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不再否认了,她擦干泪,镇定的说:“是,所以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他。”
我摇头,问:“即使你回去了,又能怎样,他的心,你永远都得不到。”
“那么,我该怎样?”她显出了困惑。
“如果你相信婆婆,如果你想得到解脱,那么,把这碗汤喝了吧。”我边说边将刚舀出的孟婆汤递给她。
“果真,回不去了么?”她接过碗,自语,“罢了,今生回不去,那么来生我依旧会找到你!”
她喝了汤,可是为什么我依旧感觉有一股恨意未消呢?我想起她问我知道何为情,何为爱,心还是那么痛。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可是相许不了,那又该如何呢?
第十一章1甄天命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大凡常人都相信,可是又有些人却执拗的不肯相信,他,便是一个。
他叫甄天命,曾经是个算卦的江湖术士,也因此,他学会了一些微弱的小法术。所以,他不愿喝汤,可以在地狱中引起小小的波澜。
他在那大声叫嚷:“我不要喝,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说的话有些像衡佩,但衡佩虽然是个丫鬟,却很有胆识;而他虽有一些道法,却无甚头脑。我上前,说:“你要回去,威胁这些毫无权利的小鬼又有何意义?如果真想回去,你愿意过来告诉我原因吗?”
听了我的话,他眼中显露出了迷茫之色,他放弃了与小鬼的对峙,乖乖跟我往一边走去。
我问他的名,他便告诉与我了;我问他为何要回人间,他一愣,立马又恢复过来,他说:“我是个算命的,我这生的生死我早就占卜过了。卦象显示,我能活到八十,可现在我还三十未到。”
三十未到?可我看他的脸,风尘仆仆,饱经沧桑,原以为他有三十好几呢,原来他还那般年轻,难怪这样气盛。可是,他又为何如此显老呢?我看他的眼睛,明白了,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什么占卜过生死,都是他搪塞我的谎话,真正的原因他却不愿告诉我。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小鬼抓错你了,阎王判错你了?”可我不拆穿他,表面上显得不动声色。
“这……”他语塞了,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曾经他的确为自己的寿命占卜过,卦象上也的确昭显出他会于八十岁时寿终正寝,只是那是需要前提的,需要他一心向道,安然占卜。可是他呢?
“那你又能告诉婆婆,人世间是不是有你的留恋?要不然,你又何须这样气急败坏的呢。”
他不肯说,与衡佩一样,他也是个倔性子。
“生死由命,既然你都来到这了,你又如何回的去呢?”
“难道我就这样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可是我不甘心啊,婆婆,我不甘心!”他说得悲戚,甚至跪倒在了我脚边。
“既然是为了爱,又有何不甘心的呢。”我话说得平淡,但天命却吃惊,抬头看我。
“难道,我的生命只能由上苍来摆布吗?”他问。
我清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想给他讲个故事劝劝他,但最终我说的是:“天命,婆婆听闻你们凡间流传的《白蛇传》动人凄婉,不知你是否有兴致为我讲上一讲啊?”
他见我突然这么问他,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我一脸诧异。我只是朝他温和的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讲了。
“这,这……”终于他没有推脱,开始讲了起来,“传说发生在宋朝时的杭州、苏州及镇江等地。白素贞是千年修炼的蛇妖,为了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化为人形欲报恩,后遇到青蛇精小青,两人结伴。
白素贞施展法力,在断桥与许仙有意的巧遇,结识并下嫁于她,两人生活恩爱美满。
可是,金山寺和尚法海对许仙讲白素贞乃蛇妖,许仙将信将疑。后来许仙按法海的办法在端午节让白素贞喝下带有雄黄的酒,白素贞不得不显出原形,却将许仙吓死。
白素贞上天庭盗取仙草将许仙救活。法海却又将许仙骗至金山寺并软禁,白素贞同小青一起与法海斗法,水漫金山寺,却因此伤害了其他生灵,从而白触犯天条,在生下孩子后被法海收入钵内,镇压于雷峰塔下。”
或许在江湖上游历惯了,所以天命说的格外的引人入胜,我听着,频频点头。
“婆婆,这个故事完了。”
“嗯,天命啊,你说如果白素贞不对红尘有所留恋,那么她会不会有着被压雷峰塔的命运?”我问。
“应该,不会。”他虽这么说,但心里似乎还是不服。
“或许我这么说你不愿服气,但是我说其实这些也是天命你相信吗?白蛇压在塔下的命运,你英年早逝的命运,其实也都是注定的,你相不相信?”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他小声道:“那我那卦面上的预示?”
我不理他,兀自将一个青色的香囊打开。
第十一章2第十一个梦魇:泪舍芫—蛇咒(上
我叫泪舍芫,是一个占卜师,我在一个村落开了一间小小的占卜铺,看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村落不小,但我的生意很清淡,几乎没有。于是我把大把大把的时间与精力放在一个透明的球体上。曾经有人跑来,;指着这透明的球体好奇的问我:“姑娘,那是什么?”
我将头抬起,答:“蛇灵丹。”
“什么是蛇灵丹?”
“你要占卜吗?”我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的问别的。
我知道我的嘴角或许还有些许残余的微笑,但眉角与眼神中透出的那份高傲凛冽并非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禁受。果然,他们摇着头唯唯诺诺的后退,最后狼狈的逃离。不会有人占卜,有谁敢让我占卜呢?
于是,我的铺前愈加冷清,没人占卜,连搭讪的人也没有了,我整天摆弄着面前的蛇灵丹,暗暗的想,该换个地方落脚了,于是我离开,来到另一个地方,于是这样的冷清与寂寞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敢让我给他们占卜,因为我给他们的预言都是非死即伤,那一个个非死即伤的预言实现后,他们不说我的卦准,却说我的不祥,说我是妖孽,说他们的死伤都是我的诅咒。然后这样荒诞的流言在我背后纷纷扬扬的流传开来。这些愚蠢的人啊,这些死伤都是天命,我只是不像那些普通的算命师只会阿谀谄媚的说好话讨欢心,我只是将事实说出而已;这些愚蠢的人啊,自以为背后将那么多污浊的言语赠于我,我会全然不知,其实蛇灵丹早将这些俗事在我眼前清楚的映照。
可这些愚蠢的人,居然没有完全说错。是,我不是人,我是妖孽,纵然道行几百几千年,终改不了我是妖孽这个事实。想到这,我的心微微有点痛。我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是那么的快乐啊,不知寂寞哀愁为何物。我怀念我还只是树林中一条快乐的小蛇妖的时候,还不知人为何物的时候,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名字的时候……
那时候我所住的地方,是一片森林,树很高,参天的样子;阳光很温和,透过层层密叶照下来的光,很淡,薄雾一般;溪水很清澈,整天快乐的流淌。我是一条有着很高天赋的小蛇妖,我的法力上升的很快,有一天,我居然能幻化成人的模样了。于是我就想走出树林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向树林的边缘走去,在一条小溪边,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人,充满着好奇,我歪着脑袋看他蹲在溪边洗脸,而后起身见着我时诧异的眼神。
我只冲着他笑,并不说话,反倒是他先开口,他问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便又问:“那你迷路了?你家在哪?”我还是摇了摇头。“那,这荒郊野地的,天黑了很危险的。”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说话,顿了顿,他又问,“那,姑娘您若不介意,跟我一块走,出了这片树林再说,只是,在下担心姑娘的声誉会……”他未说完,我就努力的点了点头。他惊慌的脸上有了丝笑意,很明媚。
我们结伴而行,一路上,我始终一言未发,但他却告诉了我很多东西。他说他叫谢芫生,是个算命的,背上背的全是算命的东西;他说他猜我是个闺阁的姑娘,从未出过远门,偷偷溜出来,就迷了路,让我以后别一个人乱离家;他说他的故乡是个有着淳朴民风的地方,到赶集的时候分外的热闹,有杂耍的,有卖器具的,有卖小吃的,还有捏泥人的,捏出来的鸟儿雀儿和真的一样,还有那大串大串的糖葫芦会插在草垛子上,红灿灿的好看极了……他说了很多很多,我听的都快入了迷。
我们的谈话从一条溪边开始,又在另一条溪边结束。他看着湍急的溪水,为难的看了看我,最后他低下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姑娘,这水太急,你……要不你等一下,我把行李送过去再背你过去,你看行吗?”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小的溪流对我来说,过去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我还是神色庄重的点点头。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到对岸,将行李放下后又折回来接我。
我趴到了他的背上,感觉他的背很平坦很温暖,但也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有些紧张的样子。我还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种气味,不是花草的芳香之气,不是露珠的清新之气,那气味并不馥郁,还似乎有些混浊,但却很好闻,直钻我鼻。
上了岸,我看他气喘吁吁,裤腿都沾湿了,轻声说:“公子歇会儿再走吧!”我看到他看我眼神时的诧异,或许他以为我是个哑巴,所以我的开口会让他感到如此吃惊,他呆呆的在身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我问他:“公子,你在这行走,就不怕遇到妖魔鬼怪?”他微笑的摇头,说:“什么劫都是天命,既然命中让你遇到,躲也是躲不掉的!”这句话,我脸上的笑容徒然没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代表着他已知道我是妖,只是不想躲而已吗?我转头去摆弄我的发梢,不再去看他,但他的声音却再度在身旁响起,他问我:“姑娘,可否介意在下给你算一卦?”本不想再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只见他从他的行囊拿出一个竹筒和五枚铜钱,他熟练将铜钱丢入竹筒,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