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蝉笑吟吟地望着两人,缓缓说道:“过来看看,保证不虚此行。”
雪泥赌气道:“不看,金山银山你搬走便了,我们就当没见过你!”
君夜依言走过去,一惊,脸上顿时泛起喜色。对雪泥耳语两句,她忙去瞧,每口箱子内侧皆套着一层油纸,而着油纸接口处都打着一个红漆封印,上书二字:尚香。
看着冰蝉得意洋洋的脸雪泥又不禁嗔道:“镖劫就劫了,杀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的亲亲师姐,”冰蝉微愠,“你平日不出江湖,不知道这江湖别的没有就谣言最多,凭空还能编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如今我们是有形有影的,更需不留活口,不然,”她冷笑了两声,“须臾间咱们两个便成了人人喊打的两只落水狗。”
“啊?”雪泥顿时语塞。
“怎么?这里有这么多药材?”君夜翻开几只箱子,嗅嗅味道,迫切地捅开几个漆封,拿在手心仔细查看,“熟地、大黄、麝香……”
“怎么?君少爷看出什么端倪?”冰蝉环臂而立,面带笑意。
君夜微微一笑:“这些药材,量,有多有少,多的几味恰巧可配成一种慢性毒药。并且颖川乃是通往鄂北的交通要道,我大胆猜想,这些东西正是要到武当山去的!”
谢冰蝉噘嘴道:“君少爷言辞不实在,你应当说,这些药材是跟白师姐同路的,才对!”
白雪泥恍然大悟:“尚香十二宫果然在武当山有行动嘛?”
“师姐,你本就冰雪聪明,既然能判断出武当比剑夺掌门的蹊跷,怎么就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就凭你能安然逃出瑶光的魔掌这点胆色来看,你就算不依靠你爹娘给你创下的名誉,这揭露阴谋的重任,也该当是你的!”
她的话如一剂猛药,注进雪泥的心里将种种忧虑担心捻碎的无影无踪。
雪泥百感交集,情不自禁握住冰蝉的双手,一股冰冻之感从掌心传来,心怜她多年不归天山,定是在外受了很多磨难,才沦为山贼一流,便是如此心中竟还牵挂着自己与尚香十二宫的恩怨,万般感激化成了一声:“蝉蝉……”
“哇,师姐,这,这也太,”冰蝉吓得跳起来,偷眼望望君夜,“会有人吃醋的!”
君夜也满眼诧异地向两人望来,雪泥这才牵过冰蝉的手,对君夜说道:“这就是三年前因救我而失散的谢师妹,就是我大师伯的女儿,”说罢,责道,“上次你在天山现身,却为何不去看望师伯,想来离今天也有段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跟踪你!”
“你?”雪泥没想到她答得如此坦然,猛然撤开紧握的手。
谢冰蝉眼神射出冷冷的光:“我不知道将关系武林的重任交给你,是否妥当。”
“什么重任?”
“铲除尚香十二宫的重任!”
第七节 酒馆密谋
“你开什么玩笑?”
谢冰蝉淡淡地答道:“不是玩笑,当日在你脱险后,我逃离了瑶光那个女魔头,先他们一步到了绝琴谷,希望能找到《嫁衣神功》的秘笈。皇天不负苦心人,果然被我找到了,可惜,尚香十二宫那帮人却没有来,我闲来无事,就练起来玩玩,结果一不小心就过了三年。终于有天,我因巧合加入了尚香十二宫混了些差使当当自然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准备伺机而动,现在机会来了,我需得找个强有力的借重才行。”
雪泥凝眉思量,她话说得轻轻巧巧却不知当中要吃了多少苦,心有不忍,不再追问下去。
冰蝉见她不疑,忙推着两人走进客栈:“这回好了,你我师姐妹定要大奢一番做为,先喝酒去,不醉不归!”
君夜忽然闪身回头低声对冰蝉说道:“这位姑娘好面善,你刚才那轻功是琴心仙子的“蝶恋花”身法吧。”
冰蝉笑吟吟沉声答道:“君大少跟尚香十二宫的生意往来也算不少,见过我不稀奇。”
君夜狠狠瞪了她一眼,雪泥诧异:“你们在说什么?”
冰蝉笑道:“我问君大少几时给我喝喜酒……”雪泥窘得低下头,再不言语,红着双颊,时不时朝着君夜偷眼望去。
黄昏拉长了地上一切的影子,雪泥不胜酒力,倒要君夜将她抱回自己房间。
收拾停当,君夜走下楼梯。
大厅中的谢冰蝉换上一件水青色长裙,稍稍挽了坠马髻,徐徐唱道:“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 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那音色豪放中饱偿着一股苍凉之感,与之年龄甚为不称。
“是你?”君夜像是被什么击中,哑然语塞。
她幽幽转头,泪已是划出了一道胭脂痕,勉强笑笑:“君大少,一向可好?”
半晌,君夜奔下楼来,陡然颤声说道:“如烟?两年前,你到底去了哪儿?”
冰蝉冷冷道:“如烟已经死了,她在天上祝福君大少和君少奶奶能过得幸福。”
君夜沉吟了一阵,叹息道:“怪不得当日我问起你身世,你绝口不提,原来逃出了虎口却又给人卖进了青楼。”
谢冰蝉忽然轻嘲了一声:“还要多谢你,君大少!”
“谢我?”君夜愣了,“我用花轿来迎你,你却人去楼空,谢我做什么?”
谢冰蝉面无一丝表情,淡淡答道:“若不是你想娶我,君家又何必给我天大一笔银票,让我消失?若无那笔银票,我想,我根本没机会翻身,也根本不会得到绝琴谷的武功。”
“江湖传言,绝琴谷主琴心早就疯了,怎么能传你武功?”
“要知道,一个绝望的人好不容易看到希望,那她就连疯子的言语都会当作圣旨的!”
君夜不觉心里像是被抽了一鞭,悲伤地望着她,狠一狠心:“那好,你破茧重生,我便不再认识你,”他转身要走,却被冰蝉一把拉住。
“怎么?”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什么?”
“用我绝口不提君家大少流连烟花的荒唐旧事,换你在这次卖给尚香的‘凝碧香’中混些东西进去,仅此而已。”
“事关君家在生意场上的信誉,恕难从命。”
“没关系,不是毒药,”冰蝉款款摇曳地依在楼梯口,“你若能助我做了尚香十二宫的总宫主,岂非君家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君夜冷笑:“原来你是在利用雪泥铲除异己!”
谢冰蝉双目射来一段寒光:“你自己呢?若她父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你还会那么在乎她?”说罢扬长而去,似乎喉咙里发着异样的声音,背对君夜,尚不知她是哭还是笑。
“……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清早,谢冰蝉的房间又传来一阵嘹亮的《单刀会》,雪泥却不曾听过这名堂,凑近嘻笑道:“你个坏丫头,尚不足二十岁,二十年的英雄血可以流?”
冰蝉看看她身边的君夜,同是一笑:“向天借一年,向地借一年,再向师姐借一年,可不就二十年绰绰有余了!”她身着一席蓝衫,男儿打扮,既有唇齿间女儿的妩媚,又不乏眉宇间男子的英气。
君夜看她单薄的身形动了动唇,却没言语,倒是极力在目光中对雪泥放出脉脉关怀。
冰蝉冷眼看着,浑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故意跨了一步,携起雪泥的手:“师姐,要对付尚香十二宫,我们绝不是孤家寡人!”
诚然,白雪泥刚一下楼便惊呆了,为何一夜间凭空冒出那么多商贩、路人?难道,他们都不避山贼嘛?
其中一个为首的商贩,拱手抱拳说道:“谢爷,都到了,可以开始了!”
“好,”谢冰蝉伸手一让,独自步下楼梯,沉了沉气氛,朗声说道,“众位都是接到阎王令内所置的纸条才到颖川来汇合的,相信众位也都受尚香十二宫的欺压多年,又怕又恨,如今有人站出来带你们一齐反抗,你们怕是也有些惴惴不安吧?难道不怕又是总宫主的阴谋?”
众人听她言语果然议论起来。
“各位既然来了,难道以为可以打退堂鼓嘛?”
一个家伙鬼祟祟地站起身来,吞吞吐吐道:“我,我其实就来看看你们搞什么,并不是真的想要,想要背叛……”,退后坐了一排,守着门不断张望。冰蝉冷笑一声,飞身上前。那人夺路便逃。
“飕”一声风响,那人项上早已不见了人头。
大家再回望谢冰蝉,她手中提着一物,鲜血淋漓。众人均是一凛,紧闭嘴巴。
“一纸阎王令,逃不过碧落黄泉……”她竟然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提起人头,看了看切口,叹了一声,“谁来欣赏一下叛徒的结局呢?”
雪泥看她出剑的方法,忽然想到了天山大殿上那六名黑衣人。
第八节 碧落宫主
“我将大家聚过来,不过是需要一些死士,这是一张契约,你们在上面按下手印之后,我来安排计划,若是谁不豁出命去做这件事情,”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就把它交给总宫主,到时候,我死也要拉上几百名垫背!”
瞧着众皆愕然的神色,她又道:“如此巨大的行动,你们心里没底也是正常,不过我给弟兄们引荐两个人,这两个都是我请来助拳的,如此,也让你们知道我的诚意。”
众人早对白雪泥和君夜好奇,有人则认出了君夜,喊道:“这应是君家大少爷君夜吧?”
冰蝉颔首:“不错!还有这一位,大家也许并不认得她,”她话一顿,似是等待一个时机为一塘死水投进一颗巨石,“大家应当都听过她父亲的名字,”她又是一顿,看着每个人不同的神色,轻盈地说了一句:“不死凤凰白瞬!”
一时间客栈“嗡嗡嘤嘤”仿佛炸开了锅。
谢冰蝉趁机一挥手,数十人分别拿着写有这些人名字的手扎和朱砂端过去,让他们一一按上手印,自己则大摇大摆走到客栈楼上。
雪泥迎上去,问道:“原来这颖川之会,你是刻意安排好的?那我的病?”
冰蝉嘴角一抹浅笑:“是我每天换了你的药。”
雪泥一付难以置信的样子,忙追问:“你就是尚香十二宫的碧落宫主?”
冰蝉微微点头。
“来天山追杀蓝血沉的也是你?”
冰蝉又一点头。
白雪泥看下坐众人虔诚的样子,隐忍不发,心中不忿她如此冷血,顿生寒意。
“如果事事都要顾忌,那还不如什么事情都不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