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人的庭院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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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古人的庭院散步-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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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士卒给马挖坟,征调老弱百姓给马坟挑土起陇;以太牢的供享祭奠马,并以一万家做马的守陵户。如果这么做了,让各国的君主听到了,便都知道楚王尊贵马匹而卑贱人民。优孟似乎是顺着楚庄王的意思,强调葬马礼仪的重要,其实是说反话。经过这一夸张,令人知道楚庄王葬马的荒唐,特别用贱人贵马的对比,点出葬马是政治上的损失,将使各国诸侯改变对楚庄王的看法,不利于他的争霸。优孟言浅近而道理深,使楚庄王猛醒,说想不到我这一过失这么严重,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优孟教给他,像对待六畜一样,把它煮熟吃了。庄王于是把死马交给该管的官员去按常规处理。优孟以他真真假假的表演艺术让楚庄王觉悟了,避免了君王的一个重大误失的发生,而群臣的谏言却没有起到这个作用。    
    楚国令尹孙叔敖是历史上的名人,为人廉洁奉公,预计到自己死后家属将难于生活,乃令儿子在日后困穷时找优孟。后来其子果然穷得靠打柴卖钱为生,就去见优孟,优孟要他等候信息。从此优孟穿起孙叔敖的衣服,模仿孙叔敖的动作,这样练习了一年多,完全像孙叔敖,使人无法辨别了。一天楚庄王做寿摆酒宴,优孟以孙叔敖的扮相给楚庄王拜寿,楚庄王大吃一惊,以为孙叔敖死而复生了,仍欲用他为宰相。优孟说给我三天的时间,好和妻子商量一下。三天后,优孟见楚庄王,说妻子讲了,千万不要答应,楚国的宰相不值得做,像孙叔敖把楚国治理得那样好,帮助楚庄王称霸,可如今他儿子穷无立锥之地,靠卖柴为生,都似这样,真不如自杀。楚庄王听到这里,感谢优孟的理喻,深知应厚待贤能官员,于是召见孙叔敖的儿子,封他400户,以奉祀其先人和维持生活(《史记·优孟传》)。孙叔敖果然知人,优孟通过扮演孙叔敖,教育楚庄王如何对待臣下,他又是成功者。    
    优旃是秦朝的宫廷演员,其人身材短小,善于表演滑稽戏。秦始皇有一次大宴群臣,下起雨来,担任警卫的陛楯郎在庭院里被雨打湿了,浑身发冷,优旃见了可怜他们,问他们想不想避雨休息,他们说那当然好了,优旃说我一会儿叫你们,你们可要赶快答应。过了一会儿,殿上的人向秦始皇欢呼万岁,优旃走到阑槛处大叫陛楯郎,陛楯郎们应声而至,优旃说:你们长得很高,在雨中站着,有什么好处;我虽然是矮子,可是能在屋里呆着。秦始皇听到优旃的话,意识到陛楯郎被雨浇淋,于是命令一半人值班,以便轮流休息。不用说陛楯郎会在内心中感谢优旃了。秦始皇修长城,筑驰道,兴建郦山墓,搞了许多大工程,他还想扩大苑囿,把东起函谷关,西至岐州的雍县、陈仓的属地都包括在里面,以便游猎憩息。优旃觉得这样大面积地侵占民田,用作玩乐之所,是败政,于是委婉地加以劝谏。他说皇帝这样做太好了,理应扩大苑子,在里边多放畜野兽,等到敌人从东方来了,苑里的麋鹿就会把敌人筑死了。秦始皇听了这个反话,明白了扩大苑囿的错误,打消了这个念头。秦二世继位,打算油漆城墙,优旃说,这太好了,皇帝不提,我也要有这个建议,而且非请皇上采纳不可。油漆城墙虽然耗费百姓钱财,但这是大好事,不能不做;城墙油漆了,敌人进攻也上不来,看有多大作用;只是千好万好,恐怕不是给后人留下福荫的事,秦朝的江山怕维持不下去。他的讽谏与优孟有共同点,就是说反话,开始顺着帝王的思想说,把它发挥到极点,然后一个急转弯,用简短的语言指出原先设想的危害,使人猛省。昏君秦二世也听懂了优旃的意思,放弃了原来的设想(《史记·优旃传》)。    
    郭舍人是汉武帝时宠幸的优人,他的表演常使武帝赏心悦目。汉武帝对自己的乳母很关照,令她一个月一朝见,又把她儿子封为东武侯,赏赐很多东西。乳母是贪得无厌的人,请求赐田,武帝也允准了,还让她乘车在驰道上行驶。皇帝的态度,使得公卿大臣都敬重乳母。乳母的子孙奴仆恃宠不守法度,横行长安,公然在道路上夺人衣服,有关官员请求惩治东武侯家,强令乳母迁徙边疆居住,汉武帝同意了。乳母在辞别皇帝前先见郭舍人,流了泪,郭舍人给她出主意说,你拜辞皇帝后,急走几步,然后回一次头,再走再回头,表示留恋不舍。乳母按着他的方法去表演,这时郭舍人在旁边假意大声地呵责她:去,老太婆,回头干什么,还不快走!现在皇上已经壮大,也用不着吃你的奶了,还用得着你吗?你还有什么想头!郭舍人与乳母的一唱一和,勾起汉武帝对乳母的旧情,怜悯于她,不但不发配她家戍边,反而处罚了告发的人(《史记·郭舍人传》)。这里且撇开郭舍人讽谏内容的正确与否,只是说他的表演是成功的。    
    周、秦、汉的宫廷艺人的演出,靠着侍奉在帝王左右,借景生情,借题发挥,规谏人主,真正的戏剧内容并不多,这大约与当时戏剧形式不发达有关,而到后世,戏剧发达了,演出内容丰富了,优人的谏喻更容易表达了。    
    宋代,宫廷艺人可以把时事编为戏剧,演给皇帝后妃观赏。宋高宗时绍兴和议成立,秦桧主持朝政,正人君子对这个屈辱的和议很不满意,两个内廷优人适时地表达了这一情绪。和议成功,可是宋徽宗的尸体和宋钦宗还留在金朝,宋人视他们为“二圣”,现在江南偏安了,他们还在灾难中,人心不平。两个优人演戏,一人扮作侍者,捧着太师椅,安排座位,一人扮作秦桧,两耳戴着大金环,垂到前肩,穿着朝服缓步上场。侍者问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东西,回说是“二胜环”,侍者一面上前把两个耳环改放到那人的背后,一面说你坐太师椅受用吧,二胜环丢到脑后算了。“胜”、“圣”谐音,优人以“二胜”环表示“二圣”——徽、钦二宗,意在说明不应忘记旧主,讽刺秦桧卖主求荣。    
    宋宁宗时平章军国事韩侂胄掌权,朝班在丞相之上,三省印信皆归入他的府邸,公事就在府里处理,有时假作御笔办事,“升黜将帅,事关机要,未尝奏禀”,群臣也不敢揭露他的擅权(《宋史·韩侂胄传》)。可是伶人王公瑾在一次内廷宴会上,借着演戏,说出台词:“今日之事,政如客人卖伞,不油里面。”(《两般秋雨庵随笔》)雨伞只油外面,所以外面比里面好,王公瑾借此把皇权比作里面,相权比作外面,明说里面不如外面,暗示韩侂胄的擅权,警告宋宁宗有大权旁落的危险。宰相史弥远诛杀韩侂胄,拥立宋理宗。他也是“擅权用事,专任壬”(《宋史·史弥远传》),小人奔走其门,以谋升官发财,惹得伶人看不惯,借着内廷演剧讽刺他。优伶一人扮作孔子,深深地叹息,一人扮成子贡,问老师为什么那样的忧愁,一人装作颜回,代为回答说:“夫子之道,仰弥高,钻弥坚,未知何日望见,是以叹耳。”子贡说:“子误矣,今日之事,钻弥坚何益,只须钻弥远足矣。”(《两般秋雨庵随笔》)“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是见于《论语》的颜回说的话,意思是孔夫子的思想深不可测,言不可穷尽。伶人因史弥远之名,与“弥高”、“弥坚”有一同字,遂借颜回的“弥高”、“弥坚”的话,道出弥远来,讽刺小人钻营于史弥远门下,同时也揭示史弥远的擅权,表示深为朝廷担忧。南宋的宫廷伶人忧虑国事,借着表演道出他们的心思,希望引起皇帝的注意,改良朝政。    
    宫廷艺人的讽谏戏还很多,如五代的敬新磨、明代的阿丑等人,我们将在别的篇目中叙说,这里从略。    
    宫廷优伶的讽谏戏,就其内容讲有两种类型,一是针对君主的暴戾和朝政的弊端,向君主提出问题,敲起警钟,以免他的暴虐无道恶性发展,或者避免奸臣擅权所造成的政治混乱;再一种是郭舍人式的,给恶人出谋划策,助纣为虐。两种类型中,以前者居绝大多数,后一种很少。事实上是以前者为主流,也是宫廷讽谏戏的特点。看来,指斥时弊的讽谏戏是我国戏剧史上的一个传统,千百年相沿不衰。这是一种好传统,因其内容是健康的,积极向上的,它要求统治者改变恶劣的品行,不得肆意淫乐,不得因此而滥用民力物力,它还希望统治者纠正错误的政策,打击擅权者,使政治走向正常的轨道,避免发生政变或大的战乱。这种要求直接目的是为实现君主致治,但做到这一点对民众的安定生活有好处,所以它又反映了民众的愿望。既是优良传统,就应当珍惜,就不宜抛弃。任何时代总有其阴暗面,只有揭露了,才能医治它,社会才好更迅速地前进。宫廷时事讽谏戏,就是干预生活,古人做得到,封建专制时代做得到,现代人更应能够做到,现代的社会制度更应该允许做到,今人只有做得更好才算不愧对先人的这份珍贵遗产。    
    君主的纳谏,专制制度和统治阶级本质决定其很难做得好,纳谏的君主异常少见,但是也总有那么几个帝王有纳谏的雅量,这也是不应当忽视的。社会在发展进步,专制在削弱,民主在增强,因此“纳谏”的在增多,有的已经不是纳谏的问题,而是民主决定,必须执行。如果连纳谏的雅量都缺乏,可以想像是把自己处于什么地位了,是落后到何种时代了。对于那些敢于谏诤的优伶,那些勇于纳谏的帝王,不应当有所尊敬,有所学习吗?宫中演出讽谏戏的人,或者是隶属于官府的乐人,他们身在官籍,必须承担这种差使,他们身份卑微,属于贱民,是所谓“贱优”;或者是宦官,为刑余之人,也是人们所不齿的。这类卑贱的人,却能主动演出讽谏戏,至少具备了三种条件。第一,能看出君主和时政的弊端,抓得准,这是有见识;第二,不怕君主的淫威,不怕被讥讪的官员的打击,敢于太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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