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可是方盛世坚持去机场。
“贵宾室就挺好,也可以睡觉。”
她终于觉得不对:“你怎么这样急?”
“我急?”他眨眼,“我哪有急?”
“你明明就有!”
他作死不承认,像个赖皮的孩子,她不由好笑,然后啊了一声:“我手机不见了。”
“是吗?”他弯下身子,“要不再找找,也许掉车里了。”
她也弯下去,黑暗中寻视半天:“那可是我新买的机子,花了一千多块呢!”
车底座坠着小羊皮,绒绒地很温暖,有股皮革的气味。她突然抬眼,方盛世隔她只有半个巴掌的距离,那么近,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有星星落在他的眸里。呼吸喘喘一下下在耳边,他慢慢地靠近她。
一点点地,慢慢地靠近她。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犹如小狗一般地令人怜爱。
然后他的唇微微张开,呼吸中似有水果香味。
便是只有游丝般距离的时候,她似都感受到他的灼热,猛地站起来,头撞到车顶,咚地一下整个车子都似乎摇晃。
“啊——”她捂着头,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
他本来沮丧、微火,可看着她痛得抱头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笑出来,一边心里瞧不起自己,“你看,这么大的人,怎么和孩子一样,也不小心一点?”
他现在,真的……他何曾这样委屈过自己,莫不是潇洒转身,待伊自省。
“我像孩子?”她想跟他争辩,可痛得说话扯到头皮就痛得不行,只能狠狠瞪他。
“真的很痛?我看看。”
她赌气般避开他,倔强地嘟嘴。
于是他苦笑,抓着她的手强扳下来,凑过去看:“呀,肿起好大个包。”
她有些被吓住,仔细一摸,真的肿起来老高一块,更是气愤,迎面就打他一下。
只因动作中几分的撒娇,他不怒反笑,呵呵着三分流氓的样子:“你打,你打。能解痛、打死我也没关系。”
他将身子靠向她:“打呀!”
贵宾室里,工作人员将他们的东西放好。
她拿出衣服,打个哈欠。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她懒懒地点头,转身进浴室。
洗完澡,杉辰擦着头发,想了想过去敲方盛世的门。
才敲了一声,门就咔地开了,方盛世站在里面,穿白色棉布休闲裤,衬衫只扣了胸前两粒,露出胸前风光与肚脐。他也是刚洗澡,黑色短发微卷着挂着水珠,眸也是黑得清亮似星。
杉辰闻到他身上淋浴的香气,突然觉得呼吸沉重:“我……来借电话。”
方盛世问:“干什么?”
他只是倚在门上,挑眼看着她,嘴角斜斜地笑。
她只觉得被他看得手足无措,莫名慌张:“林……我告诉她一声。”
“喔。”他向里面看了一下,“不巧,刚刚我的手机掉在浴室。你等一下。”
她在门外等他,不一会儿他拿出个湿淋淋的手机:“你看,还可以用吗?”
他在浴室门口向她伸着手,她只好进去。
手机还带着他的体温,水沾在她的手心里、从她的手背滑下去,痒痒的。她看着上面的黑屏:“好像不能用。”
他靠过来,身体挨着她,“嗯,都没有反应。”
她赶紧将手机还给他:“那我去外面打。”
“你记得号码吗?”
她怔住,然后泄气地摇头:“不记得。”
他笑:“等明天到了法国,我到公司问。”
凌晨两点,机场里突然响起广播。
“杉辰小姐,大厅有人找您。杉辰小姐,如果你在的话,请速到大厅服务台。”
因为换了环境,杉辰睡得不好,广播播到两遍的时候她起身。
方盛世也开了门,双眼红红的:“什么人?”
她摇头转身。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
“盛世?”
“……”
他一把抱住她,神情那样的伤感黯然:“杉辰,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这样的不安,一直感染到她。
她的眼眶红了:“盛世?”
“我们在一起。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好不好?”
“我一直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每天都会想你,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都会想你。即使闭眼就能想你的样子,还是会想你。”
“杉辰,我想……我、爱、你。”
他抱她很紧,很久,这样久。
可是,这样久,却终于还是要放开。
他看着她,她却不敢看他。
他将她的手臂握到疼痛,如同他心里的疼痛。
然后他慢慢地放开,手背上的指骨突起,还是放开,转身,几乎是黯然得欲要碎掉的样子。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不介意我很笨,不介意我会忘记很多东西,像你的生日,不介意我工作忙不能陪你……我想我可以。”
“如果你认为没有关系,你爱我多一点、你会很累,如果你认为没有关系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他缓缓地笑出来,眼睛眯起,眼角现出三条细纹,他转身看着她,眸中的喜悦似水一般快要溢出来。
他将她抱在怀里,他说:“我一直如此。”
方盛世不与杉辰一起去大厅,他沉默地摇头,然后回房。
杉辰一边走一边想着方盛世今晚的奇怪。然后终于明白。
天是纯粹地黑,因为太晚,路灯都关了,只有几盏倔强地亮着,黑色瘦高的人影,儒雅的微笑,如玉般润洁的男人。
“儒……儒敦?”
他无视她的惊讶,微笑着与她美国式的拥抱见面。
“你、你不是在美国吗?”
“今天到,”他说,“一直在找你。”
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绵软略升。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有、有事?”
“想见见你,吃个饭。”然后他问:“你来机场做什么?”
她哽了一下,还是说:“我要去美国。”
“一个人?”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和我一起。”
方盛世走进来,握起她的手,放在两人中间,看着她:“和我一起。”
他挑衅地看着肖儒敦。
“这样急?”他笑,“那好,祝二位旅途愉快。”
“杉辰。”
杉辰太久没有听到肖儒敦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啊、啊?”
“明天见。”
他向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走入机场里浓重黑幕。
第二日一早,方盛世的私人秘书便赶到机场。
方盛世听到带来的消息,到前台借到电脑,久久凝视。
他回来,在沙发上抽烟,看到杉辰疑惑地望着他,笑:“真想带你走。”
“可是,”他按熄烟头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轻吻,“似乎不行呢!”
“怎么啦?”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轻轻地吻她的手,然后温柔地笑:“回去吧。”
“等我,”车上他将她的头按在他的肩上,“也许几天,也许一个月或者半年,无论多久,都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法国。”
“好不好?”
杉辰发觉他的手有些凉,紧紧地握着。
“好。”她说。
杉辰回到公司,林找她,劈头丢她一份报纸:“自己看。”
封面正是那湿润如玉般儒雅男人,挂着招牌的微笑。杉辰草草翻阅,大意说肖儒敦以肖氏少总身份归国,有意大展拳脚。
“听说他要做的传媒出版,正与原总打对台。”林说,然后小声地在杉辰耳边,“我们公司已被挖走数人。”
“这么快?”杉辰惊讶,肖儒敦归国不过一日。
“不快了,一月前已有人找过我。”
林的问答让杉辰吃惊,然后想明白过来,肖一定于一月前拟定计划,甚至更早。“你如何做答?”
林笑哼:“那边开的条件非常优厚,不过我看好你。”
“多谢抬爱。”杉辰说,“不过请说真话。”
林笑:“好吧,原总找我谈过,开出更好的条件。”
“恭喜。”如此说来,肖那边一定给了很大压力,不然原总这边不会松口。
下班后,杉辰刚走出公司楼,一辆迈巴赫停在前面。
肖儒敦自车窗里向她微笑,然后开门请她进来。
杉辰当作没有看到,径自走自己的。
“杉辰,”肖儒敦追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走得快:“对不起,我觉得我们无话可说。”
“你怪我?”
“不。”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下班的时候正是车水马龙,人流成患,杉辰走得太快,也就没有注意到红绿灯。
笛——
“怎么走路的?”司机破口大骂。
杉辰惊魂未定,一只胳膊还在肖儒敦手里,忙想说对不起,却见司机突然不言语,沉默地开车走了。
“还是不看路的么?”话语浸透着心里的笑意,她甚至感觉到他因为强忍住笑而絮乱的气息。
她想起以前每次上完课,累到恨不得躺在街上,总是不注意红绿灯,那时他也是这般拉住她,然后语带笑意:“怎么这么不小心?”
到后来,他发觉她的失误并非偶然,只得不断提醒:“要看路,记得,看路,红灯时千万不要过马路!”
那时只觉得啰嗦,另有一番感动的甜蜜在。
杉辰只觉得心里难受得慌,见红灯还有数十秒,索性不过马路,挣开她的手往一边去。
她听到他用后面叫她,只当作听不到。
不多时渐无他的声音,她才略放下心来。
不想那辆迈巴赫居然跟上来,杉辰见到里面的肖儒敦,只是看着她,仿佛在说“你不上来我就这样跟着”。
她走到公车站,却又害怕被人认出来,终还是没有去。
租的房间离公司并不远,杉辰越走越慢,如果被房租看到,别说拖租,涨租都难说。
脚步渐行渐小渐无,她转过身。
肖儒敦笑得势在必是,打开门请她进来。
“一年不见,你变得倔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笑:“我想追你。”
她惊讶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的。”他收起笑容,眼中坚定如铁,“我来接你。我说过我们要一起站在世界的顶端,我从未食言。”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有告诉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现在回来,全是为了你,为了曾经给你誓言。”
“杉辰,我们一起走吧!”
她只能是呆呆地望着前方虚空,“不、不可能,不可能!”她说着逃下车。
他却一把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