下去。一旦有了计划,莎拉决不允许一切偏离她的意图;单一的想法往往可以帮助她迅速取得成功。卡萨斯很快就回发现,与他打交道的决不是头脑空空、虚弱到自己站不住的女人。
那个西班牙人一定知道父亲的确切地点,也许现在,老人正经受着拳打脚踢,或许,情形还会更遭。她的心跳加速,不觉飞跑起来。如果门关着,就需要多花些时间想办法进入,她缺少的正是时间。
当她跑到周围有精雕细刻的拱石门洞的大门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那是一扇厚重、坚固的大铁门,她使出最大的劲儿去扭那巨大的门环,只听沉重的门锁发出令人满意的咔哒一声,觉得大门朝里开了,就像门的合叶上过油似的。
她径直闯入一片空旷的死寂中,肾上腺素在血管中疯狂地流动着。
门在她身后静静地关上,使原本就幽暗的环境变得更暗了。莎拉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和……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的气息在喉咙处因疼痛而阻塞。“谁带你来的?”当这个低沉、沙哑、决不会被认错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时,她不禁尖叫起来。
第四章
当莎拉的大眼睛看到他那橄榄色的英俊面容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僵在了当场,思绪一片混乱。恐惧不可思议地加剧了眩晕,令她就要失去方向感。好在正常的感觉很快占了上风,她迅速调整好思绪。
卡萨斯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她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但那一刻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清醒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莎拉仍不住地猜想,为什么他还没有开始搜寻茜卡,并像他发过的誓那样给皮埃尔以教训。莎拉无法掩饰嘴角那一丝放松的微笑,建议说:“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好不好?别指望让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直到里面传出哭喊声。”她给了他胜利的一瞥,“没人能在一生中低估我两次,卡萨斯先生。所以,听我的劝告,不要一意孤行了。”
为了给他以深刻的印象,告诉他不是只有他能这样用词强硬、神态高傲,她嘴角严肃地绷紧,眼睛从鼻尖往下瞟着。但是,他的表情却一直是个谜,令她震惊。仿佛总有些什么隐藏在背后,一种沉重、钢铁般的力量令她迷惑,恐惧。
舒展、迷人的笑容在卡萨斯的脸上漾开,着实让她忧虑。毕竟,她已经智胜了他,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笑!尽管本能在告诉她应该从他身旁走开,但他却不愿这么做。因为她不会向任何人投降,更不会向他。
“一起去,恩,我喜欢这个提议。”他的柔声细语与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形成了痛苦的对比。“跟我来,小飞蛾,你这么漂亮利落地就飞进了我布下的网中。接下来,就让我们像你说的那样,一起等待吧。”
猛然间,原本开阔的天地,空气一下子稀薄起来。那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睛注视着她,好象看穿了她脑子里正在揣摩着他刚才说的话。
等待?他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搜完了整个城堡里大大小小的房间吧?或者,他找到了什么人,也许是一个侍者,告诉他皮埃尔出去了,他们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
这完全不合情理。
莎拉皱起眉,想要挣脱开,却反而是他的手指抓得更紧。她试图将脚跟立在原地,但是完全不可能。她恐慌地感觉到如果继续抵抗下去,他会像摇一个破玩具那样将她抛出去。
“别拽着我。”她厉声说,尽力使自己听起来镇定、严肃,“如果你能告诉我在哪儿等他们,我可以自己去,而不必受人操纵。谢谢!”她加入的嘲讽口气显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除了她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同情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在里面?”她坚持问道,尽量使自己呼吸平稳些,竭力不去理会他的束缚。“父亲的邻居告诉我他们在这儿。而你只不过才比我早到十分钟而已,不可能有时间找遍这里。要知道如果主人在这儿的话,我们都会被看做无礼的冒犯者而被扔出去。我不以为你考虑过这一点。”
她这话就跟没说一样,此刻他们来到另一扇大门前,穿过门廊的阴影,进入夕照下明亮的内院。她有点兴奋地注意到那儿有喷泉和一棵硕大的无花果树,树的四周开满瑰丽的、异国情调的花朵。此外,还有庇荫的拱廊。她想,这里大概就是主要的生活区了。
拥有这一方城堡的人一定是个人物,不是平民百姓。但是,这个毫无愧色的西班牙人并不听她的劝告,擅自闯入。他总是行事直截了当,带着一种羞辱人的傲慢,从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儿。
他迈上拱廊,冷漠地告诉她:“我就是这儿的主人。我向你保证,除了一两个侍者以外,再没有别人了。请过来,从这儿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