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爹爹,为什么要渊儿一个人走,您不陪我了吗。爹爹笑的很慈祥,说爹爹会永远陪着子渊。
书院的后山上有终年绽放的桃花,洁白无暇。每年春天爹都会背着我,一边念着古老的诗文,一边带着我去采花。
我问爹,爹您为什么每年都带我来采桃花。爹说子渊,你还记得你娘吗。我摇头,说不记得了。爹抬头看着满山的桃花,说但是爹记得,你娘就像这片灿美的桃花一样。
我说爹,娘亲很美吗。爹笑笑,说子渊,你还会背爹教你的诗吗。我说会啊会啊。
天涯倦客 山中归路 望断故园心眼 燕子楼空 佳人何在 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 何曾梦觉 但有旧欢新怨
晚景萧疏 金玉悲凉 望处云收雨断 海阔山摇 立尽斜阳 何处是潇湘 可怜闲叶 犹抱惊蝉 朝雨未摧宫树
我说爹我背的对吗。爹说对,子渊真聪明,爹爹很高兴。我说这些诗文是爹爹写给娘亲看的吗。爹说不是的。
爹会摘下许多的桃花,很小心的握在手中,一如他小心的捧着我的脸。
我叫“念慈”,从小跟着娘在琴房弹琴,娘亲教我鼓奏曲目。我问娘,我每天都弹奏的这些曲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娘看着我,轻轻抚摩我的额发,说念慈,这些意思不是娘可以告诉你的,很多路你要自己去走。
我说娘,为什么要念慈一个人走,您不陪我了吗。娘笑的很好看,说娘会永远陪着念慈。
琴房的后山上有终年绽放的桃花,洁白无暇。每年春天娘都会牵着我,一边哼唱古老的乐曲,一边带着我去采花。
我问娘,娘您为什么每年都带我来采桃花。娘说念慈,你还记得你爹吗。我摇头,说不记得了。娘抬头看着满山的桃花,说娘记得,你爹就像这片灿美的桃花一样。
七夕(2)
我说娘,爹爹很俊朗吗。娘笑笑,说念慈,你还会唱娘教你的歌吗。我说会啊会啊。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
我说娘我唱的对吗。娘说对,念慈真聪明,娘很高兴。我说这些诗文是娘亲唱给爹爹听的吗。娘说不是的。
娘会摘下许多的桃花,很小心的握在手中,一如他小心的捧着我的脸。
子渊
我喊她娘,她走过来,轻轻抚摩着我的脸,说娘唱歌给你听好吗。我说好啊,以前我娘经常唱歌给我听,我只记得我娘唱的歌,却不记得娘的容貌了。
她笑了笑,看着爹,说他的娘亲一定很爱你们吧。爹看着她,露出久违的笑,嘴角边荡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像深潭里溅起的水花。
爹说,翊妃,为我跳支舞吧。
她舞动衣袖,口中缓缓吟唱。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念慈
那个男人对我娘说,翊妃,念慈跟你长的一模一样,就像我在将军府里第一次看见你时的那样,那一年,你刚刚十六岁。
娘缓缓抬起额头,眼角边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妩媚,有一道明亮的忧伤划过。
他说翊妃,你还记得将军府里的桃花吗。娘摇头。他说就像这后山上的一样。
娘说子渊呢。他说在我身边。
我站在娘亲身边,听那个男人叫我娘“翊妃”,叫的很暧昧,我也看见娘露出的那道妩媚。他问我娘是否还记得第一次想见时的情形,那一年,娘才十六岁。
我娘十六岁时就见过这个男人。
他问我娘还记得将军府里的桃花吗,我娘说不记得了,他说就像这后山上的一样。
我问娘,娘,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吗。娘看了看他,点点头,好像是在对他说,是的,很久前就认识了。
我说娘,为何您一直没有跟念慈提起过呢。娘说那是因为过了太久的缘故,娘渐渐不记得了。
那个男人听见娘说的话,静静的站着,琴房里升起的烟雾弥漫了他的面庞,他说翊妃,真的不记得了吗。
娘不说话,只是问了一句,子渊呢。他说在我身边。
我问娘,子渊是谁。娘说进屋吧,刚过早春,天气凉。
娘拉着我往屋里走,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我轻轻的喊他,爹。
他转过身,说翊妃,你还记得这首诗吗。
晚景萧疏 金玉悲凉 望处云收雨断 海阔山摇 立尽斜阳 何处是潇湘 可怜闲叶 犹抱惊蝉 朝雨未摧宫树
娘停下脚步,说我记得。娘说将军府里的桃树依旧繁盛吗。他说翊妃,我不知道,你走之后我也离开了,再也没见过府里的桃花。娘说那不是很可惜,府里的桃花那么美。
他说翊妃,府里的桃花再美丽,但是没有你,落英的缤纷也只能是我想念你时流下的眼泪。你不想看看子渊吗。娘低下头看我,说子渊,今年也是十六岁吧,跟念慈一样。
七夕(3)
我说你唱的歌和我娘唱的一样。她很恭敬的叫我爹“将军”,爹说翊妃,自从我们离开的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将军”了。她笑笑,说,那为什么还叫我“翊妃”呢。
爹说,翊妃,我只是想留住自己未曾放弃的回忆和历史。
我看着爹和她站在我的两边,他们眼中露出的柔美足以枯败手中的桃花。我说爹,可以让娘每天都为我唱起这首歌吗。
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说子渊,我会一直为你和你爹唱下去的。
念慈
子渊……子渊……
娘为什么那么惊惶,为什么那么明显的在逃避?
将军府?
桃树依旧繁盛吗?桃花那么美,一点也不可惜吗?
我很想见子渊啊。
那男人走了,留下我和我娘。娘伴着烛光和舞曲轻轻踮起脚尖……
我停下的手指,娘说念慈,为什么不抚琴。我说娘,我想见子渊。娘说你还小。我说那么他呢,那个被你锁在门外的男人呢。
娘在哭泣,泪珠跌在她精美的罗绸上。
大上海。
空气中漂漫着糜烂的胭花水脂香,黑板瓦、殷红的门柱、浮雕的坐椅,暗掩着一种华贵暧昧的味道。大提琴的音韵透彻中夹杂着一份莫名的沧桑,乐师的手抚过银弦,乐音环绕着房梁,纷飞在榉木地板的缝隙中。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
有人和着古老的旋律,低声吟唱。
穿着不同服饰的舞者从腰间抽出佩剑,脚步缓慢而沉重,与音乐配合得完美无缺。舞台的角落里,一个舞娘蹲坐在一旁掩面哭泣,突然从散乱的长发中露出姣艳的容颜,夺下一把佩刀,深深扎入自己的腹部,碾碎了沉默在那里的灵魂。如一根羽毛般缓缓坠落,悄无声息。琴声、鼓乐声、钢琴声戛然而止,就连平日嘈杂的街道也一下子静谧了,涌起一幕空寂的感觉。
将军说翊妃,为我跳支舞吧。
她在那纷扰的乐声中翩翩起舞,抬手挥袖时不小心折断了簪子,簪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黑发如瀑布般披下来。汉服上淡金的野菊,衬着墨绿的枝叶,肆虐地绽放,橘红色的绳结在风中相互缠绕,宛如一对不愿分离的恋人。橙黄的烛光中,每个人的脸都在扭曲,笑容像是梦魇的蝴蝶纷飞,遮蔽了她的双眼。
阵阵清香,扑鼻而来,珍珠白的山茶花顺着弯曲的花枝探入窗内,吐着猩红的蕊。浸透着泥土味道的凉风拂面,花瓣簌簌飘落,雪白的袜子在落花中沾染了花香。
金阁寺的钟声远远近近,绕开连绵的山峰,传播开来。
金阁寺上,一位身披袈裟的年轻主持望着金碧辉煌的长安,双手合十,眼里水波粼粼。
是谁心动了……他轻声叹息。
子渊
将军……翊妃……
七夕(4)
他们的眼神为何那样柔美?
爹和她离开过哪里,驻留过哪里呢?
没有“将军”,没有“翊妃”,从他们离开的那时起……
爹想留住他们的回忆和历史,而她却会为我一直唱下去。
爹轻轻的抚摸抚摸着我的额头,说子渊,爹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端坐在洋椅上,起折的军装一角遮住了腰间的长剑,将那些寒冷刺骨的白刃的光隐匿在黑暗里。在这一片歌舞升平的光华中,消隐了重重杀气。
那是把充斥着戾气的狂刀,带着驰骋沙场血染厮杀后的血腥和荣耀。它的主人此时正侧头审视着挨旁落坐的女孩。
翊妃,将军在问你话呢。旁边的侍卫低声提醒。
一旁的仆人伸手轻抚女孩的肩膀,她眼中迷茫的雾霭散开,显露出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她瞳仁中映照着女子轻曼的舞步,搅乱了她的沉思。她微微低头,手指在膝间不安地揉搓着衣角。她的脸在火红摇曳的烛光中泛着一抹红晕。
很好……好极了。
她抬起头,轻轻扬起笑脸,笑容倾国倾城。
所有在座的宾客们相互对视,欣慰一笑。
她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顺着面庞的轮廓滑落下来,她紧张地拭去汗水,双眼失神。只是在抬起头看见他的那一刻,露出一道明媚。
子渊
我问爹,爹,那个女人就是翊妃,对吗。
爹点头,说子渊,你安静的听爹讲完。
念慈
我问娘,娘,您就是翊妃,对吗。
娘点头。
我说娘,您抬起头看见的就是那个男人对吗。
娘说念慈,你安静的听娘讲完。
他站起身,拉起那个女子,向着将军府的大门走去。
身后一片咆哮……
长剑划破军装的一角,一道闪电把阴霾的天空撕开。
“站住!”
“将军,我要带走她。”
“……”
“她不该属于这。”
他不屑地举起酒杯,看里面旋转的泡沫一点点破碎,也看着泡沫上自己冷酷的脸溶在葡萄色的液体中。
女子缓缓起身,伴随着琴箫悠扬的乐声,踩碎了自己在烛光中缥缈的倩影。
我知道他是谁,就算他更易容颜、隐姓埋名,我也依旧能从千万人中认出他来。
那时我十六岁,他比我大两年。我们坐在广阔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