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从前门走,在店房的后院墙扒了个洞,陆续钻了出去。朱珺;和罗镖爬上一辆带篷的马车,蔡福贵指挥爪牙把徐方三人抬到另一辆马车上,用绳子拴牢,身上盖了被褥。李少山走在队前,尹兆国跟在队后,一行百余人向江边走去。
他们不敢从浦口过江,北走龙潭。入夜,偷偷雇了三条船,过江后宿在东沟。第二天拂晓起程,经汉双河、乌衣、担子村,入夜才赶到琅琊山东边。
朱珺;撩起车帘问道:“天哪,还得走多远,哎哟,孤的腰疼死了。”尹兆国笑着说:“恭喜王爷,一路顺风,逃出了险地。您看,琅琊山到了。”“是吗?”怀王费了挺大劲,才从车篷里爬出来,由罗镖和尹兆国架着下了车。他一边捶腰,一边往四外瞧看。但见:
岭连岭,山靠山,
山岭重叠没有边。
云雾绕,半山端,
奇峰怪石刺破天。
进可攻,退可守,
好像迷阵一样般。
藏龙卧虎是宝地,
足可独霸半边天。
“好地势,好山岭!”怀王喜不自禁,放声大笑,罗镖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正在这时,突然从四周的密林里跳出百十个人,把朱珺;一伙围在当中:“都不准动,不然就开弓放箭了!”刹那间,几十张强弓硬弩对准了朱珺;一行,箭镞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尹兆国忙喊:“诸位弟兄,别误会,是一家人!”密林中传出一个哑嗓子的声音:“你是哪位?”“我是尹老七呀,你是五当家的梅少良吧?”“原来是兆国呀,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那位王爷?”“五哥,快过来吧,怀王千岁和罗大将军都来了。”“是真的,还是冒牌货?”尹兆国一听,这像话吗?忙喊道:“是真的,快过来吧。”
“好嘞。”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条黑面大汉像旋风一样出现在朱珺;面前。只见他三十岁左右年纪,豹头环眼,虬髯乱奓;,厚嘴唇,翻鼻孔,四颗大黄牙龇着,背后两柄夹钢板斧,一看就是个粗野豪犷的家伙。
尹兆国怕他失礼,忙介绍说:“这位就是怀王千岁,五哥还不快些问安。”梅少良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怀王,而后睁一眼眯一眼地说:“怎么看不出金枝玉叶、龙凤之表呢?跟咱普通人没啥两样啊!”尹兆国急得直搓手,忙打圆场说:“王爷,我们五当家的爱开玩笑,您可千万莫怪。”
怀王一看梅少良如此无礼,气攻顶梁,他真想扭头就走。然而事到如今,又往哪里去呢?又一想,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该忍的时候就得忍哪,遂自我解嘲地笑着说:“五当家的真是快人快语,孤王就喜欢这样的人。”
梅少良拱手道:“王爷,咱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屌;礼法,万望恕罪。俺大哥接到老七的信,特派我在这儿接您,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往里请吧。”说着扭过身去,冲喽兵们一挥手:“别他娘的拉着架子啦,快迎接王爷进山!”
尹兆国是个精细人,早派人到清风寨给胡金堂报信儿去了。
怀王体胖,又懒又笨,只好咬着牙坚持着走。月光下好不容易走到头道山口,已累得粗气大喘,汗湿衣襟了。
忽然眼前火光闪动,人声嘈杂,原来是大寨主胡金堂迎接来了。梅少良笑道:“大哥的耳朵真灵,快见见这位胖王爷吧。”胡金堂正色道:“老五,你是不是又贪杯了?信口开河,成什么体统,还不闪退一旁!”梅少良龇着大牙一笑,没敢吱声,乖乖地退到胡金堂身后。
胡金堂虽没见过怀王,但从仪表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无论他怎样化装打扮,也掩饰不住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何况梅少良还叫过什么胖王爷呢。胡金堂深施一礼,而后双膝下跪:“罪民胡金堂接驾来迟,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朱珺;早就注意到他了。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得真切,此人四十多岁,中等个头,肩宽背厚,短脖颈,大脑壳,面如姜黄,八字胡,丹凤眼,两道抹子眉,两耳扇风,宽额头,翘下巴,二目如电,身穿一领绛紫色箭袖袍,束发包巾,打着裹腿,蹬一双半新不旧的高筒战靴,腰悬宝剑,体态庄重,不愧是大寨主的身份。
朱珺;双手相搀,感叹地说:“深山藏虎豹,田野没麒麟。孤能与卿结识,真三生有幸啊。”
胡金堂受宠若惊,忙答道:“王爷乃龙生凤养,金枝玉叶,今大驾降临,实罪民的造化。您老一路风尘,快请到小寨歇息吧。来呀,备轿。”“是。”喽兵抬过两架“二人抬”,请怀王和罗镖入座,一直抬到聚义大厅门首。
胡金堂亲自搀架着怀王上台阶,走进大厅,请他坐在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又请罗镖坐在上垂首。坐定之后,胡金堂把几个偏副寨主唤来,参拜怀王和罗大将军。
怀王望着这群“勇士”,笑逐颜开,就像服了一剂定心丸和安神散似的,把一路的疲劳和忧愁全都忘了。
胡金堂又命人准备便宴,给怀王一行洗尘。酒席宴前,尹兆国向他介绍了全部经过,李少山又做了补充。胡金堂笑道:“王爷英明决策,驻驾这里算对了。请您放心,只要有罪民三寸气在,包您平安无事。”
梅少良插话道:“王爷,不是俺吹牛皮,俺这琅琊山铜帮铁底,固若金汤,即使来个万儿八千的军队,还不够垫底儿呢。别看你们把田再镖说得神乎其神,把常茂捧上了天,可是在我们哥儿们眼里,他算个属!他们要不来算走运,如胆敢上这儿拿人,我就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怀王虽然知道他是吹牛皮,可是听起来却很入耳,于是笑着说:“有众卿保驾,孤就放心了。”
尹兆国又向胡金堂说了徐方三人的事,胡金堂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暂时不杀他们是对的。王爷放心,交给我好了。”罗镖道:“胡寨主,这三个小子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神通广大,智谋过人,千万别叫跑了哇。”胡金堂笑道:“罗将军尽管放心,他就是大罗神仙,也跑不出我的手心。来人!”一个红脸大汉近前施礼:“伺候大寨主。”胡金堂说:“老六啊,把徐方三人押到黑风口,由你负责监管。”“遵命。”红脸大汉转身安排去了。
怀王问道:“此人是谁?可有把握?”胡金堂笑道:“他是我们清风寨的巡山寨主,叫郭景波,绰号拼命虎,智勇双全,您老就放心好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朱珺;才起床。梳洗已毕,胡金堂进屋请安,然后又把他请进大厅吃茶。怀王说:“孤身在琅琊,心在南京,不知薛长策胜负如何,实是寝食难安。”胡金堂道:“罪民昨晚就把人派走了,估计今晚或明早就能把情况报来。”“好,你想的很周到。”
胡金堂说:“罪民已备下酒宴,为王爷接风,请王爷赏脸。”朱珺;说:“昨晚不是吃过了吗?”胡金堂道:“那是便宴,不成体统,今天才是正式的呢。”怀王称谢。
时近中午,聚义大厅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中央设大红靠背椅,请怀王入座。上垂首设安乐椅,请罗镖坐,依次是李少山、尹兆国、蔡福贵等人。下垂首设五把高交椅,头一位是胡金堂,依次是蒋雄、姜楚、陶行祖和梅少良,其他偏副寨主均在廊前就坐。胡金堂从后寨选了几个较有姿色的女子,服侍怀王和罗镖。
胡金堂亲自为怀王和罗镖敬酒,一时笑语欢声,十分热闹。怀王一心惦念着京城的事,心神不宁。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怀王耳中:“王爷请用酒。”
怀王一看,见一女子亭亭玉立,站在面前。但见:
此女子,甚妖艳,
衣着打扮不一般。
粉嫩嫩,瓜籽脸,
两道细眉如月弯。
樱桃口,鼻悬胆,
玉米银牙口内含。
水灵灵,杏核眼,
明如秋水亮似泉。
杨柳腰,有曲线,
酥胸隆起两座山。
百褶裙,遮金莲,
一步三摇似醉仙。
身上披,宫纱缎,
两只玉臂露外边。
双手软,十指尖,
碰到身上软绵绵。
乌发长,如墨染,
梳的刘海戏金蝉。
笑眼乜斜朱唇启,
神仙见了也思凡!
朱珺;盯着眼前这位美人,真是神魂颠倒,如醉如痴,把一切烦恼都抛到爪哇国去了。他也顾不得脸面了,一只手接过酒杯,另一只手握住这女子的玉腕,瞪着两只贪狼似的眼睛说:“卿是何人?快快奏来。”这女子羞答答地把手抽回来,笑着低下了头。
胡金堂欠身答道:“这是罪民收养的干女儿婵婵。十年前她的父母死于饥荒,我便把她收养在身边。这孩子聪明伶俐,能歌善舞,十分讨人喜欢,罪民为给千岁压惊解闷儿,才唤她出来服侍王爷的。”“原来是这样。不知婵婵妙龄几何?”胡金堂笑着对婵婵说:“王爷问话呢,你倒是说呀。”
婵婵以袖掩口,不住地扭动腰肢,“嗤嗤”发笑,把怀王迷得飘飘荡荡,骨酥肉麻。好半天婵婵才说:“臣妾十八岁了。”怀王道:“青春妙龄,正如牡丹初绽,难得,难得。”
罗镖素知怀王好色,几乎每晚都离不开女人。几天来由于情况陡变,他才过起单身生活。怀王的女眷都在京城,一个也不曾带出,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实在够受的了。为了讨好朱珺;,罗镖问胡金堂:“令爱可有人家了吗?”胡金堂道:“不曾。”罗镖笑道:“真是天从人愿。我想为令爱选一佳婿,不知大寨主可愿意否?”胡金堂欠身答道:“求之不得。”罗镖指着朱珺;问胡金堂:“此人如何?”胡金堂忙摇手说:“不敢。不敢。一个山贼的女儿,怎敢攀龙附凤!”
朱珺;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晃着大脑袋说:“此言差矣。只要咱们大功告成,你不就是开国元勋嘛!现在孤就加封你为靖逆大将军、定国侯。”
胡金堂赶忙双膝跪下,口称“臣胡金堂,谢主龙恩。”行了朝王大礼。他对着众山王一使眼色,那些偏副寨主也都纷纷跪倒讨封。朱珺;乘着一时高兴,当即封开了。蒋雄、姜楚、陶行祖、梅少良都封为将军、列侯,李少山、尹兆国也封为将军,婵婵被封为侧王妃,待事成后再给予晋升。
罗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