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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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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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苍治那别具深意的一笑,几乎是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华山百年还未怕过什么人。真要斗狠,我林岁远奉陪。段清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得你啸傲庄鸡犬不留!



  少林寺几百年来都是武林的北斗。但自从木丰做了住持,少林逐渐淡出武林事物,倒也清闲却威名仍在。



  我一进寺内,德字辈的德述、德怜、德惠正好出迎。



  “林掌门。”德惠在我为佛祖上了香后,上前道,“住持日前身子稍有不适,已在禅房恭候。”



  这倒是没有料到。木丰向来不喜见外人,我还以为他不过又在念经,听得我来了也懒得理会。



  “那有劳大师带路。”我保持着在人前的礼仪,德惠点头,走在前面。



  我随他穿过幽幽长长的过道,古刹深寺,梅香溢远。其实我身怀不世之罪,有违常理,进入寺庙本乃亵渎神明之举,但是为了他,怎样也要一博。



  “住持在房内。”德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刚要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但是浑厚的声音,“施主请进。“



  我挑眉,推门而入。正前方是禅坐的少林寺住持。身后德惠替我关了门,脚步也渐行渐细。



  “别来无恙,木丰大师。“我沉声道。



  他睁开眼,念了一声佛号,“有恙无恙,不过一句,施主又何必拘于形式?“



  木丰比我高出两个辈。据说当年,师祖自创落摇十八式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有木丰的金刚掌可以与之抗衡,一时传为佳话。后来师祖死了,木丰也进入罗汉堂潜心修佛,成果斐然。无年后接过大智大师的住持之位。到了今天,再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也不知武攻到了何种地步。



  “林施主。”他拉回我的思绪,“还没有参悟么?”



  我望向他。白眉白须下的恬静不知是花了多少年的修为才达到。



  我冷然一笑,却觉得更甚凄凉,“参悟?我总逃离不了尘世,这束缚跟了我一生,何来参悟?”



  他叹息,“你本有嗔念,又何苦动那痴念?这乃集谛之源。”



  我不说话。



  八年前,木丰为了少林叛徒之事与我和清离打过照面。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对清离的感情。



  “这花开花谢自有时,到明年花儿重开,虽不是今年的花,却也是花儿。”那时他在我们面前说了一道禅语。



  我冰冷在当场,清离却是另一种理解。



  “大师是说,这花虽好,却无百日红,何不看淡吗?”



  我听得清离的解释,看到木丰眼中的怜悯之色,我立即明白他是想告诉我,清离便是这花,终有一日会繁花落尽,我这样不过是将自己束住。



  当时,我心中气恼悲愤。夜里,硬是在床上把清离弄得晕厥。为何人人都说他是我的负担,为何就他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为何没有一个人能体谅我又体谅他?他何罪,我何辜?



  “施主。”我又听到他的说话,“慎独啊。”



  我细细品味这个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本凡人。大师,我林岁远乃一介凡人。这道我悟不了,若能超脱我也不想再这样地陷下去。但是我被束缚住了,一辈子的。既然如此,他也别想逃。”



  木丰再次叹息。



  他总是这样。所以我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我仍然不愿意来少林,不愿意听他讲悟不悟,放不放的问题。



  “大师,忘尘是谁?少林寺什么时候又有个忘字辈的僧人?”



  他闭上眼,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开始转动手上念珠,默默念佛。我等了一阵子,直视着他。可是他没有一点要回答的迹象。



  “木丰大师。”我加重了语气,“忘尘是谁?为什么啸傲庄、西门都要找他?连‘圣凌天’也是?”



  他还是不回答。



  “清离不见了,就在来少林的途中不见的,你应该知道吧?任君寒在打的什么主意,你也应该知道吧?清离再怎么说也是北武林的盟主,这事少林走不了干系!”




  他这才表情一动,看向我,“段施主不在啸傲庄。”



  我一呆,“在哪?”



  “他没有上少林,但是也不在啸傲庄。至于去向么……怕是他悟了禅,参了道,走了。”



  我在一刹那中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刺入,硬生生地绞动,血液也失了温度,世界只剩下我的呼吸——



  怕是他悟了禅,参了道,走了



  怕是他悟了禅,参了道,走了



  怕是他悟了禅,参了道,走了



  怕是他悟了禅,参了道,走了



  ……………………………………



  ……………………………………



  你悟了禅,参了道?



  你悟了什么禅?参了什么道?



  去了什么地方?



  我酸涩而艰难地闭上眼睛,蓦地放声大笑,眼泪也差点要笑出来,“你说他走了?悟了禅,参了道?!”



  他点头,没有丝毫的惊讶。



  “佛门不打妄语啊。大师,你破戒了。”



  



  9



  清离不是没有机会离开。当年,我刚刚当上掌门,把心一横也下过决定,让他自己选择。在一天夜里,就我们两个人,在师父的灵位前。



  “你走吧。”我的声音犹如游荡的魂魄没有根,从齿间泻下一地的苍茫。那一刻我发誓,要是他真的走了,我一定杀了他——我为他失去得太多,他不能连我的灵魂也拿走。



  他跪在师父的灵位前,良久之后才说出让我从此不得解脱的答案,“清离生是华山的人,死是华山的鬼。”



  那时他尚且不走,何况现在?



  “到底他被谁带走了,少林没有可能不知道的。希望大师能指点一二。”



  木丰叹了口气,“施主——”



  “他生是华山的人,死是华山的鬼,这是他自己对我说过的话。况且我被他束住,他不能一走了之。”我坚持而坚定地说,这也是我们纠缠了十几年的原因。



  “是蝶落夫人。”木丰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令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死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地逼着我,像是在诅咒。“段施主是跟蝶落夫人走了。”



  我站起,“告辞。”



  “岁远!”后面的声音再不是波澜无惊,“岁远,华山为重。”



  我握紧拳头,“他是北武林的盟主。是华山的人。”



  “……他是你的祸害啊。”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强迫自己一定要镇静,“忘尘的事情不劳烦少林了,也请少林从此莫再插手华山的事务。”



  “岁远,年不可举,回头是岸。”



  我听到佛珠扮动的声音,又是一片寂静。谁说佛家修心?那是忘心。



  我走出了禅房,抬头看天宇蒙蒙。



  清离,我救你,一定救你。这个世界千山暮雪,唯我伤你,唯我救你,唯我懂你,唯我真正地爱你——



  我没有回华山的落脚点,直接去了啸傲庄的别苑。



  “庄主不在。”



  开门的人并没有放我进去的打算,我顾不得受到屈辱,只是沉声问,“那么贵庄可有招待蝶落夫人?”



  那人一怔,半晌之后才回答,“没有……”



  我出手如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点了他全身十五道大|穴,他呆立当场,嘴巴因为哑|穴被点,保持着因为震惊而张大嘴的姿势。我越过他,走了进去。



  这个别苑是按照传统的五行八卦的阵行进行的布置,和西门的华美不同,这里处处暗藏杀机,仆人异常地少。江湖传言,任君寒不喜人多,十多年来真正一直跟在身边办事的只有任流影。看来是真的。



  我寻找着乾位,躲过几处机关。就看到前面立着一个人,紫衣玉饰,美丽如昔。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也和以前一样动听。



  “没想到,你竟然和啸傲庄扯上了关系。”我走到她面前,发现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不比我少,当年她美丽而骄傲,任性而刁蛮,却英气散发,不像现在一如死水的寂灭。



  她微微苦笑,伸手拂了拂飘散的青丝,“只是刚好有可以帮到他们的地方,大家互相利用罢了,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人呢?”她那林林总总的过往我不想知道,清离才是我此行的目的,“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她看着我,像很多年前一样,“我一直以为你之所以那么关心他,是因为当年他孤苦无依,又受人百般刁难,同情心罢了。可是当年他背叛你,你却独独放过他,你独独放过他——”



  “漓漓,他人呢?”



  她听到我再次叫出少年时代的称呼,似乎有些悠然,“漓漓?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自从他死了以后……”



  宋漓漓,我的同门师妹,我师父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自从我当了华山派掌门以后就消失武林的蝶落夫人。



  我知道,她恨清离入骨。



  “他?人?呢?”我一字一顿,全身内力蓄势待发。



  “他人?”她笑起来,像蝴蝶一样,“你那么关心他的生死,你那么为他着想,你得到了什么?当年他背叛你,你得到了他什么?”



  “不要让我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我知道她的用意,这么多年不见,各自都摸不透各自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只要气息一乱就是动手的好时机,这还是当年我教她的,怎会中计,“说,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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