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烈闻言，想到往年宫宴上，那些卖弄才情的官家千金们，不由冷嘲的一笑，现在想来，那些自持身份的千金，与这些沦落风尘的雅妓有何不同，都是以一技之长博得男人的注目，她们唯一的不同，是前者含着金汤匙出生，千娇万宠的长大，她们扬名在外，是促使她们寻到一门好婚事的名誉光环。而这些雅妓们，或自幼家境贫寒，或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不得已沦落风尘，她们未明事理时，被卖入妓院，一生断送，唯一能掌控的便是为自己博一名头，依仗那名头，保全最后的一点尊严，她们的底线是可以卖艺，但坚绝不卖身，这一点在北堂烈看来，犹为值得称赞。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雅妓都有这样高洁的情操，不少雅妓其实存的都是攀龙附凤的心思，一赛成名，便有了敲开荣华富贵大门的钥匙，那怕去给高门做妾，至少也比沦落风尘，蹉跎青年要来得强，争气点的，再生下庶子，也算一生有依了。
这边北堂烈垂眸沉思，北堂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便是不动声色道：“七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罢了。”北堂烈抬头，神色如常的回话道。他自是不会跟自己的兄长说那些离经判道的想法。
北堂俨瞧不出他有什么异样，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江信之道：“江大人所言甚是，这些姑娘虽沦落风尘，却能保有傲骨，确实有值得欣赏之处。”
顾齐华见北堂俨对江信之流露出欣赏之色，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笑着附合道：“王爷所言甚是，这也是微臣安排两位王爷观赏花魁大赛的用意。”
四春城通判杨勇与顾齐华之间是姻亲，杨勇的嫡妹，正是顾齐华的正室夫人。此刻杨勇沉默陪坐在旁，将顾齐华与江信之之间的嫌隙看的清清楚楚，他却是精明的不偏帮任何一人。
北堂烈不动声色的将三人的心思摸了个透，面上却什么也不说，一双桃花眼只盯着楼下的舞台，那模样，似乎是对楼下的才艺表演甚是感兴趣。
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一共有十个，她们或表演舞蹈，或展示拿手乐器，或者展示画艺，很快第九个姑娘舞毕退下，第十个上场的，便是玉娇阁唯一参赛者，那姑娘闺名唤含香。
只见几个婢女在舞台上坚起镶着白色绢布的巨型屏风，和放着画具染料的书桌，待婢女们依次退下，只见一个身着柔黄色上襦，下配大红色多层宽摆裙，容貌美丽的少女款步踏上舞台。
只见少女落落大方的向众人施了一礼，随后便立于画架之前，摆出舞姿，而舞台下坐席上的客人，已经按耐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的无非就是少女这摆了作画的绢布、工具，又摆出舞姿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音乐起，少女纤臂舒展，配合着舞步，翩翩起舞来，她本腰软如柳，身姿翩跹，配合灵动的双眼，一频一笑，自是风情无限，只是舞蹈看的多了，也瞧不出什么新意来，就在这时，少女舞步旋转到书桌前，拿起画笔，在红色的染料上一点，装有清水的瓷碗中一沾，脚下几个旋转便到来画布前，只见她快速的在画布上落笔，作画的同时，舞步配合的天衣无缝。
众人见有些新奇之意，纷纷止了议论声，目光齐齐的投向看台上，只见少女妙曼的舞动身姿来回于书桌与画布之间，随着画笔，一笔一笔的落在画布上，一幅百花争艳图渐渐的成型，然后完全的盛放于众人眼前，一边跳舞，一边画画，古往今来，这少女可谓是第一人，坐席中有不少客人已按耐不住，纷纷鼓掌叫好，在一片热烈的喝采声中，百花争艳图终于完成。
寒梅阁中，沐雨馨看着结束舞蹈俯身拜谢的少女，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道：“她这是唱的那一出，原以为她会来一招以体香诱蝶的奇事，没想到竟是别出心栽的弄了这一出舞画！”
沐雨馨的话声才落，这时便听月牙儿惊呼道：“还没结束，音乐又响了。”而就在月牙儿的声音落时，只见翩飞的彩蝶自大开的窗户飞进大厅里，最后落在画布那些盛放的花儿上。
台上的少女并未因此而得意忘形，只见她已随着音乐起舞，当音乐突然拔高，变得急促时，少女踮起脚尖开始旋转。只见少女衣裙翻飞，旋转时带起乌黑的秀色，那大红色多层的宽摆裙，则随着她的舞动，缓慢展开。随着少女的旋转越来越快，那大红的多层裙摆如同绽放的花苞，真实演绎出花苞到盛放的全过程，而就在此时，坐席中突然有客人惊呼道：“好香啊！”
随着一人的惊呼，很多客人也注意到大厅中，不知何时弥漫着一种香味，而更神奇的事情则在这一刻发生了，只见原本停驻在画布上的蝴蝶纷纷飞向跳舞的人儿，并随着少女的动作，飞舞翩翩。
“这少女竟能引领蝴蝶随之起舞，莫不是花仙子转世！”随着一名客人的恍然之语，不少客人已经折服在少女牡丹花开的舞姿之下，竟都纷纷附合。
寒梅阁中，沐雨馨看着少女舞完一曲，笑盈盈的对众人一拜，而那些闻香而来的蝴蝶停驻在她的发上、衣上，恋恋不舍，不愿离去。看着这一幕的沐雨馨，唇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轻声道：“阿臭，不应该说含香成功了。”
☆、第十三章 心挺大的
“先以舞配合画画，向众人展示自己过人的才华，然后再以一舞诱蝶，制造出如此奇景，这丫头倒是有些能耐，只怕她今日一舞后，不只是在四春城出名，她会名满整个北越也说不定。”月牙儿看着楼下舞台上，被蝴蝶围绕的少女，缓缓的说道。此刻她满心都是震惊，全然听不见楼下雷鸣般的掌声。
沐雨馨闻言，笑了笑，竟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看不出来，心挺大的。”
月牙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竟是失笑。她什么也没说，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双大眼睛只看着楼下。
春娇已将十个姑娘的牌子置于托盘上，送到了同在二楼的翠竹阁。沐雨馨她们往年虽没有来看过花魁大赛，不过听旁人说了一些，知道这花魁最终的评选，是由四春城的三位大人商议后决定，多年来一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春娇进入翠竹阁后，一见在坐的还有两位俊美异常，衣着华贵的年青公子，即便她已徐娘半老，早经人事，心头也不由的小鹿乱撞，险些失了魂丢了魄。
顾齐华将春娇的反应看在眼里，当着北堂烈和北堂俨的面，也不往如往常那般取笑。他只作没看见，接了春娇手中的托盘，对北堂烈二人道：“六爷、七爷，请二位点出今年的花魁吧！”
“六哥，你为长，你来点吧！”北堂烈不等北堂俨开口，抢先开口，将事情推到了北堂俨的身上。
北堂俨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牌子，为难的对顾齐华道：“顾大人，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评选花魁有什么凭据，还是你们三位选出一人吧！”
春娇最是个眼尖的，见顾齐华对这年青的两人如些恭敬，便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可能非常尊贵，她眼珠子一转，谄媚的笑道：“花魁自然是要才貌兼备的，缺一不可，论美貌，这十位不分伯仲，两位公子可在她们的才艺上，做出取舍。”
听了这话，北堂烈终是来了几分兴致，他也不看托盘中的牌子，只对春娇道：“最后一位表演舞画及香引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春娇闻言，心内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那姑娘名为含香，因出生时，便体含异香，故取名为含香。”
“含香！”北堂烈轻轻的喃呢着这个名字，随后爽郎的一笑，对北堂俨道：“六哥，我觉得这含香姑娘体带异香，本已是一件奇事，难得她心思玲珑，将舞蹈与作画完美的结合起来，同时展现了两种绝佳的才艺，这可是别的姑娘无法做到的，我觉得含香姑娘略胜一筹。”
“七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就是不知道三位大人，可有别的想法？”北堂俨见北堂烈松了口，这才附合道，其心中对含香的才艺是欣赏的。
“我等也有此意。”三人异口同声道，不是他们在拍马屁，而是自内心深处便认为含香是花魁的不二人选。
含香成功当选花魁，早在春娇的预料当中，眼下花魁之名敲定，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但由始至终面上都未显，只适时的对顾齐华道：“那烦请顾大人随奴家到楼下宣布结果。”
顾齐华点了点头，向北堂烈与北堂俨二人告了罪，便与春娇一同去了楼下，当顾齐华宣布今年的花魁是含香时，席坐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及叫好声，显然含香这个花魁也倍受诸位贵客的认可。
沐雨馨今天来此，求的不过是一个结果，这会结果已出，含香果真坐上花魁之位，至此这玉娇阁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便拿了纸扇起身，月牙儿见此，忙也跟着起身道：“怎么，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吗？”
“花魁人选已经揭晓，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先回吧。”沐雨馨微微一笑，摇着纸扇，大摇大摆的出了雅间。
月牙儿见此，犹豫了下，最终也没劝阻，匆匆跟上沐雨馨的脚步。此刻楼下的客人因花魁大赛的结束，已散去一些，因为像沐雨馨这等身着华服的人太多，她与月牙儿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关注。但翠竹阁里，北堂俨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易容后的沐雨馨，见她一派风流俏公子的模样，将男子扮的相当逼真，不由的失笑，想想她曾经做了好几年的假太监，这点伪装，于她而言小菜一碟罢了。
“六哥，你笑什么呢？”北堂烈见自己这个素来严谨的兄长失笑的模样，便好奇的问道，同时顺着北堂俨的视线往楼下看去，却只见楼下人头涌动，并无什么特别的。
一旁的冷扬见此，也是顺着北堂俨的视线往下一看，一下子便看到易容后的月牙儿和另一个眼生的小公子，当下心中对月牙儿说的话，彻底相信了。
北堂俨并不知道冷扬已注意到他，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北堂烈的身上，见北堂烈并未发现什么，悄悄松了口气道：“我在笑落选的几个姑娘，你看她们个个垂头丧气，目光里的敌视毫不掩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