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恨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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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恨新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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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我问。旧恨深沉地说:“数学和哲学,double major。”我晕,如此深刻的人。

且战且走(2)

一阵沉默,旧恨说:“你这学期选了什么课?”我说:“一些心理学的课,还有计算机,C++;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呢。”旧恨恍然大悟地说:“哎呀,是Ferguson教的吧,这门课挺难,可那老头儿人挺好。”
Chris的脑门发出电灯泡闪闪的光芒,说:“我是学计算机的,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吧。”
旧恨攒眉道:“计算机专业虽然很boring,但是好找工作。”Chris受了委屈:“我是真的喜欢电脑。”
桌子上有个南瓜灯笼,前几天鬼节剩下的。灯笼橙黄色,雕的不是通常的笑脸,而是张挨了打的脸,左颊是个巴掌,右颊是块胶布,一副倒霉相。我拎着灯笼笑着说:“那天晚上,我还跟家里老头老太太的孙女孙子们挨家挨户要糖吃呢。”绰丢儿就是这样,一会儿装小孩儿,一会儿又装成熟。Chris也冒出来打岔,没人问他,就赶忙插嘴:“我也带我两岁的女儿去要糖了。”旧恨讽刺道:“你多大年纪了?我还不知道你有女儿呢。”Chris 说:“我也只有24。”旧恨说:“这就说明你对你的生活没有做好计划。”其实旧恨挺不厚道。
接着;旧恨就只顾跟我侃侃讲起万圣节里发生在TKE的故事; 弟兄们鬼把戏如何疯狂。我们言笑晏晏,旁若无人。一会儿; 打冰球的女生陆陆续续走了,我们也起身。旧恨格外照顾地帮我收拾了桌上的盘子叉子,很礼貌,很绅士。他对我那么好;却对Chris冷言冷语,看来和我是一路货色,欺软怕硬。
地下室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It’s party time。我们来到地下室,一排排空酒瓶堆在墙角,成群的男生聚集在此比赛喝酒:汽油缸底下吊根管子,管子口有个水龙头一样的闸门。拿出一瓶啤酒,摇一摇呼啦一下拉开,满屋的啤酒沫。将这酒倒在空汽油缸里,看谁能一口气喝完。一个男生将缸高举过头顶,微微倾侧,拔开闸门,一股酒沿着半透明的管子激泻而下。那男生仰起头,咕咚咕咚,喝得额头汗涔涔,呛着了一口,就认输了。我看他们喝得欢畅,也渴了。旧恨问:“要不要喝酒?”我是良家女子,就说只要可乐。他说,我去给你拿可乐。可乐在vending machine里要投硬币才能取出来,他没有零钱,就找男生挨个问:“有没有硬币?绰丢儿要喝可乐。”旧恨抛下热闹不看,却跑东跑西来哄我,我就十分欢喜。

爱默生的后裔?(1)

已经过了12点,夜色磅礴。第一次没有辛蒂娅陪着,自己跟一群陌生男子在一起,心中发虚,我想“两个女生在一起,可以壮胆”。周末的晚上,她在做什么呢?于是,对旧恨说:“我要给朋友打个电话,你知道哪里有?”旧恨说:“我屋里有,跟我来。”我略有些踌躇。他问:“难道你不相信你的新朋友吗?”旧恨把我带进了他屋里。我心里知道:你想把我骗进你的房间,和我单独地坐下,谈点什么,随便什么。其实我也是,我也想坐下,和你单独地坐下,谈点什么,随便什么。
他屋里的基调是深绿色的,深绿的百叶窗,深绿的床,深绿的地毯。很搭配。那张床极大,横睡直睡都可以。旧恨看我望着他的房间出神,便说:“I like everything matches。”依稀仿佛,从前我在哪儿也听过这句话来着。墙上挂满巨幅经典照片,全是在不同场合下的接吻。埃菲尔铁塔下,旋转的裙子中,女人把脸埋在男人的大衣里;热带雨林间,低徊着……光与影的交叠,线条与黑白的对照,统一大小尺寸,统一玻璃镜框。有一张摄在纽约时代广场,高高的水兵正挽着白衣护士的腰; 身子弯成45度角,俯冲着亲吻她;女护士向后仰出优美的曲线,两人保持着高难度平衡。旧恨像历史博物馆里的解说员,介绍道:“这是盟军欢庆二战胜利,艺术摄影家在大街上抓拍的。”他已经换掉那件弄脏了的T恤,干净的衣服看上去清清爽爽。
他说:“我喜欢art; 你喜欢吗?”我禁不住想,他用art 这个词是不是对艺术的亵渎呢?
但是,绰丢儿发自肺腑地说:“我喜欢。”第一次,第一次,不觉得接吻是一种浅薄。
我给辛蒂娅拨了一通电话,她不在,这丫头,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便挂下了。旧恨说:“我给你我的号码。”接着就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和号码。我拿过那个小纸条,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加姓氏是:旧恨?爱默生(Emerson)。伟大的文学家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说过:当你走的时候,哪怕只留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花园,或者一个社会制度,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因为你的存在使另外一个生命呼吸得更容易了些,这就是成功。
这样平和智慧的老先生不会是旧恨的祖先吧?我瞠目结舌。旧恨问:“怎么了?”我定定神,说:“没什么。”
墙角有张椅子,造型简单别致,只一个正圆形的竹篮架子,上面搭个塞满新棉花的垫子,也是深绿色,也是正圆。旧恨把这张椅子搬过来;整了整垫子,说:“你坐呀,很舒服的。”我陷在里面,絮絮的温暖像个摇篮。竹架子微微倾斜出角度,像要把坐在里面的人掬出来,完整地呈现给别人看。他低下身,屈腿蹲在椅子旁,看着我忽然问:“你有纹身吗?”我摇摇头,蜷了蜷身子,绰丢儿还是张白纸,干干净净,没有被描上浅蓝色的图画。旧恨接着说:“我不喜欢太多纹身,一点点就够了。”说着撩起袖子,显出从肩到肘的一段手臂, 手指围着肱上的肌肉绕了一圈,说:“正打算在这儿纹条链子,我喜欢arm band。 ”我想象着浅蓝色的连环,缠在旧恨胳膊上,宛如藤蔓,那将会很美丽,一种力量的美丽。
旧恨又问:“你喜欢什么运动?”我又是摇摇头,柔弱的样子。其实我会三样儿:跳远,仰卧起坐,短跑100米,都是中考时拼死拼活练出来的,至今还很拿手,跳远时身上像装了弹簧。那年我忘记自己15岁,只记得分数分数,再分数。旧恨说:“我练过体操,尤其是吊环,可以撑很久。”说着,他伸平双臂,做出手掠双环的样子。绰丢儿想起体操王子李宁,张张嘴巴没出声;像在演默片; 敬佩的表情十分夸张。
为延长单独相处的时间,旧恨提议看影碟,他抖了抖琳琅满目的架子; 慷慨大方地说: “你看我有好多DVD呢,随便挑一张你喜欢的吧。”我选了张轻松的青春剧《She’s all that》,片子讲的是美国高中的少男少女明争暗斗地比拼如何在校园里变得更加Popular,唯一值得看的就是演员一个比一个靓。我们盯着色彩鲜艳的屏幕,全身心呼吸着空气中若即若离的张力。他坐在床上,正襟危坐;我卧在椅子里;伸手摊脚。无话。Rachael Leigh Cook主演,旧恨忽然说:“Rachael是个美丽的名字; 你喜欢吗?”我说:“我喜欢。”旧恨说:“我也喜欢。”我还想告诉他,我也喜欢这样青涩的对话,一种美妙的感觉。至于影片中的好男好女,却没有半分入目。我想:与旧恨相识以前的日子,我的全部生命仅仅是一本匆匆翻阅过去的卷角杂志。

爱默生的后裔?(2)

听得门外马嘶犬吠,响成一团,旧恨料事如神地说:“他们要进来了,我不去派对; 派对自己找上门来。”果然,几个男生从地下室的喝酒比赛里出来,砍开房门,霎时间,旧恨的屋子里挤满了东倒西歪的人。他们挤眉弄眼地喊着“旧恨,旧恨”。我们互使眼色,觉得他们很扫兴,却不得不承认,旧恨确实popular。醉醺醺的男生吵吵嚷嚷:“你们看什么片子啊?怎么不去楼下派对?”说着就凑近电视屏幕; 略做辨认; “哎呀,是个女孩片儿,有什么好看的?”Chris也挤在门口,问我要不要回家?他可以送我。这时旧恨一团正气地说:“我来送绰丢儿回家。”他拿了汽车钥匙,抖得哗哗直响。于是,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被旧恨安全地护送着,星夜回辕。


旧恨新仇 二

克服是用“不”做的(1)

接下来的日子,特别喜欢一个人静静坐着,回味与旧恨在一起的每个细节,这样的回忆与描摹使我有点神不守舍。一眨眼,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带着试探的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那个旧恨发了一封Email:“你好吗?这个星期真是忙。对了,这个周末TKE有没有什么派对呀?明天晚上可能我会顺便过去看看。你会不会在啊?”不到一盏茶工夫,旧恨就回信了。怎么会这么快?心还怦怦地跳。点开来一看,只见他上来就单刀直入地回答我的问题说:“Yeah; 我会在。”然后又说:“我不知道TKE会不会有派对,但一定会有好酒迎佳人,希望你会来。”兴奋之余,稍稍有点失望,我不是赶集去派对的,我不在乎。而我在乎的人和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以此为借口。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或许,你也不好意思说吧,希望是如此。
接收这封信时,我正坐在学校电脑房里。刚刚读过那句平平淡淡,却令我思绪万千的话之后,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匆匆赶来,裹在黑色皮夹克里; 走路用力摇摆,很有志气的样子。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我无时或忘的旧恨吗?仓促之中,绰丢儿连忙把头埋在电脑里,实行鸵鸟政策,不知怎么,却怕见到他,也许是因为脸上化的妆不够精致?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一点点亲近的时刻?也许是因为女孩子家的架子?奇怪,平日里在学校公共场合很少碰见他,怎么今天却偏偏这样巧咧?余光瞥见旧恨从我身后走过,绕一圈,一句话没有,又扭头走回去了。我虽埋着头,却感觉到风一般的目光扫在自己背上,身后的衣裳浅浅掀起来。不知他是真的没有看到我,还是假装没有看到我,真的就这样走了。绰丢儿抬起头,放肆地望着他匆匆的背影,身体与黑衣裳彼此叛逆,彼此矛盾。联想起TKE那样群居的生活方式;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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