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最后一个句号,十分潇洒的将钢笔朝书桌上啪的一撇,一头栽倒在皮靠椅上,心头又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受。
正在这当儿,电话铃忽又猛的叫了起来。
我轻轻吐了口气,将双足缩上皮椅,摘起了听筒。
“喂?”
这是一个令我神魂颠倒的声音。
张琳心!
“你好。”有气无力的我好容易才强打起精神,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
“谭攸啊,论文写完了吗?”
“完了,呵呵……”结末还忘不了礼貌的浅浅一笑。
“你是在哪间证券公司上班啊?”
“‘月仙’证券。你呢?”
“哦,我会去华夏食品公司上班。”
天彻底的跨塌掉了。
我始终不知道这个电话是如何应付完的。
放下听筒,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料还未等我将那口浊气吐出,电话铃又蓦然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赶忙抓起了话筒。
然而听到那边的声音之后,心脏马上便复归了位。
因为电话那头是那已在潇湘人民广播电台谋得一份差事的时慰。
“谭公子?”
“什么事?”
原来他被分配上了一个有关于当代年轻人与音乐的采访任务,想寻我帮忙——其实就是拿我这个熟人当作他的采访对象。也许是怕我一人灌不满他那张小小的MD,末了还忘不了加上一句:
“你还能找到其他人吗?”
我那刚刚复位不到一分钟的心立刻又是一紧,张琳心那飘逸的倩影马上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就叫张琳心吧。”我淡淡的说道。
“嘿嘿,”他在话筒那头大不怀好意的浅笑一声,接着道,“那就看我们谭公子的魅力啦!”
“你先到我家来吧。”依旧是淡淡的说完这句话,我便挂上了听筒。
我用那早已不再颤抖的手拨通了张琳心家的电话,向她说明了此事。
“嗯……我爸妈现在在家……”
“那……待会儿时慰来了我再和你联系,好么?”
“好的,bye…bye。”
时慰不久便到了我家,可以看出,数月的工作磨砺已使他那镜片后边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琢磨不透。
“她家现在有人。”我把电话递给他,淡淡的说道,“不如你打一个?”
“哎——干吗要我打?”他将电话佯推给我,坏坏的笑着说道。
“你打吧,我不想打了。”我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道。
他仿佛阴谋得逞般的给张琳心拨了电话,不多时,便放下听筒,朝我微微一笑道:
“她挺给你面子的嘛,还说要把她爸妈‘赶’出去。”
“不知道她是给你面子还是给我面子!”我冷冷一笑,心中却暗自这般忖道。
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气,黄昏的阳光洒在身上,已开始有了几分燥热的感觉。
我把上衣脱下一半,斜斜的扣在肩背上,让穿在内里的休闲衬衫露出了大半。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穿法——尽管很有几分玩世不恭。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时慰一边朝我指指点点,一边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诲我道。
“我喜欢!”我大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十分不屑的说道。
这样的场景也是我与他之间常常发生的。
依旧是那熟悉的织坊街,依旧是那熟悉的“青园里23号”。
她果然一个人待在家中等着我们。
……
“哎呀,你的声音真好听!”录完节目,她拿过时慰的MD机,插上耳塞听了听效果,登时开口称赞道,俏脸上也现出了五七分惊讶的神色。
如果她此刻命令我从六楼上跳下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遵照执行——我深信。
然而她到底很仁慈的没有赐予我这个向她显示忠心的机会,却将头微微一扭,瞧了瞧挂在墙上的石英钟。
“快六点啦。”时慰浅浅一笑道。
“是啊,”我自然非常明白他那浅笑的涵义,立刻接口道,“我们吃饭去吧!”
“好啊,”张琳心微微一笑,跑入她的房间取出一叠麦当劳的优惠券道,“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行!”我笑着站起身来,心中却如同灌满了铅一般。
因为,也许这将是我与她同吃的最后的晚餐——尽管在这之前我只与她同吃过一次晚餐。
张琳心、我、时慰共坐一桌,桌上摆满了食品。
她一边美美的吃着,一边兴冲冲的向我们述说她去泰国旅游的情景。
我则一边吃着,一边瞧着她,整个饭间说出的话不超过十五句。
天晚了,时慰自己乘车回去了。
我陪着她一道缓缓漫步在蔡锷路上,朝她家走去。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毕竟,她已有男友;何况,她即将北上,我与她之间已注定了没有结果,我何必再说出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语来扰乱她的心神呢?
就这样,留着日后见面的余地,不是挺好么?
我就如此胡思乱想着,便不知不觉的到了织坊街口上。
“那……我就回去了啊……”她朝我浅浅一笑道。
“这……我还是把你送到家门口吧!”我依然舍不得放弃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的同行。
“哦,”她微一犹疑,立刻接口说道,“算了吧!”
她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圣旨!
我不能不遵从。
我只能呆呆的伫立在织坊街口,瞧着她的倩影渐渐消失在小街深处……
虽然没有正式毕业,但是我还是与许多同窗一样,都进入各自的工作单位开始上班。
自然,我也几乎失去了与张琳心的一切联系——虽然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
那一日下班,正坐在回家的公车上胡思乱想,忽然裤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取出手机一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张琳心”的字样。
我的心猛的一激凛,慌忙不迭的按下了“接听”键。
“谭攸啊,你好啊。告诉你一件事情,明天下午要去考‘比较法’。”
我的心头蓦然一热,霎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本公子处变不惊的潜质下意识的说出了“谢谢”二字。
至少,她还把我当朋友。
知道这一点,我已经很满足了。
而更令我满足的是她晚上居然又给我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啊,谭攸。”话语中显然带着三二分的歉意。
“什么事?”我的言辞仿佛从来没有如此的“温柔”过。
“我说错了,明天考试是在‘上’午,不是下午。”
“没关系呀,我还得谢谢你呢!”
这一晚我没有睡着觉。
至少,她把我当朋友了。
两年的努力换来这么样一个结果,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章
划上大学期间最后一门考试的最后一个句号,我深深的吁了一口气。
走出教学楼,世界显得是那样的空泛。
不过,既然世界变得那样的空泛,不如索性空泛到底——上网去休!
也许是因为取了个“潭忧公子”的“酷”名,经常把QQ一挂,便时不时的有轻咳声传入我的耳鼓。将鼠标朝最小化的好友列表处一移,展现在眼前的竟几乎全都是自动“投怀送抱”的“美眉”们。
不过既然是网友,是否真正的“美”眉,却也难说得紧了。
这一日照例传来了要求加我为好友的消息。
我双眉微微一剔,用舌头将口中的“魄力”轻轻一搅,点开消息框内的头像一看,对方是一位网名唤作“石怜玉”的17岁的女孩,自称其来自四川雅安。
“‘雅安’是个什么所在?”怪只怪我们伟大的祖国太地大物博,弄得自诩博学多才的本公子竟也有不知道的地方。不过尽管这位姑娘的仙乡有几分神秘,我却照例本着“来者不拒”的原则,把她加为了好友。
也许是年纪小了点,对网络还怀有几分神秘而朦胧的憧憬,随意聊过几句之后,她便留下了通信地址,叮嘱我一定要给她去信。
我淡淡一笑,向吧主小姐讨了张纸笺,记下了她的地址。
那时的我竟压根就不知道这一举动将给我带来什么……
一个星期后是照毕业照的日子。
她秀发披肩,俏脸上略略扑了一点点的淡妆;一件淡红色的休闲短袖衬衫笼着她的雪体,白色的休闲裙下显出一双玉腿……
我没有和她搭一句话,自顾与时慰、许向前人等攀谈着,装作没有看见她。
终于走了。
晚间同时慰、许向前一道吃了一顿饭——当然也喝了酒。
饭毕,许向前照例回寝室去休息;我则同时慰一道走到了荆南大学。
暮色已沉,几辆202傻傻的停在道旁,等着上满客走人。
林荫道上,双双对对的情侣依旧来来往往。
所有的一切,与两年前仿佛别无二致,只是,曾经“目空一切”的本公子今日已无法重拾昔年的风采。
可以将时慰送回家的“彭立珊”已开过去数辆,可是我与他都没有动身,却在道旁的石礅上坐了下来。
我朝手心呵了口气,再将手凑到鼻前闻闻……
与往常一样,自己是闻不到自己口中喷出的酒气的。
于是我便取出一块“魄力”,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不知是否被酒精所挑,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哎,你说,”我忽然转过头,双眼怔怔的盯着时慰问道,“你同我交往了四年,应该很了解我了,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可不可能有人喜欢我?”
“废话!当然有啦!”时慰的回答仿佛从未如此爽快过一般。
这倒让我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我干脆——”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安慰之语,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把我想说的话接下来一口气说了下去:
“反正,我再也不会去主动追求任何一个女孩!”
“你是打算……”他将我细细打量一番,仿佛作出了一个经长期研究方得出的科学结论一般的对我说道,“碰上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和她结婚算了,是么?”
也许是酒意已然过去,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时慰上车走了,我也走了。
回到家中,时间尚早。
我呆坐在书桌前,手中百无聊赖的翻着通讯录——张琳心的资料自是不知看过了多少遍。
忽然,我眼中蓦的映入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石怜玉”。
四川省雅安市中医学院临床专业2000级二班。
这便是前几日上网时记录下的那位网友的通信地址。
看到这地址,我不由得浅浅一笑。
横竖也闲着无聊,不如写封信练练笔?
想到这里,一封极其“绅士”的信件很快便出炉了。
令我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