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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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凤来仪(上下)-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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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的淡淡光华已经远去了,我越沉越深……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终于,在回忆起与宣慕那似水流年那样美丽风华的过往中,
我闭上了眼睛,离开……
第四十章¢自由¢自在¢整理¢
黑暗中总是出现宣慕哀痛欲绝的脸,一声声唤着少寒……少寒……少寒……
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就这么失之交臂了。
不知那崖末,宣慕是作何所想?生离死别向来是最沉重之事,我这样纵身一跃,跃断他多少心思?心中愧意无边,所以梦里见到他,总也是相顾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居然没有死,竟又活了下来。
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一间简朴的乡村小屋中,一盏幽暗的小油灯正在摇曳着,墙上挂着草帽与猎弓等物。
我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视线穿过房门看出去,能看到些简陋的家具。
这里是哪里?
我静静地坐着,猜测着各种可能。从海崖上跳下来,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九死一生之事,怎么总让我遇到了?
不多时,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咯吱一声,从他推开的门外灌入一阵强风,我冷得颤抖了一下。
一个男子的身影在外面抖了抖稻草弄的披风,嘟嚷了声:“这个鬼天气,冷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在灶旁忙碌着,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禁咳嗽了两声。
那门外的身影忽然顿住,然后风一样地闯了进来。
男子有一张堪称英俊的脸,但那种英俊不同于那人的邪魅,也不同于宣慕的玉树临风。这个男子的英俊是乡间那种黑黑厚厚的敦实,让人看了很是舒服,也很温暖。
他张大了口看着我,啊啊了两声,那眼睛瞪大得如两个铜铃,仿佛见了鬼似的。我也被他吓一跳,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冲过来,双手握住我的肩膀道:“你醒了?你醒了?”
我皱眉,我没醒来能坐起来么?但口中干涸,发不出声音。男子立刻明白,转身给我递了杯热水,让我捧在手上慢慢喝下去。
待我喝完了,刚要说话,他就已经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些闲杂的东西,我一句都没应,他才回过头来,走到我身边,关心地问道:“你是哑巴?”
“……什么话!”我皱眉:“我好像不认识你?”
他释怀似的笑起来,憨厚地摸摸自己的头,黝黑的脸红了红,道:“你是不认识我,刚才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
我记得……我跳了下崖,冰冷的海水灌入我的身体,身体不断下坠,仿佛永没有尽头的黑暗包围着我……
男子怔怔,呵呵地笑了一阵,坐到我床边对我细细道来:
“那日,我跟着船队出海,怎么知道,船队遇了风浪沉了,我水性好,攀着浮木来到了海崖边。那个海崖壁中有个很进去的洞,从海崖上是看不到的,我就在那里休息着。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些喧闹,便悄悄地探头出去,恰好看到你重重地从上面被人逼得跳了下来。
那日海浪大,风浪一个接一个,我想你就算会水性,可能也不能活了。还好,我水性不错,你沉得不深,我拖你上洞穴的时候你也没挣扎,但将你拉上岸后却发现,你发着高烧,奄奄一息,我怕救你不活……但你命好,不该绝,在我急得团团转后,中午时分忽然来了艘船,我想了好些办法,终于引来那艘船,将你带了上去。船上有个很好的大夫,救了你一命。
再后来,我带着你回来这里了。你来这里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天了……”

我长长地舒口气,看着这个男子——怎样的一个人啊,竟在那日那样的风浪中跳海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是,我本就没抱任何念头要活下去,倒是阴差阳错……
罢了罢了,上天不收我,我便好好的活着吧。
想到这里,我对他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黝黑的脸红了红,很不容易察觉的一抹嫣然,他憨厚地又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道:“名字很普通,我姓岳,岳飞的岳,叫落天。”
岳……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蓦地疼痛起来,揪心的疼痛,压得我痛苦起来。呼吸沉重了些,落天顿时慌了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宣慕宣慕宣慕宣慕宣慕……宣慕的封号是岳安,只单单的一个字,便让我又想起来那日崖末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那双赤红的双眸,仿佛全身都在流血,仿佛他整个人都要灰飞烟灭了……
听到落天的声音,我缓缓回神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想起一些东西罢了……”
双手撮紧被子,将所有的担心与悲伤都从那用力弯曲着的手指处宣泄了出去,掩饰似的对落天笑道:“岳落天啊……好名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落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起来道:“我没怎么读书……听不懂什么诗词……”
“啊……抱歉……”意识到也许伤了他的自尊,我赶紧道歉。
“没事没事,”落天憨憨地笑着:“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凤……”我才出口一个字,立刻止住在嘴边。
凤少寒,已经在那天的崖末消失于世了……
于是改口道:“我姓风,春风的风,名离,离开的离。”
一个名字而已,一个代号而已,我又何须介怀?
人生不过如此,换个名字,重开一段人生,只看你有否这个机会。现在是上天再次给我机会,让我活下来,我何必执著过往?是凤少寒如何?是安暖如何?是风离又如何?过去了便过去了……
红尘中载浮载沉的始终是我一个人,没有人能陪伴我走完一整段人生,人生在世,如远行之客,我走过了那人,走过了宣慕,走到了现在……一段身世,一段往事,均不堪回首,不如掩埋,只作个简单的风离罢了。
伤心人在天涯,不如如风离去,任春花秋月将往事掩埋。

当落天问我何处为家时,我只说没有家了。于是落天留我住在村子中,将他过世的爹娘留给他那间娶媳妇用的、尚还空置的房子借与我住。
我便安心地在这个边远的村子里住下了。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宣慕,去告诉他我尚在人世,可想想还是罢了。从村人在外面得到的消息我知道,宣慕已经回到了京城,作回他的岳安小王爷,依旧的生活着。
所有认识凤少寒的人,不认识凤少寒的人,都道他死了,死在那个风大浪大的海崖边。我再出现在京城,只会掀起那时那样的一场风波,牵累那人,也牵累宣慕,自己也未必有幸再来一个岳落天救我。
所以,我收拾了所有,专心地当起我的风离,安静地生活在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子中,享受着简单的、曾经渴望已久的生活。

冬天已经来了,一个月后,下了第一场雪。
然后雪越下越多,越下越大,又越下越少,越下越小了。从秋天到冬天,从冬天再到春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将近六个月。
这个村子有些小孩,平日找我来玩耍,他们的爹娘看我读过书,便托我教教他们,我闲来便默了三字经等启蒙之文来教与他们。他们虽然调皮,倒也贴心,让我看到他们灿烂又真诚的笑脸不禁忘记了所有的不快乐。
又在屋子旁开了块地,落天教我种些蔬菜。可惜我前半生都算娇生惯养,种菜的事情实在知晓不多,让落天教得有些跳脚。
在落天的锲而不舍下,我好歹学会了种些简单的蔬菜。自己种的菜,虽然不怎么样,但倒也清甜可口。落天会去打猎或去市集,闲来无事,我便连着他的那块地也一并料理了。
落天时时来看我,基本上只要他从山上打猎下来后,便来我住的屋子里,一直到夜晚才回去。他将打的猎物都分我些,和我一起烤了,再摘些我种的蔬菜,或从旁边他自己的地里种的菜拿来些,将就着一餐。
虽然不若皇宫中的山珍海味,但也让我吃得很好。有个人陪着吃饭的感觉很好,他常常说些有趣的事,都是我没接触过的民间趣事,一顿饭下来,将我惹得笑到把饭都喷得满桌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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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时候,传来个消息,岳安小王爷再娶,将原来的妾侍月枫正式娶为王妃。人人只说是月枫原是青楼女子,但能得王爷如此待遇,实在幸运。那岳安王爷也是深情,不顾他人如何说,只将个这样的女子娶为王妃。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宣慕娶月枫过门那日已经过了半个月。这里的消息着实来得慢。
我静静地听着落天跟我说这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些听回来的热闹光景。我忽然有点舒心,也许宣慕已经从我的打击里恢复过来了……
只是那平日吃得很开心的饭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落天再粗心,也察觉不妥。问我怎么了。我笑笑,早练就一身好本领,虽然没有那人如此能掩饰喜怒哀乐,但骗骗落天也已足够。
“没事,”我笑起来:“不过想起那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落天不懂。我静静地走出去,正是午后,春色无边,满眼满目的翠绿。隔壁的李子刚吃完饭,见我出来了,便赤着脚,扑了过来,欢声喊着“离哥哥!离哥哥!”
我接住他小小的身体,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抱他起来乱晃。
“李子!今天的三字经背好了吗?快背给离哥哥听!”我大笑起来掐住他的脸颊。
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一转身,看到落天定定地看着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一转眼,雁去了又回来,已是第二年的秋天了。
在那黄昏中,掠过翻旋的一排排雁,我总算明白宣慕那十一年来的心情了。
他说‘我很傻的,我是抱着期望,我想,会不会哪只大雁身上,带着你的消息?’
当初的死别成了生离,两人天各一方,无法相见,原来真会盼着一点点的消息,时时刻刻的等着,让相思等成了灰烬。
在深秋的时候,终于又知道了宣慕的消息。

宣慕死了。
我知道的时候,名满天下的岳安小王爷已经下葬七天,就葬在城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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