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时我把一双自己引以为豪的“丹凤眼”朝时慰轻轻一扫,却见到他彩显上的跑车蓦的偏转了方向,哐的一下撞上了墙。他眼睑微微一剔,随即把正跑车的方向盘,轻叹一声,开口说道:
“唉,我怎么跟你说呢?”
虽然他就坐在我身边,可我却总觉得他这短短的一句话仿佛是从几个世纪前飘来的一般。
我也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彩显上李逍遥和阿奴撞上的躺在一朵花上的一丝不挂的女鬼地雷丝毫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时慰的眼中闪现出一分期待、三分忧郁和六分的不可琢磨。
“想挖墙角、又舍不得?”我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我有必要去挖么?”时慰眼神当中的六分不可琢磨此时已有三分转化成了得意。
第三章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继续以实际行动来对抗本质上为封建余孽的四级应试制度,而且行动的革命性一次比一次要彻底,以致于到最后三五次模拟考试时,我竟然发展到只写作文、写完便走人的地步——当然这种革命性的行动还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监考的老师工作忙得坐不下整场考试。而每次下完考,时慰也照例跟着我踅进寝室,掩上房门,蹿到窗口去瞧三舍那间其实除了窗帘什么也看不见的寝室。
时慰的努力没有白费,赵馨男朋友的墙角果真被他给挖掉了。
蚍蜉撼不动大树,即便是目空一切的本公子也无法改变这千古颠仆不破的真理。
四级考试照常举行。
如果还想顺顺利利的拿到大学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的话,再目空一切的人也得老老实实的带着音频耳机、“2B铅笔”、“蓝、黑钢笔或圆珠笔”(以上引号内容均摘自“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准考证”,特此声明),乖乖的走进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考场。
根据本公子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在四级考试前的半个小时还去看复习资料的人除了该被法院宣告为无行为能力人或限制行为能力人之外,就只能冠以“虚伪”二字的头衔了。于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法院宣告为无行为能力人或限制行为能力人,也不让自己被自己骂作“伪君子”,我只好除了准考证之外片纸不带。于是在这半个钟头里,我就只能坐在座位上看风景。
因为我的四周已经坐上了不少的人,《风景谈》的作者——很惭愧,本公子不大记得那位仁兄的高姓大名了——仿佛说过,有人的地方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风景”。
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时慰还没有到,而我与其余的“风景”们也都无话可说。
然而就在那刹那间,一张鹅蛋脸和一双俏丽的大眼睛蓦的映入了我的眼帘。接下来,一个婀娜的身姿仿佛脚不踮地般轻盈的飘进了考场,瞧了瞧贴在桌角上的考号,坐在了我的左前方。
她就是上帝偏要往我脑海中塞的张琳心。
“Hi!”虽然目空一切,然而上帝毕竟将她塞入了我的脑海,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于是我还是朝她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道,“帮帮忙啊!”
“哪里呀!我还要你帮我的忙呢!”她也微微一笑,开口答道。
其实在即将考试的前夕,“帮忙”二字已经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变成了一种同窗互相之间的问候语,其性质大约相当于“你好啊”、“吃饭了么”之属。因为谁都知道,对于这种考试,除了一心要做“香蕉”的同窗之外,其余的人大都只能自扫门前雪。
不知为什么,今天同他说话时心跳有一点点加速。
“互相帮忙吧!”我在暗中吁了口气,说出这种场合之下相当于“再见”之类的话语,偶一抬眼,却瞧见时慰背着他那个比少女包要大上一倍至一倍半的adidas黑色双肩背包,踮着碎步缓缓的挪进了教室。
可以看出,他的脸色较平常要略显憔悴,步履也不似平日里的“蹿”,不知昨晚干什么去了。
“Hi!”我扬起头,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瞧了我一眼,深邃的眼中又透射出八分的不可琢磨和两分喜悦。背着Adidas坐在我身边,轻轻的扬了扬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我便跟着他一道踅到了教室的后墙边。
“告诉你一件事情。”语气当中分明带着三分的神秘。
“请吧。”
“昨天晚上我又跟她到东方红广场去了。”
“啊……怎么样?”我知道这一段时间时慰vs赵馨已是常事,因此丝毫不感到奇怪。
“我……吻了她……”
此话一出口,我心头不禁微微一震。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你不错啦!”我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要考四级呀!”
“唉——”时慰长叹了口气,眼神当中闪现出四分喜悦、三分无奈和三分忧郁。
“怎么了?”
“我家里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了解他的意思了,像他时家这种“簪缨世族”,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家族里的子弟在没有“功成名就”之前去恋爱?何况还是挖别人的墙角。一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得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布衣之家,不会有这种顾虑。
“唉,”我也轻叹一声道,“相信你自己吧!”
四级的考题比我想像的要难一点,估计我的分数将会挂在及格线的边缘,这大概就是我为我的“革命行动”所付出的代价。
“蚍蜉撼不动大树。”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从考场出来,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四下里一瞥,却不见了时慰,大约又去寻他心中挚爱的赵姑娘去了。我则一个人拎着音频耳机,紧一步慢一步的朝寝室悠去。
蓦然,我的眼睛一亮,心跳的速度又加快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张琳心又映入了我的眼帘。
她背着黑色的少女包,一个人立在街角,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难道她是在等我?”虽然明知这种情形的可能性还不到千万分之一,我的脑海当中还是极度无聊的闪出了这个念头。
然而很快,残酷的事实就把我这个极度无聊的念头无情的击溃了。就在那一刹那,一个年纪可以做我娘的中年女子从街对面的一辆taxi当中探出头来,朝她扬扬手;她眼睛一亮,高兴的叫了声“妈”,便快步奔到街对面,钻入了那辆taxi。
车很快就开走了,而我仿佛隐隐约约的听出那个“妈”字是用“德语”说出的。
她是一个住在潭州的常德人。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一直瞧着那辆taxi开得不见了踪影,才拔步朝寝室走去。
“无聊,我怎么这样!”我“潭忧公子”本该目空一切才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呢?
不过也正是我的目空一切把这种顾虑轻而易举的撇了开来,又回复了紧一步慢一步的“悠游”状。一路上遇见询问我考试状况的熟人,我则一律答之以“一般”。
然而刚刚迈进寝室,我便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不大对头的气氛。我的下铺许向前沉着一副白净的圆脸,双手插在裤兜里,十分扮酷的在寝室那“陷阱密布”的木条地板上走来走去;我的“头隔铺”——团支部宣传委员风节和我的“足隔铺”的下铺——学习委员元朝亮正在一本正经的讨论着什么。我对铺的下铺柳浪摇着一块高考时遗留下来的塑料垫板,正在同他的隔铺魏忠用不大标准的国语大声宣泄着潭州市的“市骂”。
“真的?”风节掉着他那一口带着六分“温柔”和三分“磁性”的嗓音问元朝亮道。
正是因为宣委大人嗓音的特别之处,因此班上不少促狭之徒便将其名稍稍作了一点改动,念成“风姐姐”。而他却也丝毫不以为意,因此便在事实上助长了班上的“促狭之风”。于是,“风姐姐”的始作俑者便把其专利无偿的奉献给了人民大众。
“我骗你干什么?”元朝亮操着一口略带花鼓戏腔的国语反问道,“你自己看看,这是我从教务办抄来的。”
一张文稿纸递到了风节的手中,我放下音频耳机,凑上前去一看,几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行楷映入了我的眼帘:
“6月29日,经济法;
7月1日,民法;
7月3日,刑法。”
蓦的一看到这样的考试安排,半句“市骂”的“缩写形式”也不由自主的从我口中冒了出来。
经济法倒也罢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民法和刑法的考试安排。
由于民法和刑法内容比较多,因此学校安排了两个学期的课。民法(依德国式分为五编)上学期教授了“总则”编和“物权”编,这学期本该教授“债权”编、“亲属”编和“继承”编;刑法上学期教授了“总则”,这学期本该教授“分则”(即各类罪名)。而如今“香蕉理念”实在是深入人心,为了一场根本就不可能把我们送出国门的英语四级考试,法学院里的“xie(去声)jing(阴平)”之流便断送掉了我们民法的“亲属”、“继承”两个整编和刑法三分之二的罪名。
如今离6月29日的考试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经济法课虽然已基本上完,但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自学民法和刑法未教而要考的课程上。虽然一想起经济法课那位名唤作“方正南”的老师和“为人不识方正南,就称英雄也枉然”的俗语,我们就会从心底涌起一种想笑的欲望,但白纸黑字的考试卷可不是玩的。做不出六十分的题目,我们就得花上远大于“六十”的钞票数去重考。
于是事情一挑明,寝室里便渐渐“听取骂声一片”。虽然法学院寝室里的学生骂骂“xie(去声)jing(阴平)”之流早已不足为怪,但闲常之骂不过是穷及无聊的症状之一,而真正发自内心的诅咒还是自今日始。
囿于当前中国教育体制的实质,我们无法想像没有教完的课程应该如何去考。
“听说他们政教的已经缓考了两门,剩下的两门都是开卷。”待我们宣泄的中途休息时间,元朝亮又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补充道。
“什么?我拷!”柳浪把手中的垫板一撇,一把扯开衬衫,露出一身仿佛要往下滴油的白生生的肥膘,往床上一坐,破口骂道,“他妈的政教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们就能缓考?”
这就是政教和法律两个专业之间的差别。
中国古代的公民分为“良人”和“贱人”两类,《水浒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