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大人物要来,你俩妨碍了工厂的大事,等会小油条把你俩开除了,我才高兴呢。”
消防车驾驶员一转身,卷起一阵风,甩着屁股又爬上消防车。
铁核桃眨了眨眼睛大声问消防车驾驶员:
“是什么大人物要来?”
消防车驾驶员边发动消防车,边回答:
“谁知道是哪个狗日的要来,听说是那个比狼狗还恶的市长,你俩还不去干活,市长那狗日的一个小时后就要到了。每次他们这群狼一来,我们就忙得连中午饭都吃不上。”
铁核桃用手拍拍衣服上的污水,闭了一阵眼,用五个手指拍拍驾驶员的肩膀说:
“走吧,我们去看看工厂的总排污口。”
中午的太阳光线像一万枚毒针刺着铁核桃和驾驶员的脸,汗珠时快时慢地从他俩的脸上流下来。路边的树叶和小草耷拉着脑袋,不愿见人。
他俩站在神奇化工厂的总排污口,那黑色的水流散发出一股恶臭,一滴污水飞溅起来,落到铁核桃的人中处,这股恶臭味更加浓烈,他一阵恶心,“哇”地吐了一口黄水,嘴的四周残液连连,驾驶员赶紧掏出纸巾送给铁核桃。说:
“市长,我们走吧,我扶你。”
铁核桃用大母指顶着脑门,无神的眼睛望着脚尖,用纸巾擦擦嘴说:
“不用扶,这神奇化工厂的污水真厉害,当地老百姓受苦啊!我听高局长说神奇化工厂年年都是环境保护的先进单位呢,也不知是些什么人评出来的。”
驾驶员看看表,用力睁睁眼,说:
“市长,两点快到了。”
两人把外衣脱下,坐进车内,汽车屁股一冒烟,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总排污口。
铁核桃再次来到神奇化工厂的大门口,只见彩旗招展,鲜花飘香,一幅大红标语把主人的热情尽情展示:“热烈欢迎市领导莅临指导。”
站在高烟囱旁边的就是神奇化工厂的厂长小油条。这小油条的头发滑溜得连蚂蚁爬上去也会摔跤。一套稍大的西装罩在他瘦小的身躯上,如同马戏团的小丑。他笑起来的脸如同过期变质的面包被蟑螳吃过似的。
铁核桃一下车,高烟囱和小油条就快步迎上来握手。高烟囱向铁核桃介绍说:
“市长,这是神奇化工厂的油条厂长。”
铁核桃点点头,笑得一颗牙齿都不露。小油条对铁核桃和高烟囱说:
“首长先到招待所休息吧。”
铁核桃手举过胸,晃了晃说:
“不,我们先看看现场,再到会议室交流一下。我们就回去。”
小车一辆接一辆驶向厂区,道路干干净净,烟囱冒着青丝丝的烟雾,空气中已经没有了呛人的味道。
铁核桃把头伸出来,闻不到异味,低头看看路面,像被水洗过的河床,抬头望望烟囱,飘荡着淡淡的青烟。
当戴着安全帽的铁核桃、高烟囱和小油条站在一起的时候,小油条的胸脯挺得比鸡胸还高,右手平举,指向远处,身体转了半圈说:
“铁市长,高局长,这次排放事故我们及时采取了措施,已把损失减小到最小限度。”
高烟囱右手摸摸额头,像脸部的总开关打开一样,严肃的脸一下欢快起来,说:
“神奇化工厂这些年都是环境保护的先进单位,工厂非常重视环境保护工作,一直把清洁生产放在非常突出的位置上,周边的群众反映也相当好。你看厂区的空气还是比较清新的嘛!”
高烟囱说完各自笑了起来,那笑声比鬼哭还难听。
铁核桃一言不发,用两个指头往上推扶眼镜。
小油条嘴角一拉伸,眼睛立即变小,说:
“请市长到我厂的总排污口看看吧?”
铁核桃眉毛动了一下,点点头。
神奇化工厂的总排污口,一股清流“哗哗”流淌。小油条的皱纹里流淌着得意的汗水,滔滔不绝地自我吹嘘:
“市长,神奇化工厂绝对不会只注重经济效益,我们还要造福子孙后代,我们还要回报社会。请市长放心,神奇化工厂的天空永远是尉蓝的。”
铁核桃来回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笑里藏着对小油条的鄙视。
高烟囱挖挖鼻孔,挥手打死眼前的一个小黑虫,说:
“市长,神奇化工厂这面旗帜并没有倒啊!我在很多场合都号召其他企业向他们学习呢!”
铁核桃举目望望神奇化工厂周围枯死的山林,一股怒气冲击着脑门,说:
“你们两位太辛苦了,我今天没有白来,这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走吧。”
神奇化工厂一间豪华的会议室里,顶灯象天上的繁星,八位礼仪小姐那甜美的笑容把会议室里的气氛渲染得格外温馨,厂大门口那幅巨幅标语上的内容又复制到会议室里。一阵椅子怪响过后,小油条拉拉衣领,干咳了一声:
“今天,铁市长和高局长不辞劳苦,亲临神奇化工厂视察,这是市府对神奇化工厂的关心和支持,我代表工厂领导班子和全体职工向两位首长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感谢!”
一阵掌声过后,小油条抹了一下嘴边的飞沫,继续发言:
“神奇化工厂有了效益,不忘环保,不忘社会,这是我们办事的一贯原则。当然,今天的成绩是几代神奇人拚搏的结果。其实我厂也没有什么好经验可谈。就是领导重视,严格执行标准,在环保上舍得花钱。铁市长和高局长亲临我厂,我们万分荣幸。现在让市长给我们作指示吧,大家欢迎。”
铁核桃咬着下唇的上牙松开,手里转动着碳素笔,说:
“今天我没有什么指示,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参观厂区的时候要停止生产?”
高烟囱笑嘻嘻地抢着回答:
“这是神奇化工厂计划停车。”
铁核桃闭上眼睛,把碳素笔砸在桌子上,说:
“我是问厂长!请厂长回答。”
小油条吓了一跳,眼光找不到适合的方向,双唇麻木,手指哆嗦,裤裆颤抖,机械地重复着高烟囱的话:
“这是神奇化工厂计划停车。”
铁核桃站起来,双手叉腰,脸上涂着一层钢铁之色,说:
“什么时候恢复开车,告诉我,我再来。”
铁核桃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弹簧门来回大幅度煽动。门旁一位礼仪小姐的旗袍兜风摆舞。
礼仪小姐的笑容突然失踪,脸型拉长。高局长和小油条像被泰森的重拳击昏一样,呆若木鸡。会议室里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奇寒无比。会议有头无尾,不欢而散。
小油条的办公室里,一个巨大的地球仪发着蓝色的光芒,把高局长和小油条的脸也镀上一层蓝色,使两个人的脸像鬼怪一样难看。小油条把外衣脱下,绞成一团,像扔废报纸一样扔在茶几上,把一个纸杯打倒了;又把领带解下来像扔一条死蛇一样扔在办公桌上。他朝废纸篓里吐了一口痰,便开始骂人:
“铁核桃,真他妈的不识抬举。市长有什么了不起,等你的乌纱帽落地,连花子都不如。”
高烟囱从小油条宽大的办公桌上抓起一包香烟,抽出两根,一根丢给小油条,一根自己用手指夹着,说:
“铁核桃当市长两年多,成绩不大,架子不小,树敌太多,我看他在市长的位置上呆不了多久,要么调走,要么辞职。你别看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其实坏得很。”
小油条这泄了气的皮球,听到高烟囱讲铁核桃的坏话,像吃了“伟哥”似地,又来了劲头,脑袋斜伸向高烟囱,耳朵渴望高烟囱能给点什么刺激。
高烟囱站起来,眼睛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嘴里发出一股洋洋得意的气体,说:
“铁核桃在天都大酒店和一个像妖精似的情人幽约,两人一餐吃了1888元,还是我付的款。他是吃饱了就打厨师啊!”
高烟囱和小油条在进行一场吐烟圈比赛,烟雾中的两人都低头看着对方的脚尖。高烟囱见小油条的两条腿不停地抖动,他把半截烟拿在手中说:
“你放心吧,铁核桃在市里又不是第一把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小油条把自己的鼻尖揪得高高的,红红的,叹了口气,把桌上的纸片都吹得飞了起来。说:
“官大压死人啊!人人都说铁核桃比狼狗还恶呢。我们一开车,他就要来,这能行吗?工厂能过关吗?别的不说,单单那排放的污水就不得了啊!”
高烟囱拍拍小油条的肩膀,高大的身体转了半圈,抬起头来说:
“铁核桃在市政府是人人惧怕他,我可例外,他主持开会,我就敢故意迟到。等你们厂开车,你就请他来,你们可以减负荷开车,排气量,排污量就小,就容易达标排放。如果万一有什么闪失,监测队伍还掌握在我高某人的手里嘛,你怕什么啊!”
小油条吃下高烟囱的定心丸,像拣到一砣金子似地笑得喘不过气来。
夕阳如血,晚风徐徐。神奇化工厂招待所一间雅座里。一张特大的圆桌上,一束鲜艳的百合花散发出阵阵高贵的幽香。
鲍鱼游来,王八爬来,血鸽飞来,餐桌上肉峰林立,五彩缤纷,香气弥漫。高烟囱、小油条等十人口水在嘴里逐渐增多。高烟囱把外衣脱下,服务小姐微笑着赶紧把外衣挂在衣帽架上。十杯酒一一满上,高烟囱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端起酒杯,发出一号命令:
“大家都是老朋友,别那么惊心胆颤的,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大家先压压惊。”
一圈人站起来,酒杯碰出一串刺耳的响声。小油条先把口水咽下去,才开口说话:
“感谢高局长来厂指导!神奇化工厂还得靠高局长经常性的支持!”
十人一扬头,一部分酒灌进肚里,一部分酒洒在地上、衣上、裤上,一部分酒留在杯底。
晚上,高烟囱在神奇化工厂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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