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生有一半都换了新发型,另一半则趁着熄灯抱上精心挑选的新衣到门厅镜前试穿。整栋宿舍楼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天冷路滑,从FOX归来时,主楼的彩灯已经点高了。如果不是一路上都在想着明天的圣诞舞会,我还会走得快些。还记得去年圣诞舞会前夜,全寝室姐妹都穿着睡衣跑到门厅里陪我试穿第二天主持舞会的衣服, 林筝还照着某香皂广告给我做了个舞会假面,缀满羽毛和亮片,魅力无限,说好了大三的圣诞节接着用的……
正在回忆里沉浸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艺院大楼里跑出来,差点儿撞在我身上,定睛一看正是陈子衿。
“忙三火四的这是干吗去?”我拦住她。
“卓然?正好,你陪我走一趟!”子衿不由分说地拉上我朝西侧门跑。
“时候不早了,什么事这么急?”
“嗨!别提了,托咱们大爷的福,自打音响被他搜出来,就给我们寝室换了根保险丝,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给MP3充个电都跳闸,电脑就更甭想了,今天是平安夜,我得上网啊……”
“你不会是想叫我陪你去网吧吧?”
“恭喜你,答对了!”
“喂,你不是最讨厌网吧的吗?说那儿乌烟瘴气,脏兮兮的……”我一路抱怨着,还是被她拖进了一家网吧,在两台相邻的电脑跟前坐下。我举起那副黑黢黢的键盘摇晃了一番,稀里哗啦掉出一大堆垃圾:瓜子皮,牛肉干,方便面,还有死蟑螂……而平时洁癖最重的子衿却兴高采烈地跟QQ好友聊上了。我探头一瞧,对方叫“林海雪原”,子衿竟然极其配合地改了个名字叫“踏雪寻梅”,真不是一般的淑女。我差点儿惊个倒仰,要知道子衿过去可有个响当当的网名——“深北野猫”。
“爱情的魔力啊!”我语重心长地说。
子衿极为瞧不起地瞥了我一眼,指着屏幕一字一句地说:“林海雪原——我爸!”眼神里放射出些许得意。
“真的!”我扑上前去捧着那个屏幕,好像子衿她爸随时都能从里面跳出来,“你都和他聊啥了?你爸他幽默吗?帅吗?咦?他怎么没安视频呀?有照片吗?”
子衿不耐烦地推开我:“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一边玩你的去,别打扰我!”
“我……我就是激动嘛!”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坐在一边不时偷瞄着子衿的屏幕。
踏雪寻梅:我想见见你。
林海雪原:有机会给你寄照片好吗?
踏雪寻梅:那我们不能见面吗?
林海雪原:……爸爸现在很忙。
踏雪寻梅:知青回乡那次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林海雪原:那次时间实在太紧迫了。
踏雪寻梅:你把视频打开,让我见见你行吗?
林海雪原:爸爸这里的视频工具坏掉了,恐怕不行。
踏雪寻梅:你在找借口!一会儿说电话销号了,一会儿说视频坏掉了,你根本就不想见我对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啪!”子衿把耳脉重重地砸在键盘上。网吧老板娘闻声愠怒地望过来,和子衿愤怒的脸庞遥相辉映。
子衿又生气了。不过这件事搁谁都得生气,真摸不透他爸在想什么,既然有勇气跟女儿相认,为什么连这点儿小小要求都不肯满足,畏首畏尾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做父亲的样子。
半晌,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林海雪原:孩子,你的脾气太急躁了,这点很不好,当然,对此我也有责任。不过你一定要记住爸爸的话,将来走向社会一定要学会克制,凡事千万不能冲动……
我还没看完,子衿把主机关了,像躲瘟疫似的一头冲进夜色里。
“子衿,你应该把他的话看完,这样做他会伤心的。”
“我没工夫听他像交代遗言似的喋喋不休,每次聊天总是这样,20年了他都没管过我,没问过我,究竟是谁伤谁的心?我现在不想听他唠叨,也不想要他承担什么狗屁责任,我就想看看20年前生我的那个人到底长的什么样!我的鼻子、眼睛、手啊、脚啊,还有一副傻大个儿究竟来自谁的DNA!这都不行?”
我又一次默默无言了,跟满天寒夜星斗一般呆滞。子衿甩开长腿眨眼间跑的不见了人影。
带着一身凉气回到寝室,迎接我的又是一派温暖而熟悉的景象,只不过换成了佳音和小彤在空中尖叫着飞枕头,林筝则笨拙地织着毛衣。
掀开帘子,邱雪没有像往常那样笑靥如花地冒出来,洞里空空如也。
《一样的月光》11(2)
我钻进洞和衣躺下,望着自己的天花板发呆。
“卓然,今天晚上微机课,你猜怎么着?”林筝贤惠地说。
我这才想起今晚缺课的事,连忙探出头去问个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微机王看到教室里空了一大半座位,登时就怒了,挨个点名。不过这还好,都让我们巧妙蒙混过去了,别的班也大多如此,于是微机王就更恼火了,改留课堂作业,还说要记入平时分,下课的时候守在门口亲自收,没来的全给零蛋。咱们寝室只有我和佳音去了,下课前根本写不完你们4个的。”
“就算写完了也一样被灭,根本没法一齐交上去,老师火眼金睛地守在那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下定决心要抓住你们这些缺课的。”佳音补充说。
够狠!我缩回床上,微机王向来看我们中文系不顺眼,这回死定了。“这学期微机王要是能给我60分,我给她立座纪念碑都行。”
“那你还是给韩放立座纪念碑吧——” 林筝故意拉长声音。
“为什么?”
“托韩放的福,他把自己那份作业写上你的名字交上去了。”
看来掌柜阿姨的训诫确实起了作用,这小子居然没逃课,还把作业替我交了,那他自己怎么办?记得那次因为他把宋家文的笔记改成自己的名字应付唐老师,我还暗地骂他无耻来着……真奇怪,一想起那家伙脑子就乱乱的。
我放下帘子,从书架上抽出那幅画,端详了许久。韩放画得还真挺像我。
熄灯了,我套上新牛仔裤,夹着在ONLY买的黑毛衣悄悄下了楼。虽然明天的舞会已经斩钉截铁与我无关,可生活还在平缓地继续,圣诞节这3天,我都要到FOX去上工。
无论命运如何相待,我都要向它昭示快乐,挺起一副仙人掌的腰杆,百折不挠。
门厅里已经热闹非凡,时装发布会开始得还挺早。真别说三舍门厅构造和T台还真挺像的,两边走廊,中间展台。
在展台前一露头,就见温冰和拥趸们已经抢占了镜子前的最佳位置。温冰正一件接一件试穿,件件明艳,价值不菲,众人赞叹不绝于耳。
温冰从镜子里瞥见了我,一张脸立马拉得跟灰姑娘的后姐姐似的,似乎认为我这个解甲归田的前任主持人连穿新衣的权利都不应该有,更没资格来这里和她争镜子。
我安静而坚决地站在一旁等她腾地方。
“温冰这几件衣服好罩啊,怎么我就没遇上过类似的款式呢?眼光真是独到。”
“是啊,快告诉我们在哪儿淘的?”两个女生在旁边捧场。
“是我男朋友跑遍了全城给我买来的,这件是韩国货,这件是香港牌子,都是一款一件呢。”
“好幸福啊,男朋友这么体贴……”
温冰果然又回去找那个财主了,战术衔接那叫一个迅速。
“这些款式都不易过时,以后在演播室里也可以穿。”温冰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解,一边把眉毛挑得高高的,在镜子里冲我示威。
“哟,温冰你也要进演播室了?好快啊。”
“哪有,人家不是说以后吗?”
“真去试镜了可别掖着藏着,别忘了通知大家,我们还想一睹为快呢!”
“当然了,遮遮掩掩哪是我的个性。你们说我明天穿哪件好?”
“这件。这件最特别。”
“不对,穿这件,多性感啊……”
“哈哈……”
……
门厅里的人终于散尽了,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毛衣套在身上,望镜子跟前挺胸一站,脖子很修长很白净,锁骨恰如其分地露出来,瞳仁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深邃如身上线条简洁的黑毛衣。
正是我要的效果,一个人的圣诞节也要过得精彩。
“张卓然,加油!”我跟镜子里的人说。
《一样的月光》12(1)
圣诞夜,我穿着深邃的黑毛衣,化着精致的韩国妆端坐在FOX大堂,弹着《铃儿响叮当》,权当给自己过圣诞。C大文史楼里那场活动像是在另外的空间里发生的事。
8点一过,窗外下起雪来,好几桌素不相识的客人喝到了兴头上,竟联合开赴中央大街,酒吧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侯老板带着醉意说这中央大街可真是火,过节3天都赚飞了。说完一屁股拍在了我的桃木琴凳上,眨巴着通红的眼珠喷酒气。我连忙欠身让出大半地方,按错了好几个键。说到底,这琴凳毕竟姓侯,若是姓张,我早放狗了。
“这弹琴坐的板凳为啥这么长呢?”侯老板挪动屁股罩住我腾出的面积,大红脸上满是坑洼,一对红眼珠在我脖子上滚来滚去,“给情人坐的吧!”
我尴尬地站起来,闪到一旁。菲菲在吧台里紧着冲我使眼色,要我赶快收拾谱子走人。我像排雷似的从侯老板鼻孔底下撤过谱子,含混地说:“侯老板,今天学校有点儿事情,我先走了。”然后飞快地奔向吧台拿大衣。
“走?”侯老板斜眼睛看过来,“小杨,开我的车送张小姐回去。”
我边推辞边抱着衣服奔向门口,可一出门差点儿让佳美给蹭上,小杨把后车门打开,正好把我圈了进去。
小杨憨厚地说:“上车吧,大过节的,送送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侯老板没跟来,盛情之下只好上了车。小杨把车子重新发动,一阵白雾在车外蒸腾起来。我在心里默念着,快点开,快点开……
车子开动前一秒,侯老板从另一侧坐了进来,车身颤了颤,一溜烟开上了干道。
“杨师傅,把我放下吧,我想自己走……”见这情形我近乎企求。
小杨一言不发,一脚接一脚轰油门。我轰然鼓出一头冷汗。
“大哥今天送送你,别跟大哥那么见外呀!”侯老板涎脸一抬屁股,“嘭”地把我挤在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