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无痕- 第34部分

　　　　哥哥是好孩子，每年都是三好生，却为了我去做认为是值得的小坏事．他的脸上会时不时的被尖锐的刺划伤脸颊，那一道一道的血痕像是战绩般刻在时光中，留在我眼底．

　　　　那时候我就觉得哥哥很伟大．哥哥是英雄！

　　　　有哥哥在身边，总是那么快乐，也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小幸福．我可以去做在大人眼中不是好事的小坏事，吃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也可以偶尔不过分的悄悄放肆一回．无论做什么，哥哥都会挡在我前面．

　　　　他说，＂哥哥在，别怕．＂

　　　　草莓这种水果在当时来说，不是很普通的水果，我却不怎么爱吃．妈妈总是买来认为是难得的东西给我们．每次哥哥总要跟我争．因为这样的关系我开始吃的很香．草莓个头有大有小，我们分草莓的公平方式是用暖壶的盖子，一人一满盖，一样的容量．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哥哥其实每次都有让我．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他盖子里大个的草莓放到我的盖子里．粗心的我一直都没有发现，每次的草莓总是多的吃不完．

　　　　在一个有着暖日的天气，一家人去走亲戚．那是一个郊区，靠着低矮葱绿的山丘和小片的沙漠．

　　　　我们早早的吃完饭下了桌子，我说再冉哥哥，我想去看沙漠青蛙．

　　　　他愣了愣，拍拍我的头说傻孩子，沙漠里怎么会有青蛙呢？青蛙是生活在池塘边的．

　　　　我拉着他的衣角，有着柔软的质地．我用哀求的眼神，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哥哥帮我整整衣领，拉着我的手就出去了．出门前哥哥对大人们说去外面玩会儿就回来．妈妈交代说只可以在门口玩，别把妹妹带丢了！

　　　　我们走了很远很远，还是看不见沙漠的影子．在车上时我明明看见没有那么远的，可是距离却是真实的存在着．一直走一直走．看我累了，哥哥在我前面蹲下来说，＂来，哥哥背．＂

　　　　哥哥的背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我俯在哥哥的背上看着满地白光在他的脚下一步步移动着．直到太阳不那么强烈，柔柔的阳光照耀着我感觉微醺．轻微的颠簸中，我困了，就要合上眼睛睡着．

　　　　＂楠楠，不要睡啊，就到了．＂哥哥轻轻唤着．

　　　　我揉揉眼睛看见晚霞天边．

　　　　＂哥哥累吗？＂

　　　　＂不累．＂他的眼睛漾满阳光．很温暖．

　　　　＂可是我闻到你汗水的味道了．哥哥骗人．＂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遇到一个大大的水泥出水口，断落的水柱冲进下面的沟渠中．哥哥说，＂这里面可能有小虾米哦！＂

　　　　我来了精神，要哥哥去抓．

　　　　他放下我，四处寻觅可以利用的工具．

　　　　＂哈哈．＂他笑，＂这有一个破鱼网，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看着他把鱼网套在水泥出水口上，用石头压住鱼网边缘．然后捡来一只包装牙膏的纸盒子和碎塑料袋子，把袋子铺在盒子里面．

　　　　＂这样，水就不会漏啦．可以支持到我们回家哦．＂他小心的将里面灌好水递给我拿着．

　　　　哥哥背着我继续向前走，我小心的拿着装有三只小虾米的纸盒就再也不肯睡着了．

　　　　直到阳光隐没掉最后的一丝光线，哥哥说，＂不好了，我们可能迷路了．＂

　　　　我开始后悔，但是没有想怎么办．我抱紧哥哥的脖子不说话，感觉是最真实的依靠．

　　　　哥哥在，我不怕．

　　　　脚步依旧继续．我们固执着．

　　　　太阳落山了，我们终于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沙地．

　　　　寻找着，凝望着，我的沙漠．

　　　　在哥哥的背上，一切变的不再那么高远．我欣喜地笑．

　　　　浅浅的水边上，蹲着一只有着沙漠般颜色的大青蛙，交错着黑色的条纹．

　　　　＂哥哥看！那是沙漠青蛙！我们找到了！好大的青蛙！＂

　　　　我雀跃着，叫嚷着，看再冉哥哥明净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我会泪流满面了．

　　　　何时，我们离开童年，离开怀抱的温暖，离开亲密，离开你我共有的时光天地．

　　　　一切不再．

　　　　暮霭四合，看见急急担忧的人，寻觅的身影，妈妈的呼喊声那么清晰而焦急．我感觉到哥哥的紧张和不安．

　　　　盒子里还是点点滴滴的漏出水来；仅仅只剩角落的一点维持。

　　　　他的衣服被浸湿，他的头发滴淌着汗水．我依旧趴在他稚嫩而瘦弱的背膀上，感觉那样的坚实和安心．

　　　　手不自觉地松弛倾斜下去；水洒了出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想要去抓住。手中只有湿湿的盒子；褶皱着。

　　　　生命流失了；我带不了你们回家了。

　　　　我再一次抱紧哥哥的脖子。

　　　　我困了，要睡了．

　　　　周围的呼声在我的耳边变的模糊起来．我合上眼睛．

　　　　世界那么静．

　　　　哥哥背着我．走在遥遥无边的路上，他一直一直呼唤．

　　　　＂我们到家了小楠，安心睡吧．＂
安合；指间依靠
　　　　哥哥的女朋友是个漂亮的女生；即使素面朝天也有独特的韵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竟躲在里屋；不敢出来见她；如此的期望见到；却又感觉尴尬。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的手提袋里装着买给哥哥的衬衣。栗色的格子。第一眼看到；我觉得哥哥穿起来并不适合这样的式样。应该是灰蓝色。决定权把我排斥在外；我又开始瞎操心了。

　　　　我看见再冉哥哥眼中的小心翼翼和欣喜。

　　　　南京的马路很宽敞；哥哥走在车来的那边；靠近我的左手边。阳光白花花的照射在路面上；不给一点阴影。行人都是满脸的疲惫和烦躁。日光灼痛我的眼睛。微微的眩晕。想要抓住点什么支撑住身体。

　　　　不知是不是长大的距离疏远了一切；哥哥不再领着我的手过马路。

　　　　那年；年幼的我们一起挤公交车。掺杂在混乱而仓促的人们中间；我用手绢仔细包着那些大颗的樱桃小心地护着怀抱在胸前．被挤的只剩下一颗一颗的樱桃核。

　　　　汁水浸染了衣服。我无措的被周围的人们挤攘着。难过的看着汁水一滴滴的浸湿在我的衣襟。小小身躯只有一边抓紧护在身前的樱桃；一边眼神慌乱的仰望围绕四周的人群。渺小而脆弱。

　　　　他喊我的名字；我急忙呼喊了一声；＂哥哥！＂快要哭出来。

　　　　一只手在人群中艰难的探询着伸过来；这只手是哥哥的。抓住我的袖子；然后往下紧紧握住我小小的手。他的手心也沾湿上了樱桃的汁水。柔软而冰凉。虽然看不见哥哥的脸；可是这种安心使我再次紧紧的抓住手绢里包裹着的樱桃核。

　　　　他说；＂我抓住你了；别怕！＂

　　　　人群中感觉依靠。是这样的温情。

　　　　而现在；时光过去了。哥哥高大的身躯挡住危险的行道；身后有阳光迅速躲藏空留下的阴影痕迹。小片的；散落的。我屈身在这片阴影下；悉心感觉瞬间温暖。

　　　　我还希望自己是小孩子；可以很自然的抓着哥哥的手；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保护。

　　　　长大了；我们各自独立。

　　　　怀抱没了。

　　　　大人们说；你长大了；要学会独自承受。而牵手这个词也变的敏感而陌生。仿佛只是情侣才有的举动。

　　　　我看着他不再熟悉的手；凝望着。白袖衬衣挡住半个手背。弯曲成弧修长的指。我看着阴影；忘了迈开脚步跟上他的保护。

　　　　他回过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轮廓清晰白亮。可我睁不开眼睛。微微笑笑说；＂哥；我一直都害怕自己过马路。＂

　　　　哥哥含笑。他说；＂跟在我身边啊。＂

　　　　他忘了伸出手。或是；他已经想不起来。

　　　　我觉得自己可以变的勇敢一些；遂装作自然的样子；往前跳了两步；去抓住前面的那只大大的手。

　　　　这只手已经变的厚实宽大。我已经找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什么都需要重温才可以不那么容易被忘记。特别是某时某刻触动于心的感怀。

　　　　他的手松弛着；我抓住的；只是一个弯曲着的弧度。没有力量。

　　　　我的心顿时一颤。局促中；赶紧把目光望向另一边的街道。

　　　　街道还是那样宽阔；行人的身影模糊着。我只可以看见他们奔走的姿态。

　　　　彼此的胳膊都是僵直的。我低头看脚下的水泥路面上；两个被太阳拉扯斜长的影子。我的。哥哥的。影子贴近着。

　　　　我明白；我们；已经不再那样亲密了。

　　　　抬头看看身边的他；再冉。他的眼神一直停在前方；不做停留。剩我在身后跟着他抬起、落下的脚步节奏；不敢走神。哥哥连走路也如此专注。我突然就害怕了。

　　　　害怕我不小心就把自己弄丢了。万一哥哥发现不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敢去做这个实验；尽管我很想知道答案。

　　　　可是陌生的街头；我不能自私的想去探询答案而推给他沉重的担心。我更害怕的是；他找不到我。

　　　　何时；你会回过头来发现我不在？

　　　　同样不知道；我该在哪个路口等着你来返身找我？

　　　　哥；你忘了告诉我。

　　　　以前有哥哥的手牵引着；不会害怕。现在；我只可以留心的跟着哥哥的脚步。不敢停留。

　　　　我开始害怕了。第一次感觉害怕。

　　　　阳光让我觉得干渴；抿了抿嘴唇。干裂的唇瞬间撕裂开来。粘稠的血液吸吮在唇齿间；填满了缝隙；润泽变的厚重起来。

　　　　也是那年；记得在玄武湖的门口；为了喂大熊猫；我偷偷自己跑去折竹子。哥哥心急如焚地找到贪玩的我时；狠狠的训了我一顿。他眉头皱起来；他说；＂你怎么可以乱跑！＂

　　　　我哭了；哥哥从来都不对我凶的。手里的竹子散落了一地。长的、短的。

　　　　他蹲下身体；一枝一枝的拣起这些竹子；整齐的握在手里。我们一般高度。

　　　　我可以不再仰望；视角第一次平直。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和他眼中闪烁着我读不懂的担心。

　　　　他的视线下垂；缓缓地说；＂我怕找不到你。怕把你丢了。那该怎么办？＂

　　　　我的手安握在熟悉的掌中。泪痕被风吹干。

　　　　这一瞬间被印刻在相机里保存着时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