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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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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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颇满意地看着她吃完了盘子里的牛排,看到她有食欲,能吃下去东西,而且还这么有兴致和精神,代表她已开始康复了。

    他在她杯中加了些红酒。君瑜笑了笑,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脸上慢慢浮出红晕。“我们跳舞吧。”她拉着森站起来,雾一般的眼波里闪着朦胧的光,梦呓般的低语着:“还能和你跳舞,这感觉真好。”

    森被她的眼波感染了,忘情地看着她,握住她纤细的腰肢,随音乐卷进舞池里,沉醉痴迷了一阵,才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明天晚上,你会过来吗?”

    “哪里?”君瑜依然陶醉在浪漫的乐曲里,漫不经心地问。

    “明天孩子满月。”森的声音低了低,“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没能陪在她身边,明天在宅子里摆了酒席,想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

    君瑜扶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她孩子满月,我去做什么?”她微微侧着头,“你还怕小报上没有文章做?”

    森无奈地苦笑,却仍想坚持一下,“我的第一个孩子,就当恭喜我也不成吗?”

    君瑜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低低的声音:“你的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生不了孩子给你,早不就认了吗?”她把头埋进森怀里,森不敢说话了,知道又触到她的隐痛。她现在是如此的脆弱和敏感,他不能再努力了,只把她搂得更紧一点。再找机会让她和少男见面吧,也许是自己挑错了时候。

    他放弃了所有的念头,只一味沉浸到音乐的节奏中去,洗掉烦杂和纷争,专注于这份恬静。在他刚刚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享受着这浪漫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正穿过人群,迎面向他走过来。

    他的思想几乎在瞬间停顿了,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再看见这个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其中的真实性。然而,这个人脸上带着种不可捉摸的笑,确确实实地,施施然地径直朝他走过来。

    君瑜诧异于森的突然停下脚步,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看见他愕然的表情,回过头,脸色顿时也一片惨白。

    陆云川。

    这个害得他们几度分离,历经苦难的魔鬼,在他们刚刚感觉到一点幸福的时候,又噩梦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云川冲着他们微微一笑,“久违了,两位。”他极自然地微仰着头,托起君瑜的手在唇边吻一下,眼睛直露地盯在她脸上,“沈小姐,想不到一别多年,你还是如此风华绝世。”

    君瑜像被烫了一下,厌恶又恐惧地抽回手。森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一直窜到脑后,看见守在一边的阿龙和几个保镖就要过来,但隔邻也有几个穿黑西服、带礼帽的男人一边站起来,一边将手伸进怀里。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森微微向阿龙示意,阿龙止住了保镖,虎视眈眈地向这边望着,黑衣礼帽的人也坐了下去,手却始终探在怀里。

    森冷冷地看了陆云川一眼,“你还敢回上海?”

    “你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我吧。”陆云川依然微笑着。

    森不再理睬他,拉着君瑜径直回了座位。对于这种漠视,陆云川倒有些惊异。森见到他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是他意想不到的。而他不甘于被忽视,跟了过来,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我们这一场游戏还没有结束,我怎么能不回来。”

    “看来你好像是稳操胜券了。”森冷冷瞟了他一眼,陆云川不以为然的,“稳操胜券倒是未必,不过,不分出输赢,岂不是叫人很无趣。”他替自己倒了杯酒,悠悠地喝干了,眸子里放出阴冷的光,“我在哪里失去的天下,就会在哪里拿回来。”

    “你做得到吗?”

    陆云川自信地笑一下,抬起头,“上海其实并不是个好地方,在这里待太久的人都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占着一个上海,就占着全世界。什么上海皇帝?哼!”他从鼻子里嗤笑一声,“说穿了不过是个地痞流氓,好在你给我机会走出了上海,看见了外面的世界。”他微撑起身子,傲慢地逼视着森,“你知道外面是什么世界?”

    “哦?”森冷冷地看着他。

    “政治的世界。”他眼睛里闪出种光来,“有政治背景的人,才可以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森目光里现出鄙夷来,“那么你现在是什么背景?”

    “军统局的特派专员。”陆云川看着森,伸出一只手慢慢握紧,“现在,凡是有通共嫌疑的人的性命,是捏在我手里的。”他颇有深意地一笑,“这就是政治的力量。”

    “你用了多少有良知的中国人,来换回今天这个位置?”森更加厌恶起来。

    陆云川佯做无奈地摊开手,“这也是不得已的,要达到目地,难免要不择手段。”

    森看着他,心里十分悲哀起来。他对陆云川从尊重敬仰,到后来痛恨不已,却从未如现在一般的厌恶和鄙视。他已完全不再是印象中的那个陆云川,以至于连对他的恨也变得索然无味。他伸手招唤侍应,想结束这样的谈话。

    陆云川却仍带着邪恶的微笑,看一眼君瑜,“沈小姐要走了吗?我却还有一个人,想给沈小姐介绍。”

    “你介绍的人,我没有兴趣,”君瑜冷冷地回答。

    “你真的没有兴趣?”陆云川半侧着身子,伸出手指向前一指,“她倒是一直日思夜盼的,苦苦央求我一定要带她回上海,见一见她的亲生母亲。”

    舞曲已终,舞池里人已散尽,在舞池对面的一张桌后,坐着陆云川的两个随从,正中是一个五六岁的、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女孩,两只小而白的手紧扣着桌面,拘谨地坐着,微微侧着头,咬着嘴唇,怯弱地偷眼张望。柔嫩泛白的脸,乌黑的却蒙着泪光的眼睛,眉梢眼角里流露出的忧伤似足了君瑜。女孩看见陆云川的手指向她,立刻惊恐地垂下头去。

    君瑜只看了一眼,忽地站了起来。她站得太猛,碰到了桌子,桌子上的酒杯震得一跳,倾倒下去,“呯”一声落在地上。女孩被声音惊得猛地抬起头来,这一次,和君瑜的目光直对了。

    君瑜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过去,陆云川伸手抓住了她,“沈小姐,别冲动,免得吓坏了孩子。”

    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君瑜挣扎着,却摆脱不开,森怒不可遏地站起来,低喝了一声:“陆云川,放开她!”

    陆云川强行把君瑜按回了椅子上,“沈小姐,冷静点,免得我和世森有什么冲突,只怕是两败俱伤的事。”他又看了看森,“你不是早就学会沉住气吗?怎么也这么冲动,何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悠悠然坐下来,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看着君瑜,“我不过让你们母女重逢而已,你应该感激我。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带着个孩子很不容易,至少还没有把她丢了,卖了,杀了,倒还让她丰衣足食地长大了。”

    君瑜的眼泪再止不住,“陆云川,把她还给我!”

    陆云川叹了口气,“本来这是应该的,哪个孩子不应该在父母身边长大,只是……”他故意顿了顿,用眼角瞟着森,“只是我转念一想,却是不能。”

    “为什么?”君瑜再也掩不住焦急,完全不理会森在旁边一直地暗示。森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次又输了陆云川一招,静美永远都是他手中一个有效的筹码,君瑜永远也不可能放得下她。

    他不能不痛恨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但这孩子却正用最凄楚的神情看着他,仿如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加予在她身上一般,这神情叫他有些不能忍受,偏偏陆云川更讲出一句他最不想听见的话。

    “就算我把她还给你,你也还是要把她送走的,世森不是一向对她深恶痛绝的吗?说到底是杀父仇人,也怪不得他介意。”他遗憾地笑了笑,“既然始终是要被送走,不如还是留在我身边,至少她也叫了我五年干爹了,多少总有点感情。”

    君瑜终于已经哭出声来,心上被他重重拉出一道血痕。对于静美,这个她从不敢触及的隐痛,她一直强行把她埋在心底,知道一翻出来,就是一个最可怕的毒瘤。

    森的脸冷得像铁,“陆云川,不必再拐弯抹角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折磨女人和孩子,你应该不至于无耻得如此。”

    陆云川笑了,“说得也有道理。”他身子微微向君瑜倾了倾,“如果你嫁给我,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森气极反笑,“你让她嫁给你?”

    “嫁给我至少比较明正言顺,不会像现在,充其量不过罗先生的情妇而已。”陆云川的身子几乎倾斜得贴在君瑜身上,“你不妨仔细考虑一下。”他抚了抚她的肩,“我可是一直想着你的,静美也是一直想着你的。考虑好的话,不妨我们单独谈一谈。”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对着森似乎歉意地一笑,却又透出傲慢和讥讽,“罗先生,告辞了。不过,最后有句忠告给你,别让我发现一些不该做的事,不然,职责之内,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不会有机会的。”森冷冷地说。

    静美低着头,随着陆云川出门而去,只在临出门时回过头来,向君瑜看了一眼,眼睛里浮动着泪光,嘴巴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君瑜被那凄然无助的目光一瞥,把那早是伤痕累累的心碾作粉碎,脆弱不堪的神经再也受不住这样一击,她想要站起来追出去,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恍惚中看见自己飞奔出去了,想把静美搂个满怀,却突然扑空了,无休无止地坠落下去。

    她惊出一声冷汗,挣醒过来,森已不在身边,她惊惶地坐起来,看见他靠着窗边,闷闷地抽着雪茄烟。

    窗子开着,送过来冰冷的夜风,窗外,是黑得不见底的沉沉夜色。

    君瑜在浑浑噩噩中睡了一天,醒过来时,已是华灯初上,躺在床上,望着空洞苍白的天花板,屋子里静寂的只有时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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