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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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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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克斯悠扬宛转的音乐,高脚杯里琥珀般的酒反射着绚丽耀眼的七彩灯光,叫人沉醉了,麻木了,堕落了。

    从升出那个念头起,森恐慌了,一种害怕失去的迫切感叫他不顾一切,把自己全部投入进去,宁可和她一同沉醉,一同麻木,在还能逃避时,再逃避下去。

    舞池里也是一片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拼命跳着舞着近乎疯狂,仿佛都预见了末日的来临,宁愿在舞池里榨出所有的气和力。

    君瑜微蹙着眉头,瞟着舞池里的人群,“他们全疯了。”

    森侧过头,看一眼,“觉得吵吗?”

    君瑜摇摇头,“难得高兴,吵一点,也还可以。”她慢慢缀着玻璃杯里的酒,透过杯中的酒向外看,杯子里的人扭曲变形了,都染上了血色。“以后,这些外国人,生意人,舞女,流氓,都不会再有了。”她又用杯子透视着森,“还有我们,没名份的情人,也没有了。”

    森微微蹙了蹙眉头,把杯子接过来,“谁说的?张文强?”他把杯里的酒喝光了,把空杯轻轻放回去,“他以为共产党一定会赢这场战争?”

    “这个,你们才清楚。我只知道,繁华过后终是一片残垣败瓦,还有我们……”她抓紧森的手,眼波雾一般的朦胧,梦呓般呢喃着,“你得陪我到最后。”

    “我会陪你到永远。”森吻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你也要陪我到永远。”

    君瑜嫣然一笑,眼波里放射出动人的光彩,森痴痴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靥,还没来得及陶醉,却发现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诱人的红晕突然苍白了。回过头,就看见陆云川拉着静美,跚跚地走过来。

    静美的眼睛里发着一种渴望的光,直直望向君瑜,离他们只有几步了,陆云川却松了手,后面一个人把静美抱起来,向外走,静美伸出手来,努力向前伸着,却不叫喊,只用眼直直望着她,一瞬不瞬地,流露出绝望。

    君瑜看着她雪白娇嫩的手臂上一条一条的瘀青,仿如心上被踩了一脚,痛得几乎晕厥过去。陆云川却已走到了面前,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沈小姐,一段时间不见,气色愈发好了。”

    “陆云川,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森站了起来。

    “你当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因为你如果杀了我,沈小姐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

    君瑜呻吟般叫了一声:“陆云川,把静美还给我。”

    陆云川依然微笑着,委婉地叹息一声:“我是很愿意的,只不过你不愿意罢了,你是甘愿做他的情妇,也不愿意做静美的母亲,我又有什么办法?”

    君瑜痛苦得不能自持,失声哭了出来。森忍无可忍了,“你不觉得自己实在叫人看不起,折磨一个女人,你竟能当作乐趣?”

    陆云川邪恶地一笑,“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对她也不会这么有兴趣。”

    “好,很好。”森点了点头,扶着君瑜站起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以为静美是你要挟我的本钱,我会让你后悔的。”

    陆云川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蹙紧了眉头。

    白日在浑噩中过去,夜幕降临时,森并没有过来,君瑜想起来他似乎说过,今晚,法国领事馆有个酒会要参加。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没有吃饭的心情,佣人们习惯了不会在她没有吩咐时进来打扰,她无力地靠在床上,孤寂和空虚越来越强大地将她包围起来,使她有些奇怪,莫非森连续陪了她一段时间,一时的离开反而让她更不堪忍受,自己怎么能如此的不知满足?

    少男呢?森陪着自己的夜晚,她又是怎么渡过去的?

    君瑜有些怨恨自己了。虽然在爱情面前装不出伟大,然而与少男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没有替代的,不管她们究竟是谁介入了谁的生活,却不能归于某个人的错,但是现在,是始终找不到平衡点了。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应该学会习惯寂寞,但天花板和她的空间好像越来越大,自己却愈发渺小,自己好像大海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摇曳飘忽,伸手摸摸额头,竟有些烫手。

    她心里更悲凉起来,躺在床上暗自落泪,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过来,心里立刻腾出喜悦,盼望着推开门进来的是满面关切、柔情脉脉的森,然而也知道是妄想。森去了酒会,就算不去酒会,今天应该也不能再过来。

    她还是怀着一点希望,那怕是强也好,看见她生病,他是会彻夜守候的。但脚步声终于过去,不过是佣人或保镖,在门口巡视一圈罢了。

    她情绪低落了,全部的精神都颓废下去,任由着自己昏沉沉地躺着,耳边响起强的声音:“你这样执着,最终只会伤害你自己。”

    她有些害怕了,怕以后每一个这样难捱的漫漫长夜,却又仿佛看见森情深款款的双眸:“我会陪你到永远,你也要陪我到永远。”

    她痛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电话铃却突然响起来,急促尖锐的铃声惊得她跳起来,抓起话筒:“喂?”

    “沈小姐,冒昧打扰了。查到你的电话真不容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们见面谈一谈?”

    君瑜听出了陆云川的声音,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不用害怕,我想我应该不是这么可怕的吧?”电话那头的陆云川似乎看见了她的恐惧。

    “什么事?”君瑜强作镇定。

    “不过是静美想见见你而已,难得今天他不在你身边。不过,若是你不愿意,或是不方便,也就罢了。”他说着似乎就要搁下电话,君瑜眼前闪过静美手臂上一条条的瘀青,母性的本能使她再顾不上惧怕,“不,我现在有时间,你……静美在什么地方?”

    “你楼下街口有一辆车在等你,不过一定要你一个人来,不然你可能就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这……”君瑜咬了咬唇,“你得等我一下。”

    “没问题,我在这里慢慢恭候你了。”

    君瑜站在桌前,紧张得忘记了挂电话,只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站了半晌才丢下电话换衣服,手指却颤抖得连纽扣都扣不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套上鞋,拿了手袋想走,又站住,惘然四顾,拉开几个抽屉,翻了翻,明明记得森有只手枪搁在里面,却偏偏不见,终于瞟见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刀,抓起来握在手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才放进手袋里。

    她小心翼翼地轻轻开门出去,侧耳听一听,下面有扑克牌摔在桌面的声音和一阵阵的吆喝声,保镖们好像在开牌局,佣人似乎也睡了,客厅里空无一人。她踮起脚尖轻轻下了楼,穿过客厅,开了门出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路人,只有街灯孤独地伫立着,寒风冷得刺骨,她拉紧了大衣,看见街角黑暗中停着一辆黑色汽车,深深吸了口气,向汽车走了过去。

    车闪了一下灯,从车里钻出一个带鸭舌帽、皮夹克的男人,脸上带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沈小姐,上车吧。”

    君瑜被他的笑容恐惧得战栗了一下,想到手袋里的刀,稍稍镇定一点,上了汽车。汽车带着一阵黑烟,鬼影般穿过黑沉沉的街道。君瑜看着一排排房屋从眼前向后飞掠过去,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紧紧抓着手袋的手全是冷汗,车究竟开到了什么地方,竟是全不知道。

    车终于停下,那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跳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沈小姐,到了。”

    君瑜紧张得连肌肉都麻木了,木然地下了车,跟着他往里走,过了狭窄的弄堂,上了楼梯,最后停在一扇透着灯光的门前,那男人停下脚,回过头来裂开嘴冲着她一笑,“进去吧,陆专员等着你呢。”

    君瑜看着他白而冷的牙齿狰狞地一闪即没,然后他的人就转下楼梯不见了,她僵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看起来暖意溶溶的,金黄的灯光,桌子上插着鲜花,燃着烛光,烛光下,是一对盛着红酒的酒杯。陆云川是早做好了准备,正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在等着她。

    “难得的稀客,里面请。”他微笑着迎上来,绕到君瑜背后,帮她脱下大衣挂好,抚着她的肩,“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难得这么有机会让我们好好聚一聚。”

    君瑜摆脱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静美呢?”

    陆云川并不回答,反手关上门,跟过来,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递到君瑜面前,“喝一杯,为我们的见面庆祝。”

    君瑜推开酒杯,冷冷地说:“没有什么可庆祝的,静美呢?”

    陆云川放下酒杯,捉住她的手臂,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嘴贴近她的耳边,“我希望我们的见面可以友好一点,不要让我做出不友善的举动。”

    君瑜咬着唇,肩膀却还是有些颤抖,声音已没有刚才那么有力,“静美呢?她在哪里?”

    陆云川笑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来,慢悠悠地说:“不要着急,要见她也是很容易,只要我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商量。”

    他伸出手托起君瑜的脸,欣赏着,“你实在是个让男人一见就想据为已有的女人。”

    君瑜紧紧咬着牙,不说话,手指已扣紧了手袋里的刀。

    陆云川的脸越凑越近,手指轻轻摩擦着她面颊的肌肤,“从见到你第一眼,你就叫我不胜向往。”他喝了一杯酒,眼睛看着君瑜,笑意更浓,“你也从来没有辜负我对你的好感,每次见你,是嗔是怨、是喜是忧,都是如此动人。”

    君瑜被他的眼睛看得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你别枉费心思了,你再不带静美来,我现在就走!”

    陆云川也站了起来,“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这么骄傲。”他强压着她的肩使她不得不坐下来,“别动,好好坐着,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

    君瑜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陆云川恼怒起来,“好的你不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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