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卿坐在沙发上,看着米峰又一次面色煞白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愁眉不展地躺到床上,“哎哟!梦卿,我今儿真拉死了,这药吃下去怎么没用呵?”
“急性肠胃炎,明天就会好的。谁让你跟着你们司长去赴那种宴会的?吃山珍海味时肯定是忘乎所以了。”
“你这没心肝的丫头,今后我娶了你准得让你活活气死!”
梦卿不理他,米峰又唠唠叨叨起来,“娘啊!今天你儿子遭罪了,可咱媳妇还不给我好脸色看,说怪话气我……”
梦卿站起身,“好!我气你!我这就走人,看你还气不?”
米峰一听,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抓住梦卿的胳臂,“我的姑奶奶,你一走,我更玩完……”
梦卿看着他,“你抓我那么带劲,还会玩完?”
米峰苦笑,“梦卿,我正病着,你,你别坑我呀!”
“行!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服侍你这个……大丈夫!”
米峰立即喜上眉梢,“媳妇,就给我熬点粥吧!”
梦卿“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米峰这才安静地躺到床上,他长吐了一口气。
一会儿,梦卿从厨房出来,她朝米峰看看,“好啦?”
“早嘞!”
米峰有些急切,“梦卿你过来呀!”
“怎么。生着病,还想……”梦卿还是坐到米峰的跟前。
米峰抓住她的双手,“好姑娘,你以后可别这么折腾我,我爱你,不许你虐待……”
“你一个大老爷们……”
“你待柯英韵怎么那么好?”米峰看着梦卿,“她病了,你不得了了!”
梦卿脸红了,“我病的时候,她也对我好的呀!再说,英韵从小没有父母,她比你我都可怜,更需要爱。”
米峰笑了,梦卿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你这坏家伙……”她拧米峰的胳臂。
米峰笑得合不拢嘴,“我真幸福,你心地那么好……”他搂着梦卿,“世上好人有几多,偏偏让我这嫩小子碰上了!”
梦卿不好意思地投入米峰的怀抱,“米峰……”她明白他是这样爱她。
“别离开我……”米峰吮着梦卿的耳朵,低低地说。
六日上午,星期天,梦卿吃完早饭,就上大秦路米峰的住处,她牵挂着男友的身体。
走到三楼米峰的房间——303室,她敲了敲门,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干脆自己用钥匙把门打开,房里空无一人。“米峰去哪儿了?”
梦卿耐心等着,眼看午饭时间都到了,她不由焦虑起来,她看看昨晚自己煮的粥还在,“怎么回事?”梦卿几次跑到窗口往大楼门口、马路张望,哪有米峰的影子。
梦卿耐不住了,她走出房间,
中央区是圣京的市中心,繁华热闹,今天又是星期天,明儿恰逢国庆,马路上熙熙嚷嚷,人来车往。看见别人都携亲带友,喜气洋洋,梦卿第一次感到孤单的凄凉与可怕。难怪英韵对自己那么依恋。如果英韵没去渝滨,她们一定会把这个节日过得开开心心。
梦卿在一家面馆里吃了碗面,又回到303室,依然空着的房间给她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了。”她昨天跟米峰说好,让他呆在家里,她会来看他。
梦卿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问问在家的父母……不可能,米峰如果到她家一定会通知自己……梦卿心乱如麻,她理不出头绪。
暮色降临,梦卿整个人都麻钝了,她看了看这个已经算是自己的家,明天再来吧。她走到底楼,经过门房时,她抱着一线希望问那个看门老头,“老伯伯,今天,你看见过303室的那位先生吗?”
看门老头瞅了瞅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303室……好象早上出去了……”
“他上哪儿去了?”梦卿惊喜了,她满怀希望地看着老头。
老头皱眉,摇摇头,“不知道,出去是出去的,回没回来……我没注意……”
“老伯伯,如果你看见他回来,请你让他立刻打电话给我,好吗?”
老头挠头皮了,“好是好,不过我们这个地方是很复杂的。”
梦卿这才发觉自己急得出乱了,她匆匆说句,“谢谢,老伯。”
梦卿脸已涨红,她快速走出大楼,一来到热闹的街头,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米峰,你这混蛋!昨天还跟我缠绵缱绻,今天却连个人影都不见,明天要是你回来,我非跟你……”
她拭着满脸的泪,怨闷地向家的方向走去。梦卿的家离大秦路仅一站路,米峰是为了她才选了这个公寓,他怎么会耍她?
五破碎的连璧
十月七日,傍晚,在303室依然空等一天的梦卿,慢慢地走在路灯灿黄的大秦路上,米峰的突然消失让她如堕深井,“这究竟怎么了?”梦卿抹着眼泪。明天又要上课,她往圣大的方向去。
“也许他被部里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也许他远在郦州的家人把他叫回家?也许……”她泪眼模糊,“英韵,你今晚大概要登上领奖台了,而我……你要在这就好了。”没有了米峰,梦卿能依靠的唯有英韵了。
她正悲伤、恍惚着,没注意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她的身边,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他们一左一右挟持住梦卿,声音低沉地,“裴小姐,米峰先生请你去跟他会会面,请你合作!”
梦卿还没看清这两个家伙的面目,人就被强行推入车内。
梦卿从来没想到,仅仅两天未见的米峰竟然落到了西郊监狱的军警手里。他玉白的面庞,丰伟的躯身,萎垂着的乌发湿漉的头颅,都已浸泡在血腥中。
梦卿盯着被锁铐在刑墙上面目全非的男友,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灭顶之灾,她更没想到,为了她的灾难,无辜的英韵也将重蹈米峰的覆辙。她如果知道这一切,她就会立刻撞死在这堵刑墙上。
惊痛俱加的梦卿回转身,她面前站着的是当时的政治处处长上校郎军,副处长童希雄。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他?”
郎军冷静地,“裴小姐,米峰先生被他的同志供出,他在今年三月初三,桃花日的晚上,在他原来居住的玉马胡同六号,藏匿了当局通缉的青力派头领——熊烈达一天一夜。熊烈现在去向不明,而你的了解内情的男友又不肯从实招供,你是他最贴心的女朋友,如果你体恤他,应该劝他向我们自首。”
“原来是熊烈!米峰不是跟我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梦卿惊出一身汗,她嘴里为男友辩解,“你们会不会搞错?我了解米峰,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可以去他工作的部里调查呀!”
郎军嘲弄地笑了,“我们搞错?裴小姐,他的同志为什么指认他,不指别人,我看是你对你自己的男友还不太了解。”他暗笑这个圣大女生的幼稚劲。
梦卿不得不走向伤血淋漓的米峰,米峰光裸的上身已是模糊的血肉一片。
“米峰,米峰……”她泣声的呼叫象一架断弦的琴一样颤慄着低鸣。
赤膊的阿富汗走上前来,把梦卿往旁边一拉,梦卿吓得叫起来,她看见阿富汗燃烧着炽狂烈焰的眼睛狞恶地盯着她。
一束水柱激喷到低垂着头的米峰身上,渐渐的,米峰抬起了头,透明的水滴与殷红的血珠交融着淌落下来。
“我看见了什么?那轻匀的身影是如此熟悉,难道我已死于淋血的梦中?她的灵魂已飞进我死后的异地?”
“米峰……”他的耳畔响起轻柔的女声,一双温热的手抚上他血肿的脸颊。
“你是谁?”
“米峰,我是梦卿……”
“谁?”米峰神昏智迷地望向她。
“裴梦卿!”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地方?”
梦卿伤心得说不下去。
“这是现实,米峰先生。”郎军走到他跟前,“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女朋友——裴梦卿小姐!”
“梦卿!……”一阵彻骨的惊颤冲袭着米峰,即使浑身的伤痛也没有这种反应来得激烈。
梦卿一下子抱住了米峰,“米峰……”
郎军不屑地朝一旁的童希雄看看,中校嘲弄地耸耸肩。好一幕痴情恋人的血情戏!大概这枝圣大校花因为过于娇柔才会赢得粉身碎骨的惨运。
郎军象个魔法师般启迪着,“米先生,在裴小姐面前,你准备把你的决心坚持多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今天,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才要保持你的这份尊傲,尊傲在现实面前将变得无足轻重。好好看看她!”
郎军直盯着米峰,“看看你女朋友这张绝伦无比、天然造化的脸,这张脸可以给她的父母、亲戚、朋友,还有你,带来多少生活的希望和安慰!这是一种毁损了就再也不会复原的无价之宝。”
心如刀割的米峰忍不住大叫,“你们要干吗?”
紧紧拥抱米峰的梦卿完全听懂了这种魔鬼的威胁,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威挺警服的上校警官,眼泪停止了流淌,她不敢相信人世间至绝的灾难会这样降临到无辜的自己头上。
米峰的脸开始发青,一种比死还要可怕的恐怖穿行在他体内,他被铐在刑墙上的双手不停挣动,“梦卿,你别放开我,别放开我……”他颤抖地叮嘱女友,好象只要梦卿抱紧他就不会被灭失。
“警官,你们不过是要知道熊烈的下落,我承认,三月初三的深夜,帅师杰把重伤的熊烈送到我这儿藏匿,但他只停留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就被他的同志接走了。”
郎军的眼睛放出光来,“什么人?有几个?”
“是两个男的,我不认识。他们接走熊烈,并没告诉我确切的去向。你想连跟他们一起走的帅师杰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是吗?帅师杰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先不管这个,只是帅师杰供出了你米峰,你准备供出哪个你不认识的同志来替代你现在的位置?”
米峰这才感到自己的供述是贫弱无效的,他沉默了。
“裴小姐,你的男朋友在你的面前都不老实,你不觉得你的眼睛看错人了?”他侧过身。对一旁仰着脖子大灌烈酒的阿富汗叫道,“阿富汗,现在看你的了!”
“不!警官,我说的是真的!熊烈他究竟在哪儿,我确实不知道。我不过是出于同学四年的友谊才救助了他,可我从来不是他那个圈子里的人,你们可以到我所在的财政部去调查,我一直都是与青力派无涉的。”米峰失血的脸涨红了。
“哼!你与青力派无涉,怎么会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