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自己,忽然就想到了挂在他家墙上的那杆猎枪。这让巧兰不由得心惊肉跳。她似乎看到,狼子正是拿着那杆猎枪往院外走了。紧急的情况,使巧兰忍不住跳下了炕,往院里跑去。
第63节:枪口(6)
张贵富被惊醒了。他披上衣服追到院问:你,你干什么呀?
巧兰见贵富追出来了,只好说:我,我上厕所。
张贵富说:屋里不是放着盆子嘛,这么冷,你跑院里干什么?
巧兰听到狼子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她绝望地站在那里想,狼子你真会那么想不开吗?你要真死了,大姐也没法儿活了呀。大姐眼看着你,却救不了你啊。最该死的是大姐啊。
张贵富见巧兰还在那里站着,着急地说:你怎么了?快回屋里吧。
巧兰只好回到屋里,谎说自己睡得糊涂,忘了屋里放着盆子,在盆里解过手之后,悲怆地回到炕上。贵富与她说话,她假装睡着了,不再理他。直到贵富又一次发出甜蜜的鼾声,她才翻了个身又想,莫非是自己胡想了,狼子他不是那样想不开的人呀。再想想狼子救她的那个情景,以及狼子当时给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更加觉得是自己过虑了。也许狼子有什么事,回家里拿个什么东西,又到羊圈去了呢。她这样想着,又为狼子祈祷,又想如何能见到狼子,跟他好好谈一番的法子。
狼子出了村以后,一直朝东走去。他踩着很厚的雪,发出嘎叭嘎叭的响声,身后留下两行半尺多深的足迹。走出很远很远以后,他在一个地方站住,注意寻找着什么。他是在寻找他父亲的坟头。下了这么厚的雪,又是晚上,怎么好寻找到一个小小的坟头呢?可他还是凭着记忆寻找着。他扒了好几个地方,终于从一个地方扒出了父亲的坟头。他跪到父亲的坟头前,叩了几个头,向父亲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寒风刮得更大了,发出哨鸣一样的响声。
狼子从父亲的坟前站起来,转过身,又朝着敖包村的方向跪下了。他朝那个方向又叩了几个头以后,说:大姐,狼子对不起您,狼子感谢您了,您给了我的,太多太贵重了,我死了也不觉得冤屈,只是今生不能报答大姐,不能再给大姐做什么了,不是我不想活,是我没法活了,我不能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能把大姐害了呀!等着来世再报答您的恩情吧。他说完,又叩了几个头。
在狼子站起来的时候,一股狂风卷着积雪突然而至,猛烈地抽打在他的身上,使他不由打了个趔趄。但他很快就站稳了,而且像座铁塔似地矗立在那里,任凭狂风再怎么肆虐,他都一动不动。很快那风就变小了。这时他回过头去,又看看父亲的坟头,似乎以为那风是父亲在显灵。他向父亲的坟头点了点头后,才把猎枪拿到手上,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巧兰正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突然听到咚地一声枪响,她啊呀一声坐了起来。
张贵富也被这枪声惊醒了,也坐了起来。
巧兰忍不住拉着哭声喊道:不好了呀!出大事了呀!
第64节:毒杀(1)
第十一章 毒 杀……
公安人员押巧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村里人几乎全都跑来了,大家围在大门口看着,议论说,贵富光顾了防狼子,倒把媳妇惹下了,这媳妇也真厉害的,可怜了贵富,也可怜这个好好的家,要全完了。
张贵富觉得黑夜里突然响枪,虽然很奇怪,但巧兰如此惊叫呼喊,就更让他难以理解了。他点着了灯,看着巧兰惊痛难忍的样子,疑惑更加地问: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巧兰看看他,无法抑制内心里的悲痛,冲他气愤地说:你问我干什么?你难道还没有听见吗?
张贵富说:我是听见了呀,响了一枪,可这与你,与咱们何干啊?
巧兰忽然觉得贵富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仇视地看着他,说:你,你就知道你活着,就知道你活得好是不是?别人死多少都与你无干是不是?他死了你更高兴是不是?
张贵富听了她这话,不由向狼子那边看了看,似乎这才明白了巧兰为什么惊叫,痛苦。难道刚才的枪是狼子打的?难道他们真有了什么?否则她怎么知道是他打的枪?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一下用吃惊仇恨的眼光看着巧兰,气狠狠地问:你说的是那个狼子吧?啊,是不是?
巧兰听他说出狼子的名字,并发现他那吃惊仇恨的眼光以后,才猛然间有点清醒过来了。她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因为悲痛,就要把她跟狼子的事,告诉给贵富吗?这不能。狼子这一死,她也没法活了,她也得死了,死就死个干净吧,为什么还要把坏名留在世上呢?可她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贵富已经听到了,已经仇恨起她了,她还能把话收回去,还能叫贵富相信吗?
张贵富紧追着她问:你说话呀!你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对不对?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
巧兰灵机一动,索性跟他大嚷道:对!我们早就好上了,你信不信?
张贵富听她这么一嚷,倒软了下来:我,我信不信管什么事,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巧兰说:我说的怎么不是真话,我会穿墙术,我能飞檐走壁,你两道锁把我锁在家里,我也能出去,也能跟他相会,你满意了吧?
张贵富一想也是,他一直两把锁把她锁在屋里,他或她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办法实现啊。可他又想,既然这样,巧兰怎么会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呢?她又为什么那样为狼子担心呢?所以他缓和一下态度说:瞧你,我并没有说你们有什么事嘛。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又那样为他担心,好像知道他要自杀似的。
巧兰已经把解释的话想好了,她说:我当然猜出那肯定是他打的枪了,全敖包村,还有周围的村子,除了他,谁家里还有枪哩?又不是打猎的季节,又是深更半夜的,这时候响枪,还能有别的事吗?全村的人恶他,骂他,你更是,他能活得下去吗?要真是他死了,就是你做的孽,就是你造的罪!她说到最后,完全跟自己的思想吻合了,所以说得情感涌溢,爱憎分明,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第五部分
第65节:毒杀(2)
张贵富对于巧兰的这个解释,还是比较能够接受的。因为巧兰曾多次地劝过他,她有同情狼子的思想基础。但贵富还是觉得巧兰的表现超乎寻常,他不愿再就这个问题与她争执,就说:行了,你也不要误会我,我不过觉得奇怪,随便说说罢了。你是个好人,总爱为别人担忧,可也用不着那样上心呀,再说我也没有怎么他,他要真想不开,能怨我吗?
巧兰想驳他的话,但话到嘴边儿上又忍住了。
张贵富心里犯着疑惑,特别注意地观察着巧兰的神情。
巧兰为了躲避贵富的眼睛,一口气吹灭灯躺下了。
张贵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巧兰的反常言行。
巧兰更加地无法安身。她似乎能够看到狼子暴尸野外雪地上的惨状,一个多好的男人,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这是她的罪过呀!如果没有她,他即便再苦,也不至于要死的。也是她太冲动,太对他冷恨了,只顾严厉地训他,骂他,没有好好给他讲清道理,他能不绝望,能不往坏处想吗?巧兰越想越悔恨,越痛心,眼泪在被窝里涮涮地流淌着。
张贵富知道巧兰并没有睡着,也听到了她唏嘘的声音。他更加对巧兰怀疑了,静观着她的动态。
巧兰忽又侥幸地想,狼子他也许并没有死,他自个打自个,哪能打得那么准呢?幸许只是打伤了,他正需要人去救啊。这样想着,她腾地一下又坐起来了。
张贵富也随之坐起,问她:你怎么了?
巧兰看看贵富,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转念一想还是说:贵富,你说,他要真是自杀,我,我们应不应该去,去救救他啊?
张贵富完全看清了狼子在巧兰心里的分量,他心里发恨,嘴上却套巧兰说:要真是那样,我们可以去救,可你,可你应该把你心里的话,给我说明白呀,我总不能迷迷糊糊地去干傻事吧?
巧兰看看贵富的眼睛,有点明白了他的内心所想。她说:怎么是傻事?难道去救人是傻事吗?我心里的话,不是刚才已经给你说了嘛,我担心狼子他受不了大家和你对他的敌视,他可能想不开,他去自杀了,或许还没有死,我们应该去救救他,你明白了吗?
张贵富沉下脸来说: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想不开?你怎么知道他去自杀了?他到底给你说了什么,我要你给我说明白!
巧兰见贵富露出了凶相,她没有退却,而是针锋相对地说:你怀疑我是不是?你要真怀疑我,我就是了你还能怎么样?你不愿意去救他,我去。她说着跳下炕就往外走。
张贵富追下来一把拉住她说:你给我站住!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休想从这里动一步。
巧兰见贵富跟她对上了劲,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跟他吵,和他闹翻吧,怕进一步引起他的怀疑,把她和狼子的秘密暴露了。不跟他吵,与他缓和一下关系吧,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难以再说服软的话。急愤中的她,索性把心一横想,狼子要是死了,她大不了也是一死,还要那好名声干什么用?所以干脆发怒说:你要干什么?你限制我自由这么长时间,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吗?
第66节:毒杀(3)
张贵富虽然对巧兰已经很怀疑了,但他毕竟想不出巧兰与狼子相通的途径和可能。况且,他很爱巧兰,巧兰可以说是他的命根子,要是无由地伤了她,对他绝没有好处。所以他在巧兰发怒之下,又软下来说:你发什么脾气呢?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呀。你想想,你这样出去,算什么事呢?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讲?又是深更半夜的,我能让你出去吗?
巧兰知道,不管她再怎么说,贵富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去了。可怜的狼子,除了她,还能有谁关心他的死活呢。她心里异常地悲哀,也越来越感到自己绝境的临近。因为她从贵富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是一定要弄清她跟狼子之间的秘密的,他不会放过她,轻饶她。
张贵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