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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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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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第二天妻子就退烧了,但血压较高,心律不齐,还需住院观察。江全福也将她在市医院的病历给医生看了,并介绍了她的病史,希望医生能治好她的癫痫。医生没什么把握,居然引用了鲁迅的话对他说,于天上看见深渊,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吧。 
偶尔江全福会想起他那个众所周知的“二奶”,出事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到外地去了,从此杳无音信。他觉得,此人是他的克星,要是她不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那些销魂荡魄的夜晚,最后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出事那天,他是和“二奶”衣不蔽体被堵在床上的,之后下面的器官受到刺激,逐渐失去了对异性的兴趣。有病的妻子本来也没什么性欲,这样正好适应他的现状。现在,他的最大愿望就是度过缓刑期,上班,做个循规蹈矩的男人。因为不能勃起,所以他有资格有能力循规蹈矩了。 
这天下午,江全福坐在妻子病床前的凳子上发呆,从窗口望出去,太阳快要落山了,医院的院子里一片黄晕。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地转着。妻子躺在床上,眼睛闭一会儿,睁开,又闭上,呆滞无神地看着他。 
江全福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翻身,还得仰仗她,确切地说是她的老爸。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江全福出神了。 
“你是不是要喝水?”江全福拿起桌上的水杯,杯里有一根吸管,把吸管放到了她的嘴里,她用力地吸了两口。 
“还要吗?”江全福问。 
“不要了。”她说着,又吸了两口。 
这一幕正好被走到病房门口的她的老爸看到了,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政协副主席的威严,但他感觉到了女儿的辛苦病痛还是要靠她的男人来照顾。 
江全福回头看到了副主席,两手垂落放在大腿边上,身子稍稍往前倾,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副主席径直走到女儿床前,像领导视察一样,看了看女儿的脸色,说:“还好吗?” 
“还好。”女儿说。 
副主席轻车简从,独自出现在病房里的消息,早有人通报给院长。院长像接到急救电话一样,急匆匆赶了过来,光秃秃的额顶上冒出了一堆汗水。 
“主席啊,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院长握住副主席的手,像是责怪一样。 
“没什么事,就是开会回来路过,顺便来看看我女儿。”副主席说。 
院长哦了一声,上前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因为对方是副主席的女儿,眼光便显得关切和慈祥,然后又转到江全福身上,频频点着头,说:“气色看起来很好,好好休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副主席对江全福指示说:“有什么不方便,找院长解决。” 
“是,好。”江全福说。 
副主席转身走出了病房,背着手往廊道上走去。院长和江全福跟在后面,像是两个随从。院长恳请副主席到办公室泡茶,副主席谢绝了。他的车就停在院子里。上车前,副主席握了握院长的手,说:“谢谢你啊,大院长,有空到我办公室泡茶。”   
32·江全福(2)   
“好好好。”院长受宠若惊地说。 
副主席最后看了江全福一眼,江全福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神色,但副主席没有发表重要讲话,头一低,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缓缓地开走了,院长和江全福都挥起手告别。当车子驶出医院后,院长的手落了下来,一把握住江全福的手,又是责怪地说:“你呀你,怎么也不来找我一下?” 
“也没什么事,怎么敢惊动院长?”江全福说。 
“我让住院部给你调个好一点的单间。”院长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现在的房间就不错了,太好的房间她也报销不了。”江全福有些为难地说。 
“调个好房间,还按现在的标准收费,你放心。”院长说。 
因为女儿调到隔壁有空调的单间,岳母送晚餐来时,还到原来的病房,一看铺盖都卷起来了,不知女儿到了哪里,一时惊慌地叫道:“我、我女儿呢?”同病房的那个人挂着瓶,正在昏睡中,再也没有其他人,她退出了病房,急得团团转。 
江全福在空调病房里听到岳母的声音,连忙开门走出来,说:“在这。” 
岳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急死我了。” 
江全福把岳母大人迎进空调房里,凉爽的室温让她一下子消了气,她连声说着好,看他的眼光也就显得柔和一些了。 
岳母走到病床前,江全福搬起凳子,随时等待她的屁股的大驾光临。她俯身看了一下女儿,江全福手上的凳子便放在她的屁股下,让她一屁股稳妥地坐了下来。 
“晚上我给你带了老鸭茶树菇汤。”岳母说,“这间有空调的,好多了。” 
第二天,岳母给女儿送早餐来时,第一次多送了江全福的一份,她说:“外面吃方便是方便,不卫生。”江全福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话也说不出,只是频频点头。 
岳母走时,江全福送她走到院子里。她回头看了江全福一眼,说:“你要表现好点……”她没把话说完,把后面的意思留给江全福去领会了。 
表现好点,减刑——这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减刑,而是现实意义上她全家对他的大赦。后者比前者更实际,更有用处。江全福从一道缝隙中看见阳光了。   
33·陈炳星(1)   
从万丈悬崖坠落,像一片叶子飘向深渊……陈炳星再度从噩梦中惊醒。房间里光线充足,窗台上像水一样汪着一片阳光,但是他的心里笼罩着一片黑暗,他感觉噩梦醒来了,现实却是一场更大的噩梦。 
自从那天早上发现小便一阵刺痛,那地方长出一粒红红的小脓包,陈炳星的心凉了,全身都凉了。 
夜路走多了遇到鬼,祸不单行——本来五千元罚就罚了,心痛几分钟也过去了,谁知道更大的灾难在后面等着他。 
以前大部分时候是戴安全套的,虽然这像是穿衣服洗澡,但是防范第一嘛。偶尔没戴,马上做完马上冲洗,还从来没有过中标的纪录。那天玩“双飞”没戴套,刚做完就被警察当场抓住,哪里还有可能冲洗一下?这下惨了,完蛋了,死定了,没救了。 
陈炳星耳朵里嗡嗡地响,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岌岌可危的堤坝上,下面波涛汹涌,随时就要把堤坝冲垮了。 
先锋五号、阿莫西林、阿昔洛韦软膏、菌必净喷剂……他跑到药店买来了内服药品和外涂药膏。为了引起店家不必要的怀疑,他分开了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指着药柜里说,来个消炎杀毒的。店老板眼光看了过来,令他心乱如麻,恨不得拔腿就跑,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别人交代买的,那里有点发肿了。一般是拿了药交了钱,仓皇地低头离开。 
可是,子弹似的胶囊大把吞下了肚子,软虫似的药膏涂满了那里,却不见有什么效果,小脓包反而多了起来,小便时那种烧灼感火烧火燎。 
陈炳星像做贼一样走进公厕,研究着墙上专治性病的广告,那些吹嘘的文字给他带来了福音,他悄悄记下地址和电话,可是穿越街巷,看到那门面肮脏不堪的小诊所,长得尖嘴猴腮的医师坐在那里抠着鼻孔,他又打退堂鼓了。这些地下小诊所的欺诈伎俩,他听得太多了。到时花了一大把冤枉钱,想治的病没治好,反落下新的毛病,他不想成为最新一个上当受骗者。可是来到马铺人民医院,远远看到了性病专科的牌子,他心里咚咚咚直跳,好像一走过去就会被人剥光裤子一样,他来回徘徊了几趟,还是夹紧两腿,掉头返回。 
前天晚上在大排档给客人炒一盘蟮鱼,他居然炒焦了,锅里的火呼地冲天而起,他只是发愣,不知道怎么办。作为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厨师,这种失误是非常不应该的。所有人都看到他心神不定,可是他到底怎么了,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收摊回到家里,陈炳星对妻子阿春说,我心脏跳得不正常,明天就歇一晚上。阿春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他发了一声感叹说,赚钱要紧,身体也要紧。阿春说,还是身体要紧,有了身体才能赚钱。 
这么多年来,昨天晚上是第一次非正常歇业。阿春乐得轻松,坐在电视机前,好像要把多年来没看电视的损失夺回来一样,随便一个频道都看得津津有味。而陈炳星感觉那地方的病情在加重,又上街寻药去了。 
难于言说的隐痛、无法表述的懊恼,还有沉闷燠热的天气煎熬着陈炳星,令他感觉到世界好像到了末日。他坐在三轮车上面,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像流窜犯一样窜进一间间药店,神色慌张,言辞紧张,往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店老板问你要什么,他哆嗦着说我一个朋友……他不敢说是自己,但是他的样子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他说我一个朋友下面……有点肿,流脓,有没有什么什么特效药。店老板总是说有呀,这药很好用,拿去试试,包好包好。 
口袋里又装满了鼓鼓囊囊的药,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陈炳星心里的沉重。他感觉那地方正一点点烂掉,腐烂的细菌像疯长的杂草,将很快布满全身,整个人慢慢就会烂掉了。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但他时常忍不住要哆嗦一下,内心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 
早上阿春早早就起床了,先到客厅把电视打开,然后走进来说,晚上要开张了吧,我看你也没什么病。陈炳星蜷着身子,像一只烤虾。他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发冷似的把身子越缩越紧。   
33·陈炳星(2)   
阿春出门备料去了,放假在家的儿子把电视机的声音越调越大;他不停地选台,跳跃的声音像轰炸一样,把陈炳星的耳朵都快震破了。 
陈炳星突然跳下床,冲到儿子面前,揪起他的衣领,劈啪两声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你老爸在睡觉,你也敢吵?你这么自私呀你!” 
儿子突遭袭击,早吓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苦大仇深似的发不出声音。 
陈炳星气鼓鼓地回头走进卧室,疲惫不堪地坐在床上,这时两腿间一股烧灼的感觉,好像针扎一样一下让他跳了起来。 
看来,买来的那些药根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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