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汗血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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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汗血宝马-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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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流雾中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准时到了!”   
那细瘦男人没有回脸,牵着马站停了:“这叫着的,是你的狗?”他说话的声音像他的脚步一样不紧不慢。   
雾水里走出了一个蒙面汉子,冷声道:“你不会怕狗吧?”   
细瘦男人道:“在夜里做交易的人,都怕狗。”   
蒙面人道:“那你就该带上打狗的棍子。”   
细瘦男人的声音仍然很平缓:“出门带着打狗棍子的人,挨棍子的不会是狗,而是他自己。”蒙面人笑出一声,道:“说得好!只有跑遍天下镖路的魏老板,才能说出这般有见识的话!”“噗”地一声,蒙面人手里白光闪了闪,狗发出一声惨叫,背上扎着了一把鱼肠尖刀,呜咽着逃走。   
“魏老板,”蒙面人道,“狗走了,你可以把脸转过了!”   
细瘦男人没有动,转过脸来的竟是那匹黑马。月光下,一张疤痕累累的马脸!   
蒙面人道:“魏老板!我要见的,不是你的这匹丑马!”   
细瘦男人道:“你不是要见魏老板么?它就是魏老板。”“怎么?”蒙面人惊声,“镖路上大名鼎鼎的魏老板,竟是一匹瘦马?”   
“这很奇怪么?”细瘦男人回过了脸。月光下,也是一张疤痕累累的脸!“你到底是谁?”蒙面人看着站在面前的细瘦男人。“魏老板的脚夫。”细瘦男人的脸埋在阴影里,手里牵着马缰。   
“尊姓大名?”   
“免贵姓布,草字无缝。”   
“布无缝?”蒙面人又暗吃一惊,道,“威震天下镖路的布无缝,就是你?”   
“你很幸运,在同一个夜里见到了两张疤脸。”   
蒙面人沉默了片刻,道:“好吧,按着信上的约定,把东西交给我吧!”   
布无缝道:“你用哪只手拿刀?”   
“右手。”   
“我拿刀的是左手。”   
“这么说,你我同刀不同手。”   
“呛”的一声,蒙面人抽出刀。布无缝没有回脸,淡淡地道:“听的出,你的刀刚磨过。”“是的!它削铁如泥!”蒙面人说道,毫不犹豫地对着布无缝的左手砍了过去。“当——!”布无缝的左手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声,一条铁臂从黑袍里掉了下来。   
蒙面人大惊!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对着脚下的汉白玉残础蹭了下蹄子。“你已经得到第一件东西了!”布无缝的声音依然那么平静,“记着,办完了你的事,还在这里等我。”说罢,他牵着黑马,向着废墟深处走去。   
蒙面人怔怔地看着布无缝消失在黑暗里,拾起了地上的铁臂。铁臂的掌指间握着一只小小的铁盒。蒙面人将铁盒抠出,打开,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道:“嘿嘿嘿嘿,好一对狗眼!”   
他抬起手,揭去了脸上的黑布。   
他是被宫里废黜的曲宝蟠王爷!   
曲宝蟠吃惊地看见,布无缝从马背的行李卷里又抽出了一条铁臂,按在左臂上,重又牵上马,不慢不快地往前走了,马蹄打着残石的声音清脆如磬。   
赵细烛和赵万鞋公公来到跪马庙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熹微的晨光里,两辆拉尸的马车停着,几个收尸的老头从庙里抬出了六具裹着芦席的太监尸体,一具具地放上马车。   
“都在车上了。”赶车的老头把布篷放下,对赵万鞋说。   
赵万鞋从怀里取出三五块银元递给老头,道:“好生埋了,别声张就是。对了,上香烛铺子给置些纸钱儿,烧钱的时候别忘了替我递个话,就说赵公公来晚了一步,没劝下他们,心里……”他摆了摆手,叹了声,“还是别说吧,多烧一把纸钱,比什么话都好。”   
站在一旁的赵细烛也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元,放在老头手上,哑着嗓子道:“听说墓坑挖浅了,野狗会刨出人来吃肉,托您老多挖几镢头,把坑挖深些。”   
老头道:“二位公公放心吧,这活,我也不是干头一回了,该有哪些讲究,都省不了。”赵万鞋道:“那就拜托了。”老头忽想起什么,把一张纸片递到赵万鞋手里,道:“对了,这纸片儿,是莫公公手里掉出来的,上面还写着字哩,怕是莫公公交待的身后事吧?”   
“是么?”赵万鞋接过纸条,“莫公公还留了遗书?”他急忙打开纸看了起来,脸色渐渐变了。赵细烛看着赵万鞋的脸,小心地问:“莫公公留下什么话了?”   
赵万鞋把纸片递给赵细烛。   
赵细烛看起了纸片,认出了上面的字迹:“……我等六位公公,如今虽已沦为荒庙之丐,然良心未泯。方才,麻大帅派副官造访,留下银元六百子弹六枚,逼我等办一件万难之事……”   
赵细烛抬脸看看赵公公,继续看下去:“……我等六人虽是朝廷弃物,可身受皇恩数十年,纵然是死,也万万不敢偷盗皇上的汗血宝马……万般无奈之下,我等只得悬身庙梁,以清白之身超度福国,以全善名……”   
“走,进庙殿看看去。”赵万鞋对细烛道。   
两人进了破殿,在杂物堆里翻找起来。   
在一个破筐子里,赵万鞋找出了那个小木箱,打开,正是那六包原封未动的银元和六枚子弹!   
“赵公公,”赵细烛小声地问,“那麻大帅……要让莫公公盗的,是汗血宝马?”赵万鞋点了点头。赵细烛问:“什么是汗血宝马?”赵万鞋道:“汗血宝马就是天马,天底下最好的马。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把它当作御马,只有皇帝才配骑这样的马。”   
赵细烛想了一会,又问道:“天底下最好的马,为何带着个‘血’字?流血的马会是好马么?”   
“我也说不太清,听说,汗血马跑起来的时候,背上会出汗,出的汗,红的就像血,所以也就叫上汗血马了。”   
“您说,那个麻大帅逼着莫公公他们盗皇上的汗血宝马,到底是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汗血宝马是给皇上骑的马,想得汗血宝马的人,自然是想当皇上的人。”   
赵细烛惊声:“您是说……那个麻大帅想当皇上?”   
赵万鞋苦苦地笑了下:“如今这满天下的大帅爷,哪个不想当皇上?早几年,袁世凯袁大帅、张勋张大帅不都是差点就当了皇上的?他们真要是当了皇上,骑的,那就是汗血宝马。细烛,如今世道这么乱,什么事都会闹出来,你得多长个心眼,留点儿神。”赵细烛点了点头:“细烛记住公公的话了。”赵万鞋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记起来,前些日子,有人来找皇上,说是宫外有位大帅要出三十万银元买下皇上的御马。皇上说,宫里什么都能卖,就是两样东西不能卖,一是御座,一是御马。皇上还说,卖了御马,就是卖了皇上的身价,就是给三百万两,也不卖。”   
见赵细烛两眼仍在发愣,赵万鞋又道:“细烛,别老把这事搁在心里放不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总有草枯叶落的那一天。别再多想了,啊?”   
赵细烛目光发直:“赵公公,您说,皇上为什么要把宫里的太监都给撵了?”   
赵万鞋:“傻孩子,是世道变了。”   
赵细烛抬起脸,仿佛在自问:“世道变了,做人的良心也得变么?”   
“别多想了,回宫吧。”赵公公说。   
可回到宫里后,赵细烛仍在想着这件事儿。他想不明白,皇上这么做,真的是皇上的良心变了吗?   
赵万鞋知道细烛有个遇事痴想的毛病,不放心,又找到了他,瞅了下四周,低声道:“记着,皇上把宫里的太监撵了,不是皇上没良心,是皇上没办法。国民政府给皇上拨发的银子就这么点,养得活宫里那么多张嘴么?再说,咱们这些做太监的,也有人不争气,趁着这天下大乱,上偷下盗,把个皇宫给折腾成贼窝了,这也就逼得皇上不得不撵人哪。细烛,你心里也要有个谱,要是哪一天轮到撵你了,千万别想不开,也千万别跟人住庙,回老家种地去。”   
赵细烛的眼里有了些泪光,垂下了脸。   
赵万鞋笑了:“看把你吓得!公公是跟你说笑哩。皇上就是把满宫的太监都撵了,我也要保你。”   
赵细烛抬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赵万鞋,突然跪下了,问道:“侄儿能在这儿给您磕个头么?”   
赵公公正想开口,跑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皇上在发火,要赵公公马上去见。赵公公不敢迟疑,急忙往养心殿跑。   
他一进殿就看见,那口从跪马庙取来的小木箱,不知被哪位公公放在皇上的龙案上了,溥仪坐在案前,脸色挺难看的。   
赵万鞋急忙欠身站在溥仪面前。   
“不就是一匹马么?”戴着厚厚眼镜片的溥仪苍白着脸道,显然,他受不了有人要夺他的御马这种事儿,发起了干火。“连皇上都不是了,还留着马干什么?谁想要骑朕的马,只要他有当皇上的命,就进宫来牵走吧!”   
赵万鞋道:“皇上这是在说气话了。皇上的那匹汗血宝马,是当年索望驿大人献给皇上的,是天马……”“什么天马!”溥仪打断了赵万鞋的话,“朕还是天子哩!这种牛牛马马的事儿,往后别来烦朕!”   
“奴才记住了!”赵万鞋急忙欠身。   
“把箱子带走。”溥仪道,“用这六百块银元给莫公公他们每人置上一口好棺材,朕不要这个钱。这六颗子弹,差人扔出宫去,扔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赵万鞋捧着小木箱退出宫门。   
“等一等!”溥仪狠声道,“传朕的话,朕只要还在紫禁城住着,别说一个大帅,就是大总统来要朕的汗血马,也不给!朕的最后一点脸面,得替列祖列宗留着!”   
布无缝牵着黑马走在北京天桥的闹市。黑马的脸上罩着块酱红的“马脸子”,一掀一掀地动着。一群孩子在路边玩着“打手背”的游戏,边玩边高声念着时兴的童谣:   
一二三四五,民国成立了大政府!一二三四五,帅爷留上了八字胡!一二三四五,没人给皇上提尿壶!……   
布无缝听着童谣,轻轻笑了下。街石上,一群马蹄“夸夸”地响起。布无缝回脸看去,这是一群押解人犯的全副武装的国民军骑兵,一辆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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