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在吐故纳新,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声音有点大。
江瑶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童年时母亲轻轻哼唱的摇篮曲。她心中的烦恼和恐惧被降伏了,她的眼泪淌了出来。她现在想要的真的不多,只需要自己所爱的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关键的时候只有这个为了救自己忘记了一切的人陪着他。她觉得他傻得很可爱。
听到她已然吐气若兰,他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毕竟肩护着责任,即便梦中也保持着高度警惕。钢丝床一有响动,他马上就会惊醒,恢复大声的呼吸。江瑶梦呓了几次,嘴里都在喊何飞的名字,他也就迷迷糊糊地跟着醒了几次,就像叫的是他。
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笑脸。酒窝。秀发。江瑶的身影在他的梦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他责骂自己犯贱,也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在何方,竟还在想入非非。另一个从心灵深处发来的声音反驳他,英雄豪杰都过不了美人关,何况我一个小小的打工仔呢?打工仔?对,我是一个打工仔!他从恍惚状态挣脱出来,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铁床咯吱响了一声,惊动了熟睡中的江瑶。
她下床打开灯,关切地说,做噩梦了?
他犹豫一会点了点头。
他擦干脸上的汗水,接过江瑶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就躺下了。他根本不敢多看江瑶一眼,生怕她看穿他的心思。其实在弹指一瞬间,他的心里拉开了一场强烈的内战。他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担心她会因此歧视他。他肯定江瑶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人却不一定就瞧得起打工仔。要江瑶对他不管不顾,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婴儿一般的他将何去何从。他陷入了矛盾之中不能自拔。他最后决定暂不告诉她,时机成熟了再向她解释。有了一个足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他继续顺藤摸瓜,在空荡荡的脑海里寻找自己的过去。记忆似一个葛朗台式的大吝啬鬼,不再给他提供任何蛛丝马迹,搅得他心烦意乱。
第三章 真相
那是一个黑云厚重的夜晚。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连地上的人影都无影无踪,只有雷电不时用响亮的鼾声辟裂黑锅似的苍穹。这样的夜晚,潜伏着一种不祥的朕兆。江瑶并非先知先觉,无法参透大自然中隐藏的玄机,一步一步走进了一个噩梦。
好友的生日Party凌晨两点多才在意犹未尽中结束。好友让她留宿一晚,她婉言拒绝了。她和父母有一个约定,无论玩得再晚都必须回家。虽然父母都外出旅游去了,毕竟回家睡觉已成为了习惯。同事主动请缨充当护花使者,家很近,她没有同意。
一路上,她蹦蹦跳跳,显然是生日宴会上的热烈气氛还在颠覆着她。步入那条的黑巷子,她莫名地感到熟悉的巷子今天显得特别长,前几天正在热火朝天昼夜的施工也停止了,两边的高墙仿佛暗道机关,一左一右慢慢地向她挤压了过来,每迈一步,窒息就增加一份。她有些心慌意乱,加快步伐,慢慢地就小跑了起来。越往深处走,越发觉得阴森恐怖,浑身的汗毛都坚直了,仿佛千万部雷达在替她站哨警戒。
巷子里一片死寂,伸手不见五指,她被三个点燃的香烟头部的星火迅速包围了,脚步戛然而止。雷电一闪而过她才借机看到三个黑乎乎的影子,东倒西歪。三个恶棍就像幽灵,裹携着一身的烟酒臭气,围困了她,切断了她的所有退路。女孩意识可怕的命运让她撞上了。她没有叫喊,喊了也没用。巷子被一座寺院和一个公园的高墙夹着,不要说在深夜,就是白天除了几个善男信女外也是人影廖廖。恐惧顿时吞噬了女孩的整个身体,她禁不住颤抖起来。她是唯物论者,此时此刻却渴望寺里的菩萨罗汉大显神通,降妖伏魔,救她脱离险境。泥巴佛陀除了能够给人心灵上的慰藉,岂会像神话传说中演绎的一样,佛光普照,救苦救难。
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她开始反抗。手提包此时被她发掘出新的功用,成了救命武器。她把它抡得溜圆,双脚还时不时狂踢几下子,天性中泼辣烈性发挥到了极致。抗挣反而激起了恶棍的兽性。毕竟双手难敌六手,她很快就被强制性放倒在地,紧身上衣和短裙喳喳被撕烂。两个恶棍抓牢她的手脚,一个黑影压了上来,进入了她的身子,两魔爪也粗鲁地抓住了她哆哆嗦嗦的乳房。天哪,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第一次竟是这样的悲惨。她的眼泪匆匆逃离绝望的眼眶。第一个入侵他的恶棍突然啊地尖叫一声,停止了兽行,冲出了巷子。他的叫声尖锐刺儿,不光女孩吓得一跳,两个同伙也惊呆了。女孩的手脚趁机挣脱,从依然还浮腾着夏日暖暖气息的地板上爬起,向巷子口奔去。片刻功夫,两个恶棍又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逮住了她。一个恶棍又向她压了上来。此时此刻,天地为之震怒,为之哭诉,一个响雷后,雨点疯狂地射向地球,像要用仅有的威慑力来帮一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危急时刻,一个黑影仿佛从天而降,同两个恶棍扭斗在一起。黑影一不小心就被一个恶棍用路边的烂砖头砸昏。经过一番强烈运动,恶棍身上的酒精很快就被驱逐出肮脏的身体,酒醒后害怕搞出人命脱不了干系,就没了兴趣,骂骂咧咧仓遑地逃离了现场。
这个黑影就是你。
她没敢报警,也没有打告诉通知父母,犹豫再三后才打电话给何飞。何飞驱车赶来,迅速把你送进了医院。经过及时抢救,你脱险了,麻烦的是你忘记了过去。你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第四章 承诺
他在第二天早晨知道了江瑶的悲惨遭遇,也知道了自己受伤的原因。
江瑶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讲完了,便瘫坐在椅子里,沉默了,仿佛一朵枯萎凋谢的鲜花。她的眼睛似两潭死水,毫无生气。她的脸抽搐几下,显然还在恐惧中挣扎。
他找不到任何一句适合的话来安慰她。他发现语言在许多时候是多么的虚伪和苍白无力。
你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她有气无力地说,何飞对我很体贴,很理解,好多个晚上都是他在医院守着你。他说被强暴不是她的错,不怪我。他还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我。要不是有他的支持,我的精神早跨了,我也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没想到说变他就变了。
他说,还有我呢!他的声音很小,生怕自己的话会无意间刺伤脆弱的江瑶。
她回过到头望了望他,冰冷的脸上慢慢展开一个笑脸。
这个笑脸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说,等他的病好了,一定找到那三个恶棍,把他们碎尸万段。他的声音大多了。
他的话言过其实了,在法治越来越健全的时代,他的誓言根本不堪一击,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他在撒谎。不过,对于一个碎了的心灵来说,他的谎言是善意美丽的,尤如黑夜里的一缕光亮。
她说,我相信你。
面对真诚的她,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的话才出口,脸一下子就红了。江瑶知道他有所顾虑,她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不恢复健康,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说实在的,他打心底里畏惧她。他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过去全没了,一切都好像被抹掉。家在哪里、谁是他的亲人,他一概不记得了,能够帮他的只有江瑶。他担心她会嫌弃他是一个打工仔,丢下他不管不顾,到时会像浮萍一样随水四方飘泊,无依无靠。
江瑶的承诺让他心安了。
她突然说,你看我,光顾想着自己了,你现在想起点什么没有?
他摇了摇点。他一直都在琢磨该怎样安抚这个可怜的女孩,早忘记了这件事情还跟自己有关。他也想从中得到一些启示,找到一些线索,帮助自己唤醒沉睡的记忆,他的努力毫无结果。令他费解的是,那个歹徒为什么突然跑开?是江瑶无意间伤到了他的要害部位?是他良心发现?他同样没有找到答案。
第五章 相依为命
医院是龙蛇混杂的地方,无论是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只要生了病,掏够钱,都可以住进去。这些人在与病魔作斗争的同时,无论生的是大病小病还是没病找病,心中都或多或少隐藏着恐惧。病人的家属也逃脱不了恐惧的骚扰,时刻在为亲人的生命着急,为因住院给家庭带来的负担焦心。医生虽然已经见怪不怪,甚至麻木了,面对死神一样怯懦胆小,只是他们的恐惧没有像病人和家属一样写在脸上,而是埋在心里。一个人在恐惧状态下的想象力往往能够发挥到极致。处处飘荡着死亡气息的医院里,聆听着鬼神脚步的人们,就喜欢传播一些趣事丑闻,以此减轻自己的病痛、空虚和害怕。
江瑶被强暴的事情就像消毒水的呛人气味,马上在整个医院弥漫开来。内科外科、楼上楼下、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江瑶。有人说,江瑶在被强暴时是不是也有高潮。有人补充说,他说在一本外国人写的书上看到过,人在被强奸时一样很舒服。有人反驳说,那是外国人,江瑶是中国人。有人否定说,快感是不分人种的。大伙马上哄堂大笑。一个小腿骨折的病人的拐杖一不小心倒了,没人帮他,一人家伙还一脚把拐杖踢出老远。病人痛得快掉眼泪,一边破口大骂你们都死光了,一边一只脚像袋鼠一样一蹦一蹦地去捡拐杖。滑稽的他又成了大伙的笑料,走廊里又炸开了一阵狂笑。
既然把江瑶列为一个时期内的人气最佳排行榜,他们当然不会仅仅权限于谈论江瑶一个人,因为他们可是中国人。中国人的联想力是令世人五体投地的。一个人成名,不管是流芳百世的好名声,还是遗传万年的臭名,他或她身边的亲人朋友敌人对头都会成为焦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新事旧事都会被瞬间被放大再放大,直至弄得不知谁说的才是原创。要是到这家医院专门搞一个实地考核,人们肯定会惊叹中国联想集团的董事长不只一个。
他可是英雄救美事件的男主角,他们也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