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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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的天堂 1046-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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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他好几秒钟。
“你是堂堂男子汉,”她清晰的说:“你受过高等教育,你是大学里的教授,你不再 是撒赖的小孩!”她深呼吸:“我要怎样才能跟你说得清楚?君子不夺人所爱,是吗?你 说过,你是个骄傲自负的人,难道你要我轻视你吗?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吸引我?就是 你的坚强自信,和你的一团正气,如果你对我撒赖,你在我心中建立的地位,就荡然无 存了。你怎么如此幼稚?不要让我轻视你!不要让我轻视你!”
他被击倒了。这次,他被她犀利的言辞完全击倒了。他瞪视着她,顿感万箭钻心。 是的,撒赖是孩子的行为,瞧!他竟把自己弄成如此可悲的局面,如此无助的局面。连 自尊都被踩到了脚下。是的,他只能让她轻视他!他也轻视他自己!
于是,他放开了她,一语不发的掉转了头,走开了。
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走进大楼,跨进电梯,她贴墙靠着,觉得浑身的力气 都没有了!
失火的天堂(2)洁舲  6一连好些日子,洁舲都关在家里没有出去。
她照样很早就起床,帮珊珊梳头,帮中中穿衣服,照顾两个孩子吃早饭,然后,两 个孩子就去上学了。假期早已过去,珊珊在念小学二年级,中中念幼儿园大班。等两个 孩子一走,洁舲就关进了她的卧室,宣称她要开始写作了。
事实上,洁舲用在写作上的时间并不多,她确实在写,但进度缓慢,她常有力不从 心的感觉,而且,思绪总会飘到写作以外的东西上去。于是,她开始看书,她从小就爱 看书,这一晌,她看书已达颠峰状态。偶尔出去,她都会买了大批的书回来,然后就埋 首在书堆里,直到吃饭时间才出房门。
秦非夫妇仍然从早忙到晚。每天晚上,秦非自己的诊所中也都是病人。洁舲会穿上 白色的护士衣,也帮忙做挂号、包药、填病历、量体温等工作。虽然她早就学会许多护 士的专长,像打针、静脉注射等,但是,因为她没有护士的执照,秦非就不让她做。尽 管如此,病人多的时候也忙得大家团团转。
晚上九时半以后,秦非就不再接受挂号,但,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往往也将近十一 点了。
生活,对秦非来说,是一连串的忙碌。
可是,虽然如此忙碌,秦非仍然关怀着洁舲,他知道她和展牧原“中断”了,他知道 她又在疯狂般看书,他也知道,她在尝试写作了。
一天晚上,病人特别少,诊所很早就关了。秦非换掉了工作服,来到洁舲的屋里。 他看到洁舲桌上堆着一大堆书,他走过去,随便的翻着:罗生门,地狱变、金阁寺、山 之音、千羽鹤、古都、河童……他呆住了,低头翻着这些书籍,默然不语。洁舲看着他, 用铅笔敲了敲自己正看着的一本《雪乡》,她习惯拿支铅笔,一面看书一面作记号。她 笑了笑,解释的说:“我最近在研究日本作家的东西,我觉得日本作家写的东西比中国 作家广泛多,他们什么题材都能写,也都敢写,中国作家往往局限于某一个范围之内。”
“不是日本作家的题材广泛。”秦非说:“一般欧美作家的取材都很广泛,因为他们 只需要写作,不需要背负上道德的枷锁,更不需要面对”主题意识是否正确“这种问题。 中国人习惯讲大道理,电影、艺朮、文学好象都要有使命感,都要有教育意义!荒谬! 所以,中国现代的作家,都像被裹了小脚,在那条”道德、教育意义、主题意识“的裹脚 布下,被缠得歪曲变形。洁舲,如果你要写作,你就去写,放胆去写,不必考虑任何问 题!千万别当一个被包了小脚的作家!”我很怀疑,“洁舲坦率的说:”我是否会成为一 个作家。我这两天想得很多,“作家”不是我的目的,“写作”才是我的目的,我只要坐下 来;写。就对了!那怕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知音,也罢。没有知音,也罢。总之,要写出 我心中的感受来,才是最重要的!“
“最初,可能是这样的,然后,你会渴望知音的。”秦非笑笑,继续翻着那些书。“ 你会希望得到共鸣,希望得到反应,希望拥有读者。因为,写作已经是很孤独的工作, 再得不到知音,那种孤独感和寂寞感会把人逼疯。世界上两种人最可悲,一种是演员, 一种是作家。演员在舞台上表现自己,饰演别人。作家在稿纸上表现自己,饰演别人。 很相像的工作。两者都需要掌声。两者都可能从默默无闻,到灿烂明亮,然后再归于平 淡。于是,归于平淡之后,就是寂寞和孤独。平凡的人往往不认识寂寞和孤独,天才…… 作家或演员或艺朮家或音乐家都属于天才型……很容易就会被孤独和寂寞吞噬。再加上, 作家大部分思想丰富,热情,于是就更可悲:三岛由纪夫是最典型的例子,他身兼作家 和演员于一身,对人类的绝望,对死亡的美化,对戏剧性的热爱……导致他最后的一幕, 轰轰烈烈的切腹自杀。至于他死前的抗议、演讲那场戏,在他的剧本里原可删掉,他不 需要给自己找借口。他生前有两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生时丽似夏花,死时美如秋叶。 “这就是他一生的志愿,他做到了。”
洁舲抬起头来,不相信似的看着秦非。
“我不知道你研究过三岛由纪夫!”
“我是没有研究过。”秦非坦白的说。“但他死得那么惊天动地,引起全世界的注意, 我当然也会去注意一下。”他合上书本,注视洁舲。“你呢?你到底为什么在研究他们?”
“三岛由纪夫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你好吗?”
“好。”
她拿起一本书来,开始念:“力量被轻视,肉体被侮蔑。悲欢易逝去,喜悦变了质。 淫荡使人老,纯洁被出卖。易感的心早已磨钝,而勇者的风采也将消失。”她放下书, 抬眼看他。
“我想,”她说:“这就是三岛由纪夫在四十五岁那年,就选择了死亡的原因。他崇 拜武士道的精神,切腹是最壮烈的死法。如果他再老下去,到了七老八十,勇者的风采 都已消失,死亡就不再壮烈,而成为无可奈何了。你说对了,三岛认为死亡是一种美, 但,必须是他选择的死亡,不是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死亡。日本人都有这种通性,把死 亡看成一种美。你从他们的作品中就可以看出来。”
“我知道。”秦非点头,顺手拿起一本《罗生门》,翻到作者介绍,他不由自主的念 出几句话:“架空线依然散发出来锐利的火花。他环顾人生,没有什么所欲获得的东西, 唯有这紫色的火花……唯有这凄厉的空中火花,就是拿生命交换,他也想把它抓住!”
“芥川龙之介!”她接口说出作者名字。“又一个把死亡看成绝美和凄美的作家!他 死的时候更年轻,才只有三十五岁。他是吞安眠药自杀的。至于川端康成,他自小就是 孤儿,感触很深。但他已度过了自杀的年龄,却仍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在七十三岁那年, 口含瓦斯管自杀。”
“可能因为得了诺贝尔奖!”秦非说:“这么高的荣誉,得到了,年龄却已老去,再 没有冲刺的力量,也再没有追求的目标。何况,当时很多评论家,批评他不配得奖,我 相信,他得奖后比得奖前更孤独,更寂寞,更绝望,于是,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对了!”她深深点头。“就是这两句话: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秦非蓦然从某种沉思中惊觉了,他盯住洁舲,深刻而敏锐的注视她,同时,他情不 自禁的喊了一声:“洁舲!”
她一震,抬起睫毛,迎视着他,他们互相注视着,研判着,揣摸着。都在彼此眼底 读出了太多言语以外的东西。然后,秦非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紧握着她,眼光 深刻的看进她眼底深处,他用一种几乎是忧郁的语气,低沉而清晰的说:“瞧!知识并 不一定是件好东西!”他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再加了句:“洁舲,别让我后悔给你念了大 学!”
她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深切的看着他。
电话是凌晨三点钟响起来的。秦非在床上翻了个身,去摸电话听筒,玻ё叛劬纯础〈餐返闹樱璩咳悖∽加质歉黾闭锊∪耍”樯焓止矗繁ё∏胤堑难淹芬蕾恕≡谒珉紊希兆叛劬Γ:乃担骸安灰樱缴灿腥ɡ酢!鼻胤前参康呐摹「Я艘幌卤椋廊荒闷鹛怖础8崭斩宰盘病拔埂绷艘簧悦婢痛匆桓瞿行缘摹ⅰ∧昵岬摹⒖嗄盏模沂锹趁У纳簦骸扒毓萋穑课艺医嗯z听电话!”
见鬼!秦非醒了,瞪着钟。
“你知道几点钟了?”他问。
“我知道,三点。”对方回答:“我是展牧原!”
秦非怔了怔。
“好吧,我帮你接过去……”
“等一下,”展牧原忽然说:“你是秦医生?”
“秦非。”他说,他不喜欢病人以外的人称他医生。
“好,秦非,”对方沉重的呼吸着:“我能不能先和你谈两句话?”
“你能,但是,以后请你别选这种时间。”
“对不起,”展牧原歉然的说:“我忽然觉得不打这个电话我会死掉,所以我就拨了 号,顾不得时间的早晚。”
“好吧!”秦非忍耐的。“你要和我谈什么?”
“洁舲。”他说。
秦非顿了顿。
“我不能和你谈洁舲,”他说:“除非她自己愿意和你谈。她在我家,是……自主、 自由、自立的!我没有权利把她的事告诉你!”
“只有一句话,”展牧原急切的。
“什么话?”
“她确实有未婚夫吗?”
秦非再一次默然。宝鹃已经醒了,她伸手扭开床头的小灯,在灯光下看着他。把头 靠在他胸膛上,她倾听着他的心跳声,手指轻抚着他睡衣的衣领。
“展牧原,”秦非终于开口了。“你真的很爱洁舲吗?非常非常爱她吗?爱到什么程 度?”
“唉!”对方叹了口长气。“这个时间拨电话,是没有理智,在被拒绝之后拨电话, 是没有自尊,连续到你们家对面去等那个始终没出现的”未婚夫“,是傻里傻气,每夜每 夜失眠到天亮,是疯里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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