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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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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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她苍白却坚定地说:“奴婢命贱身轻,身无长物,只能一生一世为奴,如此报答贝勒爷。”

雍竣沉眼,凝注她片刻,忽而霍然起身。

“王府里有上百奴婢,我要你这样的感激做什么?!”他瞪著她,冷笑。“你太教我失望,太教我心寒!”

织心瞪著屋内光洁的地板,面色木然。

“既然无心无意,就不必勉强!”他冷道:“病好后你就去侍候福晋,不必出现在我眼前,惹我心烦!”

语毕,他甩下褂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屋子。

屋里,又只剩下织心。

她依旧瞪著地板,面色依旧木然,然而她的眼眶里却凝止了泪水,紧咬的唇,先渗了心痛的血汗。

夜深了。

织心病好已有数日,这数日她在福晋身边侍候,福晋不计过去发生的事,待织心依旧很好,就像从前那般。

只是福晋每每见到织心,便心底有事,待王爷回来,她一定要将这桩心事了却。

夜实在很深了。

然织心小屋里的灯豆还燃亮著,她在专心绣一只香袋,为一个男人绣一只香袋。

虽然他不想见她,可她还是要绣香袋,不为什么,只因为承诺过他,她一直没忘。

只是,过去她找不到借口为他再绣香袋,然而现在,她又能拿起绣针为他绣香袋,因为他在她病中未遗弃她,他照顾她,甚至把自己的院落让给了她,一个奴婢。

已经有数个夜晚,她不眠不休,只为绣这只香袋。

她专心绣著,目光紧盯著绣面,凝神屏息,专心三思,仿佛这是她生命中最紧要的事,即便明天要死,她也要先完成它。

小屋外,夜色浓浊。

然而她的心清亮。

她明白,她为了什么而执著。

巴王爷回府这日,巴王府大喜。

巴王爷是镇守边关大将,是钦命将军,巴王府之所以为当朝权贵,实为皇上倚重。

而巴王爷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自小调教,大阿哥的武功自然超群。然而这位大阿哥却喜爱营商胜过当一名大将军,巴王爷是英雄人物,他对自己的儿子头痛,然而长子聪敏过人,智谋机巧,他总能辩得他阿玛有口难言,好像再勉强他便是巴王爷的不是,再加上福晋纵容,巴王爷拿儿子无可奈何,虽则心痛,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去。

福晋见到丈夫归来,当然欢喜,然而她更高兴的是,她怀藏已有数日的心事,终于可了。

白天的喜乐过后,晚间,在睡房里,福晋不让王爷歇息,却拉著王爷说话。

“我有话跟王爷说。”

“什么话,明日再说不成吗?赶了数日路,风尘仆仆回到京城,我累了。”王爷道。

“我知道王爷累,可您一年到头不在家里,这事又非同小可,我先告诉您,但今夜不与您商量细妥,只要您心底有数。”福晋委婉道。

王爷见福晋说得恳切,于是静下心。“你说吧!”

“王爷今天也见到竣儿了,对咱们这唯一的孩子,王爷难道就不关心吗?”

王爷皱眉。“你不睡,敢情为指责我?你又不是不知,我受皇命不能久留京城,虽则无奈可是身不由己。”

“我不是怪王爷,我只要王爷分点神,惦著咱们的儿子。”福晋说。

“竣儿怎么了?我瞧他很好!”

“他很好,可是他今年已不小,一般人家到这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王爷眉目一开。“你的意思是——”

“我便是这意思。”福晋微笑,王爷终于听懂,让她暂且放下心中半块石头。“这事也得要王爷才能成全,只因京城贵胄,无一王爷不是熟识的。我要堪配得起竣儿的好人家,要贤良淑德的好格格。”

王爷抿起嘴笑。“这还不容易?”

“虽则容易,可王爷瞧,竣儿身边原来的那丫头织心,容貌如何?连婢女都尚且如此,要给竣儿挑个妻子,容貌自然不能流俗。”

王爷挑起眉。“要比那小丫头貌美的,这可不容易了!”

“我明白,所以这要王爷操心,道理在此。”

福晋这话提醒王爷,他眯眼沉思,半晌后回福晋道:“就这事,我记住了。”

福晋心底那另外半块石头,这才落下。

“一切劳王爷费心了。”

“竣儿也是我的儿子,理当如此。”王爷道。

福晋露出释怀笑容。

她所以要求王爷找一位貌美娇女,正因为织心。

对织心,雍竣难道不是如此吗?

不正因为织心有过人美貌,才对她迷恋?

福晋相信,一旦雍竣娶进出身高贵的貌美妻子,他有了新婚娇妻必定收心。届时即便是织心,雍竣的心也要放淡,更遑论孔红玉,她们都不会再让福晋忧心了。

夜里侍候福晋睡下了,织心才回到小屋点亮烛火,就又坐下,开始绣那未完成的香袋。

“织心。”绿荷到屋里找她。“我看这几夜你几乎都没睡,病才刚好,怎么能不休息呢?”她走进屋里问。

看到织心手上绣的香袋,绿荷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你为谁绣的?”

低著头,织心说:“我绣著玩,也许自己用。”

“你骗谁?这分明是为男人绣的香袋。”绿荷眯眼。“可我记得,你先前已经绣过一个给贝勒爷的,现在又绣,难道还是给贝勒爷吗?”

她停下,瞪著绣面。

“为什么又绣?你既然拒绝贝勒爷,为什么又要绣香袋?”绿荷不明白。

“我答应贝勒爷,要再绣一只香袋给他。”织心抬头凝望绿荷,神色平静。“何况贝勒爷对我有救命之恩,绣香袋,是我能为他做的。”

绿荷摇头,不以为然。“这是借口。”她说:“从古至今,女子为报恩人救命之恩,只会以身舍命,又或者恩人要什么便给什么,即便以身相许也在所不辞。我从没听说过,为报救命之恩绣香袋的。女人不会为恩人绣香袋,只会为情人绣香袋。”

绿荷的话,震住了织心。

“你能骗我,但骗不了你自己。”绿荷说:“平日你比我聪明伶俐不知道多少倍,所以福晋才那么喜欢你,可为什么遇著贝勒爷的事,你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比我还傻?比我还痴?”

小屋里,气氛仿佛凝滞了。

绿荷的话句句像针刺,剜进织心的心窝里。

“织心,我还是要问你,你这是何苦?何苦如此?你的贝勒爷并不知情,你委屈自己,可连福晋也怪你。”

织心却摇头。“他知道,他明白。”

“什么?”绿荷不懂。

织心低下头。“福晋怨我有理,我不委屈,我确实让福晋生气。”

“你明明知道福晋会生气,为什么还执意要这么做?”

“因为贝勒爷什么都明白,既然明白,我就不能不做我自己。”她平静说。

“织心,你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织心抬眼凝望绿荷,淡淡地对她说:“如果贝勒爷不明白,那么我也许可以装傻,可以毫不在乎,就像一般女子,认命过活,因为我的夫君并不知道我爱他。可他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就因为这样让我痛苦,所以我不能像没事一般与他一起生活,我做不到。”

绿荷呆住了,她深深看织心。“你的意思是,你爱贝勒爷,可贝勒爷他……”

绿荷的话说到一半,她没再往下继续。

“不管他想什么,不管他有多少打算,我只要握著自己的心,这便足够了。”

绿荷胸口,顿时像压了铅一样沉重。“织心,现在我知道了,可却不觉得你聪明,反而觉得你更傻了。”她为织心难过。

“我傻吗,绿荷姐?”织心却笑了。“做个丫鬟也许我傻,可做个女人,我不傻。”

绿荷皱起眉头,就像快哭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该做丫鬟的!”

“没有人该做丫鬟的。”织心淡淡笑著说。

绿荷愣住,眼眶含泪,半天说不出话。

“织心,我不想像你,我一定不想像你。”绿荷用力说,似在说服自己。

“绿荷姐,你不会像我,没有谁能像谁。因为每一个人来到这世间都有心伤处,都有情衷,都有试炼。”

绿荷怔怔看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世俗女子,也有如烦忧吗?在烦忧之间,还能把握自己,淡然处之吗?

因为是织心,所以如此的特别吧!

绿荷走后,织心静下心,要在今夜绣成香袋。

然而,执著的把香袋绣好后,当真会交给雍竣吗?

不会,她只会将香袋收起,藏到她的枕下。

因为这只是属于她的执著。

这执著不是他的,不需他背负,更不必他明白。

每逢初一、十五,巴福晋总会到京城安门外的贤良寺进香。

这日一早,织心便准备好进香用的鲜花素果,与福晋一同来到寺内礼佛,绿荷留在府内处理庶务。

礼佛毕,织心收拾妥贡品便随福晋出寺,可才走到寺门前,福晋便忽然停下来。

“织心,你瞧,这儿有个姑娘,她倒在地上好似病得很重!”

“福晋,您莫管事,说不准是个诈死讹钱的。”

这附近乞丐众多,地处闹市,三教九流人物皆有,不能不防。

“怎么会呢?我瞧这姑娘生得好水灵。你快来,瞧瞧你们俩,就似照镜子一样,都这般可人。”

“福晋,您先莫靠近,让织心瞧去。”她挡住福晋,保护福晋。

走上前,她见到一名女子委靡在寺门边,似已剩下两口气。

女子见她,忽然定定地别不开眼,眸中似有感愕,似有叹息……

直至女子昏迷之前,她就是这么恋眷地看著织心,直到失去意识前一刻,口中还喃喃念道:

“温柔婉约,水秀天成……定棋,我终于找到你喜欢的女子了。”

福晋到贤良寺礼佛,回来时受了惊吓,居然还带回一名小乞丐。

府里的下人们平时无事,就爱嚼舌根,这次传言如此,府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觉得好奇,想瞧瞧这乞丐是谁?究竟长成什么模样?福晋怎会将一个肮脏的小乞丐带回王府?

福晋虽然慈善,可也怕乞丐身上有病,于是要织心请大夫来看她。

织心去请大夫,自己也照料这名叫巴哥、不明来历的小女子,她不怕染病。

织心打从心底怜悯巴哥,当日在寺门外见到她脸庞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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