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卫孺漂亮不?”公孙敖无话可说,只好转移话题。
“那还用说吗?看看你的小兄弟就知道了,一个娘生的,还能差到哪去?”
“好命的家伙!怎么就没有类似的美女嫁给我呢?”
仆人来报上大夫韩嫣到。
“姐夫,敖哥。”卫青唤道。
“咦?”
“贺哥要娶我大姐了,自然是我的姐夫。”卫青微笑,“我想和韩大人单独说说话,好不好?”
“嘴甜的小鬼,改口倒快。这会儿就不是公孙大哥,变成敖哥了。””公孙贺取笑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站起身的同时伸手在公孙敖胸口拍了一下,“以后可得对人家好点,但可别变成狼哦!”
“胡说些什么呀!”开玩笑也不知道轻重,公孙敖脸黑了一大半,怏怏地跟了出去。
公孙贺离开后,房里就只剩下韩嫣和卫青两个人了。
卫青挣扎着想要起来,被韩嫣制止了。其实他也根本还爬不起来。
韩嫣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布包,正要解开,一碰之下,那缠绕的布竟然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物体。那是卫青在掖庭中被禁军踢开的短剑,正因为有了它,卫青才能活到公孙敖前来。
短剑依旧锃亮,闪耀着寒光的刃口没有任何缺口,透出让人发冷的气息。就是这锋利的刃口,割开了束缚着它的布料。
“谢谢你,韩大人。如果不是您给的这把剑,我就不能与您再次相见了。”卫青发自内心深处诚恳地道谢。
韩嫣微微一笑,算是答话。
“好剑。”韩嫣用指腹在剑身上细细摩挲着,“割断了那么多喉咙,削断了那么多骨头,喝了那么多血,也只当等闲。和它最初的主人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韩大人您不要这样!您不是这样的人!”卫青急急叫道。
韩嫣笑了:“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把它送给我的,是恶名昭著的匈奴人。不过—;—;”微笑渐渐转为无奈地苦笑,“不过制造它的,却是一个汉人。他身为汉人,却用故乡燕地赫赫有名的铁刀剑制造技术,来对付汉人……”
他抬头对卫青说:“我在掖庭里没有看到它的鞘,是在你这里吧?来,把它收好了,以后还用得着呢。”他将短剑递过来。
“韩大人留着防身吧。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真是浪费了。”
“皇上给你们卫家的赏赐你都知道了吧?那么你记好,这次还只是刚开始,”韩嫣指指他裹着绷带的肩膀和手臂,“以后的日子里,类似的事情会像家常便饭一般。这次如果不是有它,你想你会怎么样?所以你还是乖乖地收好吧。”
卫青还想推辞,却被硬塞过来,最后只得取出鞘。韩嫣还剑入鞘,交给卫青收好。
“别恨皇后,别恨她。虽然她把你伤成这样,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恨她。”
“韩大人?”
“皇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拼命想要挽回丈夫的可怜妻子罢了。”
他还记得,那天皇后向刘彻献上了一份竹简。那是篇极尽华丽之能事的辞赋。皇后贬居长门宫,故名长门赋。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肠。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好文章!好文采!”刘彻只粗粗一阅,便击节称道,跟着话锋一转,讽道:“不知皇后是花了多少钱财,才请得司马相如为你捉刀?”司马相如是他招揽的名士,他的文风,他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皇后说此赋字字句句代表的都是臣妾的心意,刘彻冷笑一声,“别说笑了,写出如此情真意切之文的,是司马相如,不是你。”
他看到皇后当场就呆掉了。竹简被摔回怀里,也没有反应,只是跪坐在那里,望着刘彻无情的背影,眼睛也不眨一下,晶莹的泪水却扑簌扑簌滚了下来。
她站起来,全身都在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却推开了想要搀扶自己的宫女。仅存的骄傲与自尊支持着她,让她在进了内殿独自一人后,才在压抑的啜泣中开始了喃喃自语。
“皇上,皇上,我才是你的结发妻……你说过会疼爱我一辈子的,你都忘记了吗?……你说过的,如果我愿意嫁给你,你会用黄金为我盖一座屋子……谁也不让进,只有我和你……你说,我们会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她是太皇太后的长外孙女,是堂邑大长公主的长女,是皇后,是国母。这士族的骄傲,让她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任何示弱的表现。花重金聘请司马相如写《长门赋》,是她好不容易放下身段做出的最大让步,是最后的赌注。可是她输了。
难道要她像卑贱的歌女一般去献媚?她做不到,自幼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那种有失身份的行为。于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韩嫣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他刚到大汉的时候,正是陈皇后最受宠的日子,然后,自己就取代了她的位置。那么,谁将取代他的位置呢?在什么时候?是明天还是后天?
“坦白说,如果换成是我,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少年纤细的脖子上,“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卫大人,我不是圣人。”
发现少年的眼神充满了惊异与不信,韩嫣笑了,“不必害怕。”把手移开,身体往后倒,双手向后随意地在地上一撑。
“其实,我的天地比作为女人的她要宽广,所以从这点来说,我比她幸运多了。”凉爽的秋风过来了,卷起垂地的白纱帐,舞出一片旖旎风光,“……如果皇上最喜欢的人不再是我,那也没关系,只要我还能得到他的信任,还能帮助他,那就足够了。”
***
第九章
“请主人翁出来相见吧。”
刘彻笑眯眯的一句,顿时把堂邑大长公主吓的脸色惨白,然后又羞的满脸通红。
只有她的丈夫才有资格被称为“主人翁”,但众所周知,她寡居多年,家里又哪里来的主人翁?
真要说起来,便是自己养的男宠—;—;董偃。
寡妇养情夫姘居,如果真要较起真来,那可是大罪。她身为长公主,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就算是平民,五十岁的寡妇居然养十八岁的情夫,说出去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妾身无状,辜负陛下,身当伏诛。陛下不致之法,顿首死罪。”
看着跪伏在地叩头请罪的大长公主,刘彻在肚子里冷笑。堂邑大长公主,早就听说这老太婆已经五十多岁了,却还色心不死,将一个卖珠人十三岁的儿子收为男宠。现在那孩子也才年方十八。
他这次特地来,就是为了好好告诉她要收敛一点,不要为了帮女儿争宠而做的太过分。她身上可有着足以定下死罪的恶行,他只不过不愿意戳穿罢了。
脸上却不露声色,表现地热络非常,“太主不必多礼,快请主人翁出来。”
大长公主只得厚着脸皮请董偃出堂见驾,两人又双双跪下请罪。刘彻用好言好语安慰一番,又命赐宴,让她和董偃分坐左右陪他饮酒。
从堂邑大长公主家出来后,刘彻正在回想酒宴上老太婆的窘样,刚出发的车子却被拦停下来。
是董偃,那美丽妩媚遍身风流的十八岁少年。
“你有什么事?”
“我来献上我的忠心。”
“难道你原先竟然对刘家天下没有忠心?”
“万岁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董偃笑了,媚眼如丝。
刘彻心中一凉,果然……
“听说长公主为了宠爱你,不但请人教书计相马御射,还允许你日散百金、钱百万、帛千匹,使得你名称城中,号曰董君。你还有什么不满?”
“大长公主对我恩重如山,我要想报答她,能做的就是出人头地。她虽然贵为大长公主,但终究只是个寡妇,永远不可能将出身寒微的我推举入仕途。早前,我得知了万岁的招贤诏书,便对万岁心生向往,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大的心胸度量?今日万岁非但不责怪大长公主不守妇德的行为,反而用好言抚慰,甚至尊称我为主人翁。万岁以退为进,使得大长公主心中甚觉惭愧,对万岁自然是感恩戴德,不敢再为了女儿之事同您作对。于是我知道,万岁不但心胸开阔,还城府深沉”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了。”刘彻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说简单点,你就是想改而跟从朕喽?”
“万岁明鉴。”
“大长公主好歹也养了你五年。”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刘彻看着董偃,这鲜花一般娇嫩的少年,为何说出来的话是如此冷酷无情?
刘彻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是忠贞?什么是恩义?什么是举案齐眉?什么是相敬如宾?什么是白头偕老?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
骗人的!全是骗人的!只有抓在手中才是确确实实的拥有,而一旦放开手,便将烟消云散。
“好呀,过来吧,到车上来。”刘彻伸手,将欢喜的董偃拉上车。
车帘一放下,刘彻立即粗暴地将他扑倒。
“来呀,小贱人!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取悦朕!”
***
一个多月过去了,卫青的伤势已复原的差不多。能下地走动后,便开始了练习,他必须尽快让身体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甚至更好。
公孙贺公孙敖每天都给他讲朝廷中又新发生了什么。比如,三姐卫子夫平安地生下了一个女孩,二姐卫少儿五岁的儿子得到了皇上的赐名。当时皇上的耳朵里被蜈蚣钻了进去,怎么也赶不出来,正好卫少儿带着儿子到宫中来看望卫子夫,不知怎么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就把蜈蚣给吓了出来。
“去病消灾,去病消灾……这孩子就叫去病吧。”刘彻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幼童,将一个玉佩抛上抛下。幼童睁大了点漆一般的大眼睛,盯着刘彻手中不断翻滚的玉佩看个不停,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在玉佩被再次抛起又落下的时刻,猛然伸手抓住抢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